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顆松子(一更)

  陸南枝回頭看蕭可,點頭。

  她不想去想今天的事,也不想去思考到底什麼時候會被謝行止找到。她需要酒精麻痹神經,最好能一醉不起睡到不省人事。

  這樣,就什麼都不用在意了。

  蕭可將陸南枝帶進房間,剛關門,就看見陸南枝踹掉小坡跟皮鞋赤腳走到室內吧檯前,開了一瓶紅酒對瓶吹。

  我的個媽呀。

  蕭可驚呆了,急忙去奪陸南枝手中的酒瓶,看清楚標籤後一陣肉疼:「媽耶,你也不能這樣喝啊!」

  陸南枝喝得急,寶石紅色的酒液順著白皙的脖頸流得胸前濡濕一片。

  蕭可找了兩個高腳杯想陪她借酒澆愁,卻聽見她小小嘀咕一句「太慢了」,趁蕭可不注意又開了瓶白葡萄酒。

  蕭可:……

  陸南枝目的太明顯,就想把自己灌醉。等酒勁開始上頭,紅著一張小臉撲進軟綿綿的被窩裡,還不忘轉頭對心情複雜小口抿著酒的蕭可說話。

  「謝謝你哦可可,」陸南枝邊說話邊打了個嗝,又將頭埋進枕頭裡,「謝謝你幫我,我一定會報答你的!今天,今天,我就先睡了……」

  說完陸南枝就沒了聲,只剩下勻稱的呼吸。

  陸南枝睡得很不好,腦海內光怪陸離全是過去的片段。一會兒是剛到謝家時謝行止蹲在她身前柔聲安撫還不適應的她,一會兒是謝行止坐在床邊讀故事哄她入睡。記憶有很多,每一個都離不開他。

  謝行止來得比陸南枝預計的還快,進門聞到滿屋子酒味時下意識皺眉,視線迅速鎖定沒骨頭一樣趴在床上的小東西。

  深感這個地方容不下自己的蕭可偷偷溜了,一時房間內只剩下抱著自己尾巴睡得香甜的小松鼠和緩緩繞著她踱步的惡狼。

  謝行止深深呼吸,壓下即將到臨界點的情緒。他身上每一處線條都崩很緊,捏得發白的指節下是駭人的怒意。

  「乖乖的,不好麼?」

  他的聲音很輕,浮在半空中仿佛青煙一吹就散。

  然而下一秒,男人將熟睡的少女雙手抱起,大步走向門口,雕花的木門被踹得震天響,嚇得靠在牆上玩手機的許聽風立刻彈了起來。

  「臥槽別嚇人啊……」許美人花容失色,去看謝行止懷裡的陸南枝:「喝醉了?叫醫生嗎?」

  謝行止不語,腳下帶風回到停車場,將陸南枝放倒在后座。雖然怒火幾乎灼盡理智,謝行止仍是習慣性取過靠枕墊在她頭下,怕她睡得不舒服。

  許聽風摸了摸鼻樑,識趣地選擇閉嘴。得知陸南枝擅自跑走那一刻謝行止幾乎就瘋了,他知道謝行止嚇人,但從沒見過這麼嚇人的模樣。

  如果不是太華夜碧,換了以外任何一家會所,恐怕都會直接被他掀了。好在太華夜碧的老闆在蘭葉市也算說得上話的人物,避免了謝行止瘋得更徹底。

  「我先回了。」謝行止面無表情拉開車門,語氣冷得許聽風直打顫。出於人道主義立場稍微攔了他一下,許聽風斟酌著開口:「南枝接受能力沒你想的那麼強,你還是別太……」

  謝行止側眸看他一眼,許聽風以為他至少會「嗯」一聲,沒料想他竟然勾唇笑了一下,眼神陰霾得讓人心驚:「受不了也得受著。」

  許聽風驚了,眼睜睜看著瀕臨黑化的謝大魔王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不是,這,今天晚上到底怎麼了?昨天不還溫情脈脈說要回國見小公主了嗎??

  許聽風好一會兒才從震驚中緩過來,摸摸脖子走向自己的座駕。開門時微微駐足,望著蘭葉市微涼的秋夜嘆息一聲。

  無論如何,希望謝大魔王不要因為衝動後悔才是啊……

  ***

  謝行止直接將陸南枝抱進了自己房間。沒有將她放在床上,而是直接進了浴室。

  她出門時放好的一池溫水已然冰涼,謝行止沒有猶豫帶著她跨進去,擰開花灑。被冷水淹沒身軀的同時,劈頭蓋臉罩下的是同樣冰涼的水簾。

  陸南枝不舒服極了,像被桎梏著沉入寒冷的深海,空氣和光都變得稀薄。

  「唔……」難受地扭了扭身體,迷迷糊糊感覺到雨滴落在臉上的觸感。長睫毛輕輕扇動,陸南枝暈乎乎將眼睛睜開一條縫,想看清楚發生了什麼。

  入目一雙狼般幽綠的眼瞳,陸南枝嚇了一跳,搖搖頭仔細辨認,不是狼,是謝行止的眼睛。

  ……謝行止?

