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謎團揭開

  「高人,前面就是小人的住處。」

  在劊子手殷勤的帶領下,周實和他來到離刑場兩個路口遠的一間小屋裡。

  一路上,周實注意到兩旁的所有店鋪住家都大門緊閉,有的甚至門上的掛鎖都朽壞了,不知道有多久沒人住過。

  劊子手的所謂「住處」,也不過是個幾步大的破屋,裡面只有一張鋪著爛草蓆的土炕和一個泥砌的小灶。

  「你大小算個吃管家飯的,怎麼住在這麼破的地方?」

  「高人有所不知,請進請進。」

  周實狐疑地在炕頭坐定,道:

  「怎麼稱呼?」

  「我叫石進忠。」

  「石進忠,說說你的工作,我看你不像個正經劊子手。」

  「這個……唉,雖然說不上多熟練,但我真是幹這個的,只是老劊子手劉老頭死的時候我才拜師一個月,本事沒學全就接了他的班。我也想去別的地方重新拜師學習,但銀陵城這兒離不了我,所以就照貓畫虎,死馬當成活馬醫了。」

  還好,你這行不會被客戶投訴……周實接著問:「你剛才使的手段是什麼?是劊子手行里的嗎?」

  「呃,不是。」石進忠低頭糾結了一會兒,但看見高人凌厲的目光後,還是老實答道,「其實我在拜師前是個……俗稱扒手,學了點盜門裡的本事,但也只是些耍草繩翻牆頭的皮毛而已。後來我想著這不是個正經營生,就打點關係當了劊子手的學徒。」

  他撓了撓頭,上下打量一番周實,憨笑道:「敢問高人是哪個門裡的?可否收小的……不不不,教些本領給小人?」

  「我?」周實微笑道,「陰門裡的本事,你學得來麼?」

  「陰……」石進忠趕緊捂住自己的嘴,隨即賞自己幾個大嘴巴子,「小的亂說話,冒犯了高人,該打,該打!」

  他在道上混時就聽說過陰門是和死人打交道的行當,奇詭無比,絕對不能招惹!

  「行了行了。我再問你,這銀陵城裡有什麼異常?」

  「異常?」他捧著紅腫的臉,不解地問,「如高人所見,沒有什麼異常啊。」

  嘿,你和不渡是一夥的吧!周實心中煩躁,問得詳細了一些:「這座城裡為什麼都是男人,不見一個女子?」

  「女人都在家裡呢,高人啊,這銀陵城可是刑場,怎麼能讓女子進來?」

  「這什麼意思,女人不住在城裡?」

  「當然啊。哦,高人怕是南方來的所以不知道,這京城周圍三百里地界,所有死刑犯都必須帶到特定的斷頭城裡行刑。而斷頭城必須是至陽之地,不僅風水上要陽極陰缺,而且不能有女子進入,這樣才能鎮住死者的怨氣。

  「高人應該知道有不少大城都是建在古戰場上的吧?大概就是這麼個道理。」

  這下周實明白了,這銀陵城和江都城類似,只是這地方更加極端,連半分陰氣都不能放入。

  可是至於嗎,江都就建在古戰場上,還是鎖龍城,也沒有這樣嚴苛的要求啊,連女子都不能進入……

  「那麼市民們的女性家眷安頓在何處?」

  「都在城外。其實眼下真正住在銀陵城的不過一百來人,都是些鰥夫老人,其他大部分人都住在鄉下。

  「官府對於銀陵城有特殊優待,每個月都發肉發米,逢行刑的日子還有好酒好布。你看進城觀刑的人,吃的穿的可都是好東西,一天啥也不干都能過得舒舒坦坦。」

  原來如此,飯館裡的謎團也解開了。

  「你在這裡幹了幾年了?」

  「三年了,天祚十五年來的。」

  呦,這不巧了嗎!周實趕緊問:「三年前有一樁七個女嬰遇害的案件,你知道嗎?」

  石進忠眼睛一瞪:「七個?數得這麼仔細嗎?我覺得不止。」

  「不止?」周實驚訝地說,「哪有多少?」

  「我也沒個准數,但怎麼著得有幾十個吧,畢竟銀陵城周圍有上千戶人家呢,生男生女這事誰拿得准?」

  「等等等等。」周實覺得他越說越亂,「你講得詳細一些,怎麼會有這麼多嬰兒遇害?溺嬰自古以來都是重罪!」

  「確實如此,但是鄰里相護,這東西從何查起?而且只要不生女孩,一戶人家都能吃上官家飯,這種誘惑誰能抵抗?」

  「這……難道斷頭城連生過女孩的人都進不得?」

  「是啊,銀陵城的風水至陽,生在銀陵城的男子也是至陽命格,但三輩之內若有在世的姐妹,那命格就會被修改。所以銀陵城人生出女嬰後會立即溺死,上頭來查就說是流產。」

  「那這些人家的妻子母親都是哪來的?這種鬼地方還有人敢嫁過來?」

  「那當然,而且是搶著嫁呢,畢竟有官家飯吃,旱澇保收,誰不眼饞?周圍的媒人,若能為女方說成一樁嫁進銀陵城的婚事,口碑頓時登天;遠嫁到銀陵的媳婦,沒有一整套家具做嫁妝,都會被婆婆嫌棄。」

  「天哪,那這些媳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會被溺死嗎?」

  石進忠不明白他為何有如此大的反應,說道:「當然知道啊,而且下手的一般都是親娘或者婆婆,據說男人幹這活就會沾上陰氣,不是至陽命格了。不過我聽老劊子手說這是迷信,具體誰動手不會改變命格。」

  周實一時語塞,他覺得這可比單純的溺嬰還可怕!這不是因為生產力落後而做出的無奈之舉,這是為了生活安逸而血親相屠!這個該死的世界!

  「那個,高人。」石進忠見他雙拳攥得骨節發白,額頭青筋暴起,知道他動怒了,趕緊說道,「其實我也覺得這風俗十分殘忍。但是你看,如今天下雖無刀兵,但旱災水患可沒停過,三代人種地積累下來的財產,一場災荒過去就全沒了。還有更可怕的疫病,據說這兩年受疫的村莊越來越多了,南下躲避疫災的難民已經堪比大荒之年……

  「能在銀陵城紮下根來,可是不可多得的福分,至少餓不著凍不著。再說只要京師周圍有死刑犯,斷頭城就必須存在,多你一家人不多少你一家人不少,那何不……」

  周實卻沒聽見這最後一段話,因為不渡的聲音又在他的腦海中響起。

  「怎樣啊,周掌柜,你不覺得他們畜生道的距離,不比我遠嗎?」

  它的聲音中帶著譏諷、嘲弄,還有一絲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