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跪在床邊,雙手死死緊握腓力六世的手。
淚水不停落下,他哭喊,嘶吼。
可床上的腓力六世已經無法再回應他,眼睛早已釋懷合上不再睜開。
幸運者腓力六世,原名腓力·德·瓦盧瓦。
法蘭西王國瓦盧瓦王朝首位國王。
1293年出生。
1347年去世。
享年54歲。
巴黎皇宮的教堂,再次響起喪鐘。
鐘的響聲如同悠長的哀,打破了一切。
尖銳的鐘聲劃破長空,穿過城牆,向巴黎外傳去,激起一片回音。
皇宮的守衛和宮庭官員,巴黎城的人民,面面相覷。
整個巴黎,陷入死寂。
自徐思靈從皇宮的婚禮會堂強行拐走布蘭奇公主,腓力六世的未婚妻。
在現場氣得吐血暈倒的腓力六世,早已傳出身體不好的訊號。
但宮廷醫生檢查過後,也向巴黎帶來診斷消息。
身體確實不太好,但想讓這位老國王死去,還沒這麼簡單。
大家有的相信有的不相信。
至少貴族們都已經做好迎接約翰隨時上位的準備。
可這喪鐘響起,卻讓本就有心理準備的巴黎,陷入恐慌。
消息沒有絲毫掩蓋,士兵開始在巴黎嚴守崗位,禁止喧譁。
國王因病去世的消息,人民再次得到確認。
許多忠於國王的貴族,悄然落淚,許多人民面露哀傷。
約翰失魂落魄,從皇宮離開,他朝家裡慢慢挪去。
直到回到府邸門口,妻子博內以及他的孩子,都無比著急看著約翰。
博內內心的猜想,從約翰失魂落魄的表情已經得到答案。
因為在約翰母親讓娜死後,約翰同樣是這個表情。
「喔我的丈夫。」
博內無比心疼,急忙上前撲進約翰懷裡。
孩子們著急詢問皇宮發生什麼事。
約翰深吸一口氣,跟孩子們宣布他們爺爺的病逝。
短短不到兩個月時間,孩子們的爺爺奶奶紛紛離世。
他們哭泣起來。
這些孩子不知道腓力六世做過什麼,但他們知道,爺爺奶奶對他們一直都很好。
博內牽著約翰回到臥室,看著自己丈夫整個人的魂,還陷在皇宮內出不來。
她內心隱隱作痛。
外人眼裡,約翰是騎士信仰精神的守護者,他面臨任何困難都不曾皺眉,永遠迎難而上,不知恐懼,不畏邪靈。
但只有妻子博內知道,約翰是個內心極其脆弱的男人。
「約翰,你該走出來了。」
約翰再次忍不住落淚,他雙手按在博內的肩膀上。
「父親他死了他不是病逝的,他他是我.是我親自給他端上去的水杯,那水杯有東西,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父親他喝了,他知道裡面有東西!他明知道有,但他還是喝了!包括教皇的死,都跟父親有關!」約翰幾度崩潰,「是我殺死了他!」
博內何其聰慧,立馬明白髮生了什麼。
吃驚於腓力六世的自殺,但頓時深感理解。
克雷芒六世教皇剛爆出病逝沒多久,腓力六世緊接自殺,這全都是腓力六世的計劃嗎。
「丈夫,你要冷靜,這一切都不能怪你,你什麼都沒做錯,你沒有做出任何錯誤的選擇,是國王陛下,他做出的選擇。」
「可是我」
「要尊重你父親的選擇,他選擇這個時候離開,有他的想法。約翰,我的好丈夫,不要辜負國王陛下的心意。」
約翰逐漸冷靜下來,他才想起腓力六世離開前說過的話。
「博內,我父親讓我問你,他說他必須這個時候離開,為什麼?他說要給我爭取時間!我需要什麼時間?我不清楚,我需要什麼時間.我只知道,我什麼都沒挽留下。」
博內緩緩合眼,有些不忍心,但隨後還是睜開。
將約翰拉到床邊坐下,她將一切腓力六世自殺的背後計劃,緩緩解釋。
「國王陛下,身體不好,他目標一直都是解決王室面臨的所有潛在和表面麻煩,助你順利上位,為你鋪路。」
「為我鋪路.」約翰低頭喃喃。
「約翰,你還記得,國王陛下眼裡的麻煩,有幾個嗎?」
