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了什麼難道心裡沒點數嗎?」陸南枝伸手揉眼睛,打了個哭嗝:「有什麼好問我的……」
謝行止嘆息,將手鍊和點心都放在一旁的桌上,走過去抱她。陸南枝掙扎,被他牢牢把住肩膀:「好好說,怎麼回事?」
咬著唇瞪他,陸南枝雙眼淚汪汪的:「蕭可的事我知道了。」
原來是這件事。
謝行止愣了愣,問:「她和你說什麼了?」
「她沒和我說,我聽到了她和許聽風打電話。」趁著謝行止愣神推開他:「所以我就算去學校也時時刻刻被你找人監視著,根本一點自由也沒有。」
「監視?」謝行止皺了皺眉,顯然不太喜歡這個詞,但還是柔聲安撫她:「我只是擔心你。你的情況一個人去學校,我根本不可能放心。讓蕭可匯報你的情況,是怕你出事。我並不想限制你的自由,也沒有限制過你在學校的活動。」
「只是怕我出事?那你為什麼要求她和我做朋友,還讓她……讓她和我說那些有關你的話。」
陸南枝膽子小,人看起來軟,但不意味著她好騙。
謝行止很有些頭痛,不可否認他授意蕭可和陸南枝做朋友是存了些別的心思,但歸根結底他是怕她在學校只有一個人情緒和心理出問題。
有一個活潑開朗的朋友陪著她,能在情感上給她慰藉,也能讓她感覺自己可以正常交朋友。除了這個朋友是他有意安排,其他沒什麼不好。
但這些話謝行止說不出口,喉結上下滾動,最後只輕聲解釋:「我希望你可以交到朋友。」
「做任務一樣接近我的『朋友』,不是我交到的朋友。」
「枝枝,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都有單純美好的開頭。從結果來看現在你們彼此視對方為好朋友,即便一開始是因為我的授意,又有什麼關係呢?」
謝行止緩緩開口:「和你同一年入學的人有很多,選中蕭可也是因為確認她的性格不會傷害到你。就像人與人之間的相遇,除了偶然,也存在人為製造的必然,這很正常。」
「你詭辯!」陸南枝咬了咬下唇,不想聽他說。謝行止總有無數的道理,她說不過他,卻也不認可。
即便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有時並不那麼單純,但每個人接受能力不同,她受不了謝行止派人和她做朋友還監視她。
「那、那AW設計大賽呢,他們說是你準備的項目,這是什麼意思?」
「項目是我準備的,但也僅此而已。」
「既然是你準備的,為什麼要用至臻的名義?」
謝行止不能直說怕她多想,有些無奈地軟著眉眼看她:「他們的泰國度假村正好有這個項目,只是順水推舟。」
「比賽命題……是為我出的?」
「……是。」謝行止鮮少有這種被人逼問著還得想方設法哄著對方的體驗,不多的幾次,面對的全是陸南枝。嘗試著向她靠近一些,斟酌著開口:「準備這個是考慮到如果你願意參加比賽,可以有所選擇。決定是你自己做的,我沒有想著一定要你參加。」
「所以評審的結果是不是你的意思?」陸南枝心亂如麻,各種念頭都在腦海中輪番上演:「不是因為我的設計有多優秀,是因為你是資方,他們才、才……」
「你怎麼會這麼想?」謝行止再次握住她的肩:「評委會的話,你師兄的話,都忘了麼?」
陸南枝渾身開始止不住地顫抖,她也以為自己是相信的,但發現這一切都出自謝行止的手筆後她動搖了。
為她精心準備的學校生活和比賽,不動聲色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這些都像一張金絲織成的網,密不透風將她罩在他的世界。
看樣子謝行止也不覺得做錯,因為站在他的立場僅僅是因為擔心她。
某種情緒急於找個出口,陸南枝咬唇,雙手擋開他的手臂:「……我要去京大。」
「嗯?」她聲音有些小,謝行止沒有聽清。
「我……我說,我要去京大!」聲音更大了些,陸南枝抬起頭和他對視。
「怎麼又提這個?」謝行止微微皺眉,仍將這一切視作她的小脾氣:「蕭可和AW設計大賽的事讓你不開心了,我道歉。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不要生氣了,嗯?」
說著將她牽到桌前,哄小孩子一樣摸摸她的頭,伸手去解點心包裝上精美的緞帶:「給你帶了栗子蒙布朗和布丁,來……」
陸南枝推拒,誰料手上力度沒收住,直接將謝行止取出的點心整個打翻。奶油粘上他的袖口,栗子蒙布朗掉落在毛絨地毯上變得面目全非。
