五十七顆松子

  聽說要回謝家時陸南枝第一反應果然有些牴觸。閱讀

  不是不想回去,只是現在和謝行止這個狀態,又發現自己對他有超出家人的喜歡,更覺得難以面對謝聿揚和謝夫人。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和謝行止的事,會不會覺得她不識好歹,明明謝家對她這麼好,還和謝行止糾纏在一起?

  按叔叔阿姨的意思,應該是希望謝行止娶一個像韓凌霄那樣的女人吧……

  謝行止將陸南枝的低落看在眼裡,稍微想想他也能明白她在怕什麼。宋星橋對他說「解決小木頭最顧慮的事比較關鍵」,其實這個道理他又怎會不懂,只不過面對的是謝聿揚和謝夫人,他需要找到萬無一失的方法。

  「只是吃個飯,隔天就回來。」謝行止安撫她:「要是實在不想去,我找個理由回絕了就是。」

  「我、我不是不想回去,我沒問題的……」急忙掩飾自己的低落,陸南枝不想讓謝行止看出自己在憂慮,況且謝聿揚和謝夫人對她那麼好,不回去也沒道理。

  謝行止在心底嘆息,點點頭,說交給他安排。

  回謝家的時間安排在周末,順便叫上了謝行舟。謝行舟不想自己開車,帶著Orange前來蹭車。

  黑色邁巴赫穩穩駛入庭院,老管家顧叔依舊是一身燕尾服,將他們帶到花園。

  謝聿揚和謝夫人正在修剪花枝,兩人穿著樸實的棉麻衣衫,看起來就像一對最普通的夫妻。

  見到三人,謝夫人將修枝剪放在一旁的托盤裡,笑容滿面地招招手:「回來啦,枝枝快過來阿姨看看。」

  陸南枝聽話地走過去,叫一聲「阿姨」,謝夫人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到一旁的花庭,招呼住家保姆準備茶點。

  謝行止和謝行舟同謝聿揚簡單問候,也隨著落座。一家人齊聚一堂,看起來其樂融融。

  「怎麼感覺像瘦了點,在京都是不是不太習慣?」謝夫人左右打量陸南枝,有些憂慮:「你也是,好好的跑那麼遠去交換,我和你叔叔都擔心死了。好在聽行止和何覓說你適應得不錯,我們這才放心些。」

  「我在京都挺好的,」陸南枝答,「現在不回來了嘛。」

  「回來就好,」謝夫人牽著她的手拍拍,「暑假你沒事多回來住住,成天就我和你叔叔兩個人怪沒意思的。」

  陸南枝有一瞬僵硬,剛想硬著頭皮答應,謝行止淡淡出聲,替她拒絕:「枝枝暑假要學一些建築物理和結構力學的課程,不方便回家住。」

  「就不能請老師到家裡教?」

  「我也要盯著她做作業,總不能天天過來。」

  謝夫人「嘶」一聲,對於這個兒子很有些頭痛:「枝枝學習一向自覺,她學她的,你忙你的,愛回不回。」

  謝行止面無表情,拒絕:「你們又不能輔導她學習。」

  「……」

  謝夫人被謝行止氣得喝了一大口茶,他們平時不回家也就罷了,想留個陸南枝都不給。

  「好了好了,」謝聿揚安撫自家夫人:「南枝喜歡建築是好事,多學學以後用得著。隔三差五回來一趟就行,你昨天不還和你那群小姐妹打麻將打得很開心。」

  「你怎麼還拆我台呢!」謝夫人不滿,甩甩手一副不想理謝聿揚的樣子。

  謝聿揚搖頭:「這人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謝夫人頓時一個白眼翻到天上。

  他們兩人私下的舉止和相處模式很難讓人把他們和眾人眼中的形象聯繫在一起。

  在謝氏兄弟眼裡看來,謝聿揚和謝夫人從謝氏退下之後待人和善許多,人至中年平和隨性是真,內里的強勢固執也並不假。

  讓陸南枝回家的話沒有再提,下午謝夫人拉著她話家常,問些在京都的學習生活和見聞。

  謝行止和謝行舟原本還在旁聽著,不一會兒便被謝聿揚叫走,去書房談正事。

  謝聿揚鮮少和他們聊日常,談話的內容總是謝氏相關或訓話。當然,被訓的那個通常是謝行舟,謝行止不想管他,卻往往會被謝行舟強行拖住。

  謝行止沒有在謝聿揚和謝夫人面前做些和陸南枝過分親昵的事,晚上休息前,他罕見地被謝夫人叫住。

  謝夫人面上掛著微笑,語氣溫和:「對了行止,你來二樓茶室,我和你說些話。」

  謝行止停住去陸南枝房間的腳步,轉向茶室,跟著謝夫人坐下:「媽,什麼事?」

  謝夫人不急不緩將茶杯挑了個擱他面前,替他斟茶:「之前和韓家中斷合作的事,我和你爸憑你做主,並沒有插手。不過我想問問你,到底為什麼要那樣做?」

  舊事重提,謝行止略微挑眉:「當時我應該說過,韓家背地裡見不得人的交易太多,不適合繼續合作。」

  「這是真實原因?」

  「不然您覺得還有什麼原因?」

  「據我所知,你調查韓家不是一兩天的事。韓凌霄那邊的合作,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也是你的手筆?」