「英國佬與貴族的不合徐和拉雅小姐教皇還有布蘭奇。」
「沒錯。」博內微微抿嘴,「國王陛下之所以選擇現在死,就是他的死,能夠解決一切麻煩!」
「怎麼會!」
在博內簡單解釋下,約翰這才逐漸瞭然。
如果腓力六世半年後再死,就絕對沒有現在的效果,他必須選擇現在死,只有現在死,才能一瞬間解決一切問題,安心離開。
「約翰,你認為王室和貴族的關係目前怎樣。」
約翰微微抿嘴:「不算太好,表面上附和,態度友好,但背心離德。之所以演變成這樣,都因為克雷西戰役的失敗」
「沒錯,那約翰,你認為你上位後,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嗎?」
「能」約翰說這句話底氣並不多。
「我也相信你能,可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很難解決,想解決它無比困難,這個問題只能緩和,然後用時間去推動磨合,讓貴族重新相信王室。」博內認真道,「而如何直接緩和這個問題?」
約翰愣愣回答:「我父親去世?」
博內嘆氣點頭:「貴族們對王室不信任,對王室有怨恨,都是因為克雷西戰役的巨大慘敗,讓法國全部的貴族家族,都失去不少家人。而仇恨最直接的問題根源,就是在國王陛下身上,只要他死了!這個問題雖不會結束,也不會得到解決,卻能大大緩和貴族和王室的關係。」
「因為你!我的丈夫。」
「你不是國王陛下,你處事方式也不像他!你正直勇敢,善良且溫柔,雖被貴族評價為最不像王儲的王太子。但正因為你跟國王的差異,你的上位,讓貴族們產生期待。」
「或許你做的會比國王陛下更好。」
「國王陛下已經老了,他無法帶領法國貴族一雪前恥,擊敗英國佬。」
「可你身上有很大可能,所以只要國王陛下死去,你成功上位,貴族就會期待你能夠帶領他們,復仇!奪回失去的一切!」
「但國王陛下的死,還遠遠不夠!」
「他的死,只能緩和問題,卻無法解決這個問題!所以他必須現在死,只有現在死,才能」
博內認真看著約翰的眼睛:「才能徹底解決這個問題,讓貴族和王室,重新恢復曾經的親密關係。」
約翰不解搖頭:「我不懂,為什麼只有父親現在死了,才能解決這個問題?你不是說,我父親的死,只能起到緩和作用嗎?」
「因為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國王陛下需要三管齊下,他的死,只是其中之一。」
博內嘆氣,隨後輕聲詢問:「我的丈夫,你認為,現在讓貴族們恐懼的,是誰?是英國佬?還是王室,還是教廷。」
約翰立馬恍然,博內把全部選擇都說了,唯獨還有一個選擇沒說。
「是徐.還有拉雅小姐。」
「沒錯,現在讓貴族們感到恐懼的,是拉雅小姐和徐。他們與王室交好,身居教廷聖女之職,擁有紅衣主教的權力,她們能輕而易舉影響貴族的行為,但你沒發現嗎.拉雅小姐和徐,看似和哪方勢力都關係匪淺,卻哪方都不屬於,且關係最淺薄的,反而是貴族一方。」
「更別說她們在塔木堡之戰,做下的所有事,無一例外,讓她們跟貴族直接產生隔閡。沒人知道她們想要什麼,包括我們都不知道。」
「而王室跟拉雅小姐和徐的關係,過於友好,更讓貴族害怕。」
博內握住約翰的手,問:「你說,國王陛下現在死去,誰是被波及影響最深的人。」
「是徐!」約翰喃喃,「徐還是拉雅小姐的唯一騎士,我父親是因病去世,那整個王國的人,都會認為,是徐在皇宮的所作所為,間接逼死了我父親!」
「沒錯,丈夫,這是打壓拉雅小姐和徐最好的時機。她們具備的影響力過於恐怖,就算我們再怎麼信任徐,但你得清楚,她們依舊是個潛在危機,國王陛下不會就此安心離開,所以他必須現在死去,才能打壓她們,給你爭取時間。半年後再死,一年後再死,都達不到國王陛下想要的效果。」