  大腦運行速度還相當遲緩,陸南枝先是努力看清眼前的人,再慢兩拍審視自己所處環境,終於沒忍住瞪大杏眸,驚叫出聲。

  「醒了?」謝行止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他一手將陸南枝困在身體和浴池邊緣,一手牢牢箍著她的腰,不給她任何可能逃跑的機會。

  向來一絲不苟的黑髮被水打濕,貼在線條凜冽的臉上,愈發襯得他眉如遠山,散漫中透著磨人的性感。

  濕透的高定襯衣將身體曲線勾勒無遺,他是個即便工作繁忙也會健身的男人,身材毫無疑問擁有足以讓人尖叫的資本。

  可此時陸南枝無心思考這些,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被抓住了。」

  她想過以謝行止的能耐能很快找到她,但是、但是就連一個晚上都不給她嗎……

  「有沒有什麼想對我說?」謝行止的態度算得上溫和,雖然開著花灑,他也替陸南枝擋了不少噴灑的水花。見她醒了,便伸手擰了下把手,關掉。

  浴室溫度不是太冷,陸南枝卻感覺渾身上下如墜冰窖,止不住發抖。

  「你在害怕。」謝行止仔細端詳她的表情,緩緩吐出一個陳述句。陸南枝搖頭,換來謝行止一聲輕笑。他俯身靠近她,深不見底的黑色眼眸中既痛苦也掙扎:「枝枝,你最不應該害怕的就是我。」

  陸南枝使勁搖了搖頭,她想躲著他理由不是因為「害怕」。哪怕他對她做出那樣的事,她也知道謝行止絕不會真正傷害她。

  她只是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他對她的感情,所以想找個地方躲起來逃避一切……

  「是嗎,」拇指緩緩撫過她的下唇,溫柔又煽情,「即便明白你也許又是在騙我,我也信了。」

  稍稍起身,從浴池不遠處的冰桶里抽出紅葡萄酒,緩緩倒入窄口酒杯。高腳杯在謝行止指尖晃了晃,紅色液體有種異樣的妖冶美。

  像這一刻被打破的平衡,也像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

  「枝枝想喝酒,我又怎麼會不陪你喝呢?」謝行止輕輕笑了一下,那笑性感得不可思議,讓人甘願沉淪萬劫不復的深淵。

  抿一口酒的動作尚且溫柔,只是下一秒,眼神重新變得危險。謝行止掐住陸南枝的腮肉,直接低頭狠而重地吻了上去。

  紅酒被渡進她口中,陸南枝掙扎兩下,實在不敵謝行止的耐心和技巧。不能完全咽下的酒液順著唇角滑落,看在謝行止眼裡又是另一副景象。

  沒餵幾口玻璃杯就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換成謝行止的單方面掠奪。

  陸南枝本來就暈乎乎沒什麼力氣,言語和行動上的推拒沒有任何意義,全被輕易化解。

  等到陸南枝迷濛著雙眼在他懷裡軟成一團,謝行止才把她撈起來,扯過浴巾替她細心擦拭。

  「你還記不記得,」謝行止抱著她往臥室走,「你十九歲生日那天,非說要喝酒,趁我不注意開了瓶柏圖斯偷偷喝。」

  陸南枝身上的衣服還濕濡著,離開浴池後貼在身上非常不舒服。乾燥柔軟的浴巾沒有起太大作用,依然不斷有水滴落。

  謝行止先是伸手替她脫掉外衣,只剩一套內衣後換了條浴巾替她披好,拖著她的後腦勺將她放倒在床上。

  陸南枝暈暈乎乎順著他說的去回想,想到一半,被謝行止抬手解衣扣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

  黑色襯衣緊緊貼在他身上,勾出胸腹部明顯的肌肉線條。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袖扣、領扣、逐漸往下……

  手錶和襯衣都被他扔到一旁,接著,那雙手搭在了皮帶的金屬搭扣上。

  主臥沒有開燈,浴室橙色暖光透過來,半明半暗間像是和室透過紙障的那種光,散漫出一種單色退暈的空間。

  光與影的交匯,眼神與呼吸的交纏。

  陸南枝望著謝行止幽暗深邃的眼睛,記憶一瞬回籠,呼吸也變得急促。

  那天晚上她偷偷喝酒,喝醉了纏著謝行止要陪她。動作只是無心,卻是他甘之如飴的毒藥。然後一切朝著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變成現在的模樣。

  陸南枝終於意識到危險,縮了縮身子往後退。

  謝行止沉默著挑開皮帶,他姿態從容,動作隨性,黑色眼瞳卻一瞬不瞬盯著她。

  鎖定獵物的野獸在用餐前優雅地舔舐爪牙,被他瞄準的小動物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可憐巴巴等待他的審判。

  他終於俯身,抓住她露出一截的瑩白腳踝拉回自己身下,愛憐而深情地在她脖頸間落下一吻:

  「枝枝,你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