突發狀況讓陸南枝也愣住,有些訕訕地用手抓住裙邊,喃喃:「我……我……」
謝行止動作僵了僵,卻並未生氣。抽出幾張紙彎腰拾起地上的點心殘骸,打電話叫家政來清理地毯。做完這一切,才嘆息一聲,重新看向她:「還是不開心的話,今天早點休息。等你想和我說話了,再來找我。」
說完他便要轉身離開,陸南枝叫住他:「你……你就沒覺得你做錯了?」
謝行止微微回身,側臉投下些陰影,輪廓更加深邃:「從我的立場來,並沒有錯。有些事情你還不懂,但……」
「我不是小孩子了!」陸南枝打斷他:「我知道,你的立場不就覺得是為我好,但是不是那樣的。我不是、不是什麼事都需要你幫我,更不想你像這樣替我安排各種各樣的事情……」
謝行止看著她沒說話,卻是在心底嘆息一聲。不是小孩子了?當初是誰不聽話強撐著軍訓結果中暑?這樣的事例太多,他並未太把她的口號放在心上。
陸南枝看著謝行止的表情就知道他還是沒把她說的話當回事,咬咬牙,下了決心:「我要申請去京大交換。」
「回南閣小住可以,但不能去京大。」謝行止搖頭:「出國交換和你去L大上學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不要逞強。」
見陸南枝不說話了,謝行止往回走兩步,牽起她的手親親:「好了,明天再給你帶點心。蕭可那邊我會讓許聽風和她說,可以等你好些再回學校。」
謝行止以為已將陸南枝安撫好,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輔導員李老師向他確認陸南枝申請京大的事他是否知道。
連許聽風也震驚了,結結巴巴:「小、小公主還真申請了啊?」
謝行止對許聽風可沒有對陸南枝那般和顏悅色,一個眼風掃過去,許聽風連忙比了個「Yessir」的姿勢,迅速前往學校。
陸南枝背著謝行止交了申請表還是有些忐忑,畢竟她全靠一口氣,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大概是不敢見她,蕭可最近沒怎麼在學校出現。陸南枝一個人在寢室也不是很開心,回家的頻率高了些。
今天謝行止意外回家比她早,她剛換好居家服,便被叫去書房。
男人修長挺拔的身軀攏在深灰色毛衣中,衣袖微微捲起,露出線條緊實的小臂和腕上的鑽石機械錶。
謝行止點點身旁的椅子讓她下,自己也坐在主位上,拿過一張紙擱在她跟前。
陸南枝開始沒明白過來,低頭仔細看,看清書桌上那張熟悉的申請表,臉色「唰」一下慘白。
「怎麼……怎麼在你這……」她結結巴巴。
「枝枝,」謝行止看著她,語氣還算溫和,「京大這件事,我不同意。原因我也已經說過了。」
「可是我想試試。」陸南枝雙手半握拳放在膝上,抿了抿唇:「而且我是成年人了,你為什麼不聽聽我的想法呢……」
「你是成年了,但成年不意味著就能獨立處理好所有的事。」
「如果連試都不試,那不是永遠都學不會處理這些事。」
「……」謝行止被陸南枝槓得有點氣不太順,她的情況和別人能一樣麼?怎麼越看她越是像進入了遲來的叛逆期,說什麼都聽不進,還偏對著來。
「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謝行止態度也很堅決。
陸南枝被他的態度弄得炸毛,小臉都紅了,氣鼓鼓的:「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想待在你身邊,什麼都要聽你的,你的安排就是對的,我說什麼就是考慮不周全都是錯的!」
「不想待在你身邊」幾個字精準命中謝行止的雷點,男人立刻眉梢一挑,面色冷如冰霜:「你想去日本是因為不想待在我身邊?」
這個理解方法實在是有些鑽牛角尖,但當下對峙的氛圍陸南枝不想多解釋,點頭:「是……是又怎麼樣!」
是又怎麼樣?
謝行止這回真的被氣得心肝脾肺腎都在疼,單手壓在胃部緩了緩,再開口時聲音像結冰了一樣冷:「我不准,就這麼簡單。」
大家長式的命令,謝行止真正決定一件事的時候幾乎沒人能說服他放棄。至少在謝氏,無數大大小小的事都證明他的決斷通常意味著通往正確和成功的道路。
陸南枝當然是不乾的,在謝行止面前她才不像別人一樣藏著掖著。鬧騰得太狠,結果就是被謝行止給直接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