約翰最後問出自己的疑惑:「所以,博內,我父親到底在給我爭取什麼時間?」
「爭取.建立王室和貴族,共同假想敵的時間。」
「假想敵」
此時此刻的約翰,終於明白一切,為什麼自己的父親腓力六世要挑在這個時候死。
因為只有這個時候死,才能直接在表面上,切斷王室和徐思靈的關係。
博內前面說過,想要徹底解決這個問題,國王陛下需要三管齊下,他的死,只是其中之一。
而徹底打壓菲兒和徐思靈,切斷表面上王室和徐思靈的關係,便是其中之二。
在外人眼裡,徐思靈是逼死國王的最大兇手,而約翰身為國王的兒子,是不可能這個時候支持徐思靈的,在大家眼裡,王室和拉雅小姐的關係,將會陷入冰點。
恰好,貴族和王室不約而同多出了個共同的假想敵,便是菲兒和徐思靈。
腓力六世以自己的死,強行構造出雙方勢力的敵人,強迫王室跟貴族統一戰線。
既能打壓菲兒和徐思靈,又能潛意識緩和貴族和王室的緊張關係。
計劃可謂完美。
約翰驚醒,隨後看著妻子博內。
「你不是說,我父親要解決與貴族不和的問題,計劃不是三管齊下嗎?但你只說了其一和其二,那其三呢?」
「其三.」博內轉身來到梳妝檯,從中抽出一封信,交到約翰手中:「便是這份信,是前些天國王陛下留給我的,他讓我別跟你說,等他死後再拿給你。」
約翰連忙拆開閱讀,內容很簡單。
腓力六世讓博內提醒約翰,在他死後,直接散播出去,王后讓娜的死,是跟英國佬有關。
是英國佬安排人殺死的往後。
偽造好的證據,全部都準備好,只需要約翰安排下去。
整個法國都會相信,王后讓娜的死,和英國佬有關。
就算有的貴族產生懷疑,但不信也得信。
在這種情況下,王室和貴族,再次多了個假想敵。
或者這個不應該叫做假想敵,應該說是徹頭徹底的敵人。
為什麼腓力六世一定要把王后讓娜的死,在他自殺後,才允許傳播出去?
因為這就是腓力六世的三管齊下計劃。
這三管齊下計劃少其中之一都不行,不是同一時間發生,更不行!
想要直接解決王室和貴族的關係問題,只能讓這三個問題一起爆發!
徹底將王室和貴族強行綁在一塊。
王室和貴族,此時必須鐵板一塊,才能解決眼前所有敵人。
對於約翰的上位,貴族們本就有所期待,在腓力六世的計劃下,克雷西戰役慘敗的影響不會徹底消失,但卻最大程度上,彌補關係裂痕的全部。
約翰失魂落魄,手中的信悄然落在地毯上,他徹底明白一切。
博內說的對。
腓力六世在發現自己身體出現問題後,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便一開始做出全部計劃,在死之前,他要解決全部麻煩,而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約翰,為了他的好兒子。
為他當上國王鋪路。
而約翰要做的,就是理所當然享受一切。
享受腓力六世不求回報的平穩道路。
約翰一直都不喜歡被腓力六世管教,更不喜歡腓力六世的說教。
他覺得腓力六世只想掌控他,把他當成王室的狗,讓他怎麼做,就得怎麼做。
取笑他的騎士精神,嘲諷他仰慕的騎士故事,嘗試打消他的幻想。
但腓力六世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腓力六世明白,現在的法國不需要個完美的騎士。
現在的法國,需要個令貴族們信任的主人,令貴族們信任的king。
就像腓力六世之前對約翰說過的,完美騎士自有其他人去做,甚至已經有完美騎士出現了,為什麼你不能放下可笑的夢,去嘗試做個完美的王太子?做個完美的國王?