  謝行止抬眸看了謝夫人一眼,調查韓家和針對韓凌霄的事他做得隱秘,謝夫人卻通過她的門路得知。

  見謝行止不說話,謝夫人繼續問:「是不是韓凌霄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

  謝行止沉默片刻,如實回答:「是。」

  謝夫人聞言嘆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不管她做了什麼,你這樣不留餘地不算好辦法。」

  「我不喜歡被人算計,也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自作聰明。」謝行止沒挑明,謝夫人便曲解了他的意思,無奈:「我確實喜歡凌霄這孩子,覺得她配得上你,才從中多牽了下線。就算她因此做出什麼惹你厭煩的事,也是因為我讓她會錯意,你又何必這樣。」

  在謝夫人眼中,韓凌霄性格高傲有手腕,謝行止對她不理不睬,確實可能做出一些極端行為。

  謝行止樂得她誤會,並不解釋:「如果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就不止終止合作這麼簡單了。」

  「唉……」謝夫人面色憂鬱:「你說說你,凌霄這樣的都看不上,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

  謝夫人一問出這話,謝行止就知道上次和她說的話她根本沒聽進去。揉了揉太陽穴,他沉聲開口:「媽,不是說了這些事不用你操心。」

  「我不操心誰操心,指望你爸操心嗎?」謝夫人將茶杯往桌上一擱,很不客氣:「照理說你應該用不著我擔心這些事,但我現在太懷疑你的取向了。」

  ……聽聽這是親媽說的話麼?

  謝行止乾脆扶額:「你就當我取向有問題。」

  「謝行止!」謝夫人拍桌:「就算取向有問題,你也得給我帶個男朋友回來。」

  「請問這麼做的意義是?」

  謝夫人再次嘆息,一臉惆悵:「我還不是希望你別老是一個人孤零零的,有個人陪著才好。」

  她和謝聿揚小時候對謝行止和謝行舟太嚴格,謝行舟看起來沒什麼影響,謝行止卻是變得越來越孤僻,身上就差沒寫「生人勿近」四個大字。

  以前總想著要將他們培養成合格的謝氏後輩,眼見謝行止變成這樣,到底有些自責。

  謝夫人突然轉憂鬱風讓謝行止有點不適應,答:「有枝枝在。」

  「南枝又不可能一直陪著你。」謝夫人搖頭,提到這點,她又想起什麼似的:「枝枝已經是大姑娘了,一直住你那也不好。我看她的社恐現在也好許多,等畢業就回家住,或者情況再好些就單獨給她買間公寓吧。」

  謝行止聞言眉峰猝然皺起:「枝枝的情況只是稍微好了一些,她也照顧不好自己,不可能讓她自己住。」

  「那就回家住,家裡什麼都有,就算我們不在也有顧叔。」謝夫人思考著:「正因為南枝照顧不好自己,才更應該讓她慢慢學著獨立,像你這樣什麼都寵著算怎麼回事。」

  「謝家離市區太遠,以後枝枝工作也不方便。」

  「南枝喜歡建築設計可以直接把謝氏旗下的設計工作室挑一個給她,在家畫圖也行啊。」

  「你到底是想讓枝枝回家陪你們,還是真想讓她學著獨立?」

  謝夫人理直氣壯:「都想。」

  謝行止這這件事上並不退讓:「枝枝一直是我在照顧,就算要學著獨立,交給我就行了。」

  「行止,你和南枝感情深我理解。但你仔細想想,南枝現在跟你住可以,難道以後一輩子都跟你住一起嗎?」

  「有什麼不可以?」謝行止繼續喝茶,眼皮都沒抬一下:「又不是養不起。」

  謝夫人氣結,心中覺得謝行止對陸南枝太溺愛了些,又隱約覺得有些不對。

  正欲開口,忽然聽見門外有些響動。未等她起身查看,謝行止留下一句「我有個電話」先行離開。

  推門而出的瞬間,看到一片消失在轉角的衣角。

  她聽見了。

  直覺告訴謝行止剛才在門外的就是陸南枝,腳步頓了頓,毫不猶豫邁向陸南枝的房間。房門被鎖上,謝行止擰了兩下門把,抬手叩門:

  「枝枝,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