事實上,約翰是個不聽話的孩子,但腓力六世到死,都沒責怪過約翰。
約翰此時感覺,自己明明一生都在擺脫父親的掌控,明明不想走他安排的道路,想擺脫父親對他的影響。
可最後他恍然發現。
原來自己,從未離開
父親,一直都在背後,溫柔的注視著他。
就算腓力六世死了,約翰依舊感覺到,他背後有雙蒼老無力的手,輕輕推動著他。
好像在耳邊低語。
「大膽往前走,我的孩子,別停留,別回頭.」
約翰坐在床邊,死死攥緊拳頭,他第一次無比痛恨。
痛恨自己不夠聰明,痛恨自己像個傻子一樣追尋騎士之道,痛恨自己為什麼不能像腓力六世多一點。
若自己像腓力六世,他就可以,在一開始就幫到腓力六世。
而不是在克雷西戰役失敗後,跟貴族站在一起,共同指責法國的罪人!
指責自己的父親!
博內心疼的緊緊握住約翰的手。
「約翰,你應該很清楚,因為拉雅小姐的關係,我們和英國佬的戰爭已經進入籌備階段。可只要國王陛下不死,貴族是不會法國能贏的,因為他們不信國王陛下能夠帶領他們一雪前恥,所以國王陛下只能死,轉而讓貴族去相信你。」
「可他不能在爆發戰爭時死去,不然這對法軍的士氣打擊很大,所以必須提前死!」
「而為了徹底打壓住拉雅小姐和徐的影響力,克雷芒六世教皇也必須死。」
「只有讓拉雅小姐交好的教皇死去,那這樣在拉雅小姐和徐面對貴族討伐時,教廷將無法拉雅小姐帶來幫助。」
「現在教廷為了教皇選舉忙昏了頭,唯一在意拉雅小姐的人已經死了,拉雅小姐陷入孤軍。」
「拉雅小姐本就該清楚,她不屬於王室,也不屬於貴族,更不屬於教廷。」
「那她就該接受,她選擇不屬於任何一方,那就要隨時做好,不被任何一方幫助,且被任何一方落井下石的可能。」
「而這一切,都在國王陛下的計劃中。」
約翰立馬站起來,咬牙道。
「博內,我得給徐寫信!」
博內連忙起身阻攔。
「不,不行,我的丈夫。」
「為什麼?我們和徐的關係一直都很好,他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兄弟,他是值得信任和託付的人,你忘了嗎?這樣做,會讓我們跟徐的關係徹底決裂!」
「我沒忘,約翰。」博內無奈嘆氣,「但約翰,你不要辜負了.您的父親。」
「我我沒辜負。」
博內溫柔的關懷勸解:「你當然要寫信,但不是寫給徐,而是寫給查理。」
「對,寫給查理!」
博內緩緩點頭:「你要安撫好查理,讓查理好好呆在徐身邊,只要查理還在徐身邊,這就能向徐證明你的為難。」
「我們和徐的關係,不會因此斷裂,國王陛下身體的問題,他是知情的,而你只是不好在這個時候,替他解決麻煩。」
「你有什麼話,都可以託付查理,讓他轉口告訴給徐,讓徐相信我們。」
「要讓徐清楚,只要時間差不多,你就會出面幫他消除影響,你依舊是他的好朋友,而朋友,自然要互相保護,互相幫助。」
「徐是聰明人,他會理解你的。」
聽到自己妻子博內的解釋,約翰頓感沒毛病。
只要查理在拉雅鎮,他依舊是徐思靈的學生。
他只要沒喊查理回巴黎來,就間接告訴徐思靈,他和徐思靈的關係,一直都沒被腓力六世的死而影響。
只是這個時候,他確實沒辦法站出來出面保護徐思靈。
「沒錯,我的好妻子,你說的對!」
博內見此終於露出笑容。
她後退一步,朝自己的丈夫約翰行禮,這讓約翰不由一愣。
「丈夫,您是法國至高無上的王,您將帶領瓦盧瓦家族,走向榮耀。」
約翰見此胸膛深感熾熱,是啊,雖然還沒去蘭斯大教堂受封,但他確實已經是名義上的國王。
他.是國王!
約翰抱著自己的妻子,狠狠親了一口。
而後立馬跑去書房準備寫信。
就在約翰離開臥室時。
博內將地毯上的信撿起,她重新確認看了眼,隨後將信燒毀。
她把管家喊來。
博內冷眼看著管家,緩緩吩咐道。
「把王后讓娜的死,和英國佬有關的消息傳出去,怎麼做,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銘記於心,我的夫人。」
就在管家準備離開時,博內再次喊住他。
「還有。」
博內雙眼一眯,令人看不清她的眸子,摸不著她的想法。
「再傳出去,今天約翰會寫信給查理,示意查理返回巴黎。」
管家一愣,為瓦盧瓦家族服務一生的他,不由擔憂問。
「這個時候.讓少主回來,不會影響夫人跟徐的關係嗎?」
「不會。」
管家奇怪:「不會影響?」
「不。」
博內一把將信的灰燼握在手裡,撒在地毯上,她的手因此一黑。
「是查理不會回來。」
克雷芒六世教皇的死,用了五天才徹底走遍整個王國。
可腓力六世病死的消息,卻只用了三天。
在眾人得知腓力六世病死的消息後。
有關於國王被徐思靈逼死的輿論,頓時爆發。
克雷西戰役的慘敗,確實讓很多人覺得腓力六世是個失敗的國王。
但從沒有任何一個人,想著自己的國王該死。
腓力六世不是個成功的國王,卻也不是個罪孽深重的國王。
他依舊理應得到大家的尊重。
婚禮會堂,徐思靈當著世界人的面,羞辱腓力六世,將他的未婚妻奪走。
腓力六世就此氣暈吐血在現場。
這事所有人都知道。
只要腓力六世沒出事,大家只會覺得徐思靈是個浪漫的完美騎士。
騎士嘛,為了愛這麼做,是能接受的,反正國王他老人家都沒怪罪徐思靈不是嗎?
可腓力六世忽然病逝,卻讓徐思靈的風評驟然轉變。
大家紛紛議論徐思靈,覺得他要對國王的死承擔責任。
更別說國王都被你氣出血暈倒,但國王依舊沒有責怪徐思靈,這無疑凸顯國王的寬容。
貴族們本就因為立場問題,再加上塔木堡之戰的事,都不喜歡菲兒和徐思靈,紛紛一致站起來聲討。
法國人民覺得徐思靈要承擔一切,但和拉雅聖女無關。
可法國貴族卻認為,徐思靈是拉雅聖女的唯一騎士,她還是徐思靈的領主,徐思靈所犯下的罪孽,都該有拉雅聖女承擔,她才是主要罪人。
整個王國,都陷入對菲兒和徐思靈的聲討。
塔木堡和拉雅鎮的人民,倒沒被影響太多。
人民雖然大多數愚昧無知。
但他們才是最直接受過菲兒和徐思靈影響帶來好處的。
是菲兒和徐思靈拯救了他們,沒有他們,塔木堡和拉雅鎮那麼多逃難的人民,也早該爛死在哪出角落沒人掩埋。
兩地開始拿徐思靈獨自清剿強盜的正義行為,以及菲兒不顧危險,親自一一見每個病人,並安撫大家急躁的內心的行為,到處反駁外人。
可這於事無補。
拉雅鎮和塔木堡的兩處人口數量確實不少,可跟整個王國相比,簡直就是螞蟻撞大象,沒有可比性。
替菲兒和徐思靈說話的聲音,徹底被聲浪湮滅。
而教廷那邊,卻還因為克雷芒六世的死,正在折騰新教皇選舉的事。
根本沒有人在意,在教廷毫無根基的菲兒。
身為教廷聖女,教廷卻無法給菲兒帶來任何幫助。
整個法國人民都是聖教的信徒,明明只要教廷肯出面,菲兒和徐思靈根本不會陷入如此艱難的處境。
而這也間接影響菲兒對伯爵領內其他貴族的掌控。
任何官員和信派出去,跟石沉大海般,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原本伯爵領的貴族們,一直在努力繳納稅款。
也因為這件事,徹底停擺。
沒有任何一輛押送稅款車進入拉雅鎮。
甚至還有不少貴族寫信給菲兒,要求返還屬於他們的稅款。
尤其阿爾斯通鎮的安古斯,語言更加刻薄。
說什麼他的稅款會親手繳納給新任國王約翰,而不是繳納給害死前國王的領主。
阿爾斯通鎮的安古斯帶了個好頭,頓時整個伯爵領的貴族,都紛紛寫信跟派人,前往拉雅鎮索要稅款。
結果自然不用多少,菲兒怎麼會把到手的稅款繳出去?
因此拉雅伯爵領的貴族,跟菲兒的關係陷入冰點。
本來這就算了,菲兒還算撐得住。
畢竟只是收取稅款的事情陷入停擺,這在她預期之內,並不意外。
可後面發生的事,卻讓菲兒頓感頭疼。
在傳出徐思靈逼死國王的消息沒多久,緊隨其後巴黎再次爆發一個消息。
「約翰寫信給自己兒子查理,讓查理離開害死爺爺的兇手。」
「可是查理至今未歸,因為他被完美騎士和拉雅聖女扣押在拉雅鎮!」
「完美騎士和拉雅聖女,準備以查理為人質,脅迫王室不敢對他們有動作!」
此消息算是徹底壓死駱駝的稻草。
尤其王室對此消息沒有做任何回應,無疑是默認這消息的真實性。
是啊,未來的王太子查理已經陷入徐思靈的手裡,王室哪裡敢隨便說話威脅他們?不怕查理出事嗎?
原本腓力六世國王的死,約翰一直遲遲沒有對徐思靈表態,貴族們還心存疑慮,好奇約翰為什麼不發言討伐殺害自己父親的兇手。
這時貴族們紛紛明白過來。
原來是兒子在對方手裡,約翰根本不敢說話。
那這樣約翰遲遲沒表態的事情,就能夠理解了。
反正約翰也沒為徐思靈說話不是。
再加上王后讓娜的死,王室掏出的證據證明,這和英國佬脫不開關係!
頓時征討英國佬,再啟戰爭的念頭,如同乾材遇上星火,徹底點燃!
王室和貴族因此,竟然巧妙的和諧,並站在同一位置上。
無數貴族紛紛站出來表示,期待約翰的上位,他們都表示,相信在約翰的帶領下,能夠一雪前恥,痛打英國佬復仇!
無數人都催促約翰前往蘭斯大教堂受封。
可新任教皇選舉還在進行中,約翰受封一事只能拖延。
現在整個王國,都陷入一種奇怪的狀態。
約翰的母親是被英國佬害死的,而約翰的父親則是被徐思靈逼死的,直接導致約翰有理由撕毀停戰協議對英格蘭宣戰。
儘管約翰沒有對徐思靈表態,但有關討伐徐思靈這事可以先放下來。
因為家仇難敵國狠。
可這依舊掩蓋不住,整個王國對菲兒和徐思靈施加的壓力。
查理被扣押的消息傳播,不但是壓死駱駝的稻草,更是一錘打破拉雅伯爵領,菲兒和貴族之間的關係冰點。
伯爵領的貴族們紛紛偏激起來,還派出不少士兵,偷摸前往塔木堡的農莊,開始搶奪物資!
暴亂期間出現了人命,導致塔木堡陷入混亂。
伯爵領的貴族們,已經是一副,你既然不給,那我就自己拿的態度。
拉雅鎮的村莊、莊園,因為徐思靈在的關係,他們不敢派人去拉雅鎮搞亂,真要和徐思靈直接對上,他們不覺得能贏。
可塔木堡那邊的士兵,本就只夠維持塔木堡內堡的秩序,根本無法外派。
間接導致,塔木堡領地內的村落陷入恐慌的混亂。
菲兒聽聞此事,氣得要把書屋的柜子都掀開。
自己手下的貴族要翻了天,竟然敢搶奪自己領地的物資!
這種事,她想都不敢想。
誰能想到,無比荒謬的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菲兒只能派士兵支援塔木堡,可這於事無補。
伯爵領的貴族好像彼此通了氣,統統統一戰線,要奪回之前繳納的稅款。
沒有一個人向菲兒低頭。
人民不會因為國王的死,去怪罪菲兒。
但不代表貴族會放過討伐菲兒的機會。
菲兒往塔木堡派出去的士兵起不了太多作用。
為此她咬牙,直接把徐思靈從莊園士兵營帳拖了出來,將拉雅鎮的一切管理交給他,讓他坐鎮拉雅鎮。
拉雅鎮的執法官吉諾和托姆,此時也都在塔木堡處理事。
拉雅鎮只能交給徐思靈管理。
菲兒帶著大批騎士扈從前往塔木堡。
菲兒倒要看看,這幫手下貴族,是不是真要翻了天。
徐思靈知道這些事,提議自己前往塔木堡解決這些事。
只要這幫人敢來,他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絕對給他們湊得整整齊齊上去見耶穌。
但菲兒之所以決定親自前往塔木堡,就是不想徐思靈殺人。
如果徐思靈在這個節骨眼裡,和伯爵領的貴族起衝突並死了人。
那他們面對的壓力將不會只是伯爵領的範圍這麼簡單。
將會是徹底的暴亂!
菲兒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壓力,能夠穩住此事,就算稅款收不上來都沒事,但塔木堡和拉雅鎮是她的領地,更別說拉雅鎮是她的根,必須穩住。
菲兒相信,只要她親自前往塔木堡,這幫貴族就不該再亂來。
不管怎麼說,她菲兒都是拉雅伯爵領的主人,是他們的領主。
沒有自己手下貴族,明知道她在,還敢出手襲擊搶奪塔木堡村莊物資的。
更別說她還帶著許多騎士扈從前來。
儘管這些巴黎騎士扈從,對於菲兒和徐思靈多少有些怨言。
但出於基本原則,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
如果伯爵領這幫人真不知天高地厚,明知道菲兒在塔木堡,還敢這麼做,還敢襲擊她的村莊。
那菲兒就不介意起衝突,更不介意有人死!
菲兒扛不住壓力,不想伯爵領暴亂是一回事。
但伯爵領的貴族,真要叛逆自己的領主襲擊塔木堡,那是另一回事。
菲兒的包容不會在此刻還體現得出來。
沒有任何一個伯爵能夠接受這種事的發生。
現在的菲兒如履薄冰,她帶著人來到塔木堡,希望這幫貴族別真的腦殘。
菲兒的內心,下意識還是不想自己的伯爵領發生暴亂。
她的腦子,已經無法為巴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考慮。
此時的徐思靈。
則坐在拉雅鎮的內堡,書屋的椅子上。
他代替菲兒,坐在原本屬於菲兒的位置。
隨便簡單處理些問題,沒什麼難點的,他統統下放給手下人,讓他們自己定奪,決定拍板不了的事,在報告給他。
他的做事風格跟菲兒相差還是挺大。
而書桌面前,坐著兩個人。
一個是面露怪異的查理,以及五官精緻得像藝術品般,陰鬱之色,滿是自責的布蘭奇。
徐思靈依靠在椅背,再次確認詢問查理。
「查理,你父親寫給你的信,真的沒有提及讓你回巴黎的事?」
查理毫不猶豫搖頭,認真道:「老師,真的沒有提,父親只是讓我好好呆在你身邊,順便讓我告訴你,他現在不好為你說話,但希望老師能夠相信我們。儘管.爺爺的死,令我感到奇怪,可我很不明白,我被老師脅迫扣押的這種言論,是怎麼傳出來的。」
徐思靈看出來查理沒撒謊,至於信的原件?
這種怎麼可能留下來,當然是燒毀。
他沒來理由不信查理和約翰。
只是徐思靈好奇,這種言論是不是貴族那邊,故意放出來的?想以此影響約翰和他的關係。
可若真是如此,這個言論傳播得過於順利,沒有任何阻礙就散播到整個王國。
太快了,快得不正常。
若是貴族潑髒水,肯定不會傳播得這麼快才對。
查理忍不住道:「老師,需要我回巴黎,或者寫信給這些貴族,表明我沒被老師脅迫嗎。我不想老師承擔這種沒有任何證據的謬論,加重影響你的名聲。」
查理當然不會因為腓力六世的死去怪徐思靈。
為什麼徐思靈要在婚禮會場帶走布蘭奇,他是知道原因的,更別說他也很清楚奶奶讓娜死亡的真相。
查理知道一切都不該怪徐思靈。
「你回巴黎,貴族也不會信我的,頂多認為我受不住壓力,只能放你回去。可這樣的話,你父親就難辦了。他遲遲不對我表態,在貴族眼裡,就是因為你在我手裡。如果你現在回巴黎去,那你父親就不得不對我表態,可表態的話,他該怎麼辦呢?他不能這個時候袒護我,更不想跟貴族一起落井下石。你回去,就是讓你父親左右為難。」
徐思靈冷哼一聲:「至於寫信給那些貴族?他們會信?當然會認為,是我脅迫你寫信這麼說的,沒人會信你說的話。」
查理不由罵了句髒話:「該死的!」
「嘿,查理,你的文化藝術老師,沒教過你,身為紳士,不能說髒話嗎。」
徐思靈笑了,沒表現出任何壓力。
「喔不,老師,我是氣不過你承擔這些莫須有的謬論!」
「出去吧查理,跟洛水、瓦利去訓練,每天的訓練課程別終止。」
「是。」
查理無奈咬牙,只好起身離開。
待查理離開後,布蘭奇終於開口,她面泛自責,本來消失很久的陰鬱氣質,再次展現在身上。
「對不起,徐,都怪我如果我沒跟你走,我如果死在皇宮,那.」
「閉嘴布蘭奇。」徐思靈生氣,「不要說這種糊塗話,腓力六世的死,通過約翰轉給查理的話,我知道一定是有問題的。他的死跟你跟我都無關!是他想去見自己的王后,自己滾去死的。」
布蘭奇不由低頭,難過:「可若我沒跟你離開,就算國王死了,你也不會陷入這種輿論,這不該是你承擔的,是我的自私,王室的事,不該由你.」
徐思靈嘆氣,起身來到布蘭奇身邊,將她攬入懷裡安撫。
他輕拍布蘭奇的肩膀。
「布蘭奇,你要明白,這一切都跟你我沒關係這是腓力六世的計謀,那晚我就想到的,可那種情況,我無法做任何準備。」
徐思靈再次嘆氣,認真道。
「你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及肚子裡的孩子,別胡思亂想,這段時間我忙起來的話,你要照顧好自己,照顧好查理。」
「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你,更不可能傷害到我。」
「尤其.這種情況,對於我和菲兒來說,未必不是一種機會。」
布蘭奇吃驚:「機會?」
「領土主權問題是不能談判的,更不能受辱。伯爵領的貴族,已有取死之道,或許我可以借著這輿論的風波,做點我早想做的事.」
徐思靈冷笑:「三天不下雨,先拆龍王廟,再拿大炮轟他娘的。」
布蘭奇:「???」(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