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大陣未失,死期已至

  當江都城被遠遠地甩在身後,回頭再也看不見城樓的尖頂時,不渡才停住腳步。

  姜伶兒也一同停下,雖然耳不能聽眼不能視,但他還是隱隱察覺到不渡的狀態不對。

  「大師,你怎麼樣?」

  這種時候,沒有視力反而成為了一種幸運,因為不渡此時的狀況很糟,非常糟——

  他的四肢都已化成了一灘又一灘的血水,無法再支撐起軀幹。他用牙齒瘋狂地撕開上身的袈裟,發現胸口的皮膚也在溶解,根根肋骨暴露在外!

  更加邪異的是,透過肋骨間的縫隙可以看見,代替了他心臟位置的血人參正在有節奏地起伏著。

  它的根須!形似血管的根須已經纏上了他的肺和肝,而且還在生長著。

  「呼、呼——」他大口喘著粗氣,額頭青筋暴起,似乎在對抗著血人參的寄生。

  但抵抗的結果卻是血人參無法凝聚起他殘破的肉身,眼看他就要像一根點燃的蠟燭一樣軟化成泥了!

  「呸!」他惡狠狠地吐出一口肉塊,像蛆一樣拱到姜伶兒的一具行屍身邊,一口咬住那行屍的腳脖子。

  他眼球中的血絲居然「長」了出來,那是血人參的根須!這些根須立刻攀附到行屍的皮膚上,一路向上,貪婪地吸食著這早已死亡的肉體。

  隨著從不渡臉上鑽出的根須蔓延到行屍的上身,它的身體也開始腐爛潰散,一眨眼就露出了肋骨和脊椎。

  而不渡這邊也在發生著恐怖的變化,他的身體只剩下了和頭顱相連的內臟,被血人參的根須拉扯到了行屍的上身,鑽入行屍的骨架當中!

  不渡一口咬斷了行屍的脖子,將這死人的頭顱甩向一邊,自己取而代之。

  血人參在行屍的胸膛中劇烈跳動,伸出更多根須去吸收地上的膿水,以此為營養構建出全新的血肉來覆蓋自己。

  只幾次呼吸的工夫,這全新的軀體已經完好如初。

  不渡嘗試著活動了一下四肢,猛地握緊雙拳。

  「呵,雖然是死人的身體,倒也合用。」

  他轉了轉脖子,忽然一頓,將手插進脖頸中,抽出一張被血浸濕的符紙。

  「是趕屍人的畫符啊。」

  他一把撕碎那符紙,姜伶兒感到一陣頭疼,與行屍切斷了聯繫。

  是大師在用我的行屍?不知是要幹什麼……姜伶兒沒有察覺到敵人,所以做出這樣的判斷。

  「嘿嘿嘿,這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倒是和你的法號十分相稱。」

  陰陽怪氣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讓不渡微微皺眉。

  「呂言,你裝神弄鬼地做什麼,現身吧。」

  路旁,一棵大樹的影子忽然從根部斷開,游到大路中央,從中湧出一個漆黑的人形。

  這人形十分巨大,但由於沒有頭顱,並不比不渡高出多少。

  「我們的交易已經結束,你怎麼還把影子留在江都?你這樣三心二意,可是要栽跟頭的。」

  不渡態度和緩,但在說話的同時輕輕碰了碰姜伶兒的手背。

  這是保持警戒的意思。

  呂言的「影子」輕笑了兩聲,道:「這不是相信不渡老弟你嘛。反正有你給的地圖,我能避開大墓中的諸多機關,分神片刻也無妨。」

  「還是小心為妙吧,光看墓葬地圖,就能知道那大墓是何等邪異,就是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嘿嘿,不渡老弟對我這麼關心,對自己的事卻不夠認真啊。還沒有親眼看到鎖龍城被破,你怎麼就跑出來了?」

  不渡看上去有些惱火,他說:「莫老的大陣確實超乎我的預料,但我已啟動八象圖破開大陣,莫老的大陣也在減弱。只要他的大陣徹底失效,江都城門已被百姓破開,鎖龍城自然會瓦解。」

  影子那只有半截的脖子活動了一下,似乎是在點頭。

  「可你算錯了。」

  不渡一驚:「什麼?」

  「莫老使用的陣法名曰『嗚呼尚饗』,是巫門絕學之一,它並非是能夠將大陣內的聲音和光線抹去的陣法,而是能夠將大陣內的一切化為祭品,獻給大陣載體的陣法。」

  「這,也就是說……」

  「此陣一旦啟動,陣內的一切都已變成了祭品,而享祭的東西願意先品嘗哪個,都是它的自由。不過,其中也有規律可循——它會從自己最熟悉的東西開始品嘗。嘿,像不像用齋時的老和尚,總愛先吃一口白飯,用來清掃食慾?」

  「所以光線和聲音都是被江都城享用的祭品?」

  「不錯。而且它當然不能允許自己的祭品被損壞,這才是江都城門無法被攻破的原因。」呂言笑道,「由此你也該知道,莫老的大陣並未失效,只是光線和聲音這兩樣祭品並不合江都城的胃口,它嘗過一口就又吐了出來,大陣也隨之進入了下一個階段。」

  「光線、聲音……下一個是什麼?」

  「嗯,誰知道呢?」

  不渡的心中湧現出萬般情緒,憤怒,懊惱,屈辱……

  我算錯了,算錯了……

  他的眼角竟不自覺地湧出淚來,可見他此時有多恨自己的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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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將指頭伸到嘴裡,用力一咬,六根指頭便被他生生咬斷!他就需要這疼痛來讓自己銘記失敗的感覺,只有這疼痛能讓他恢復理智。

  「哦,一旦失敗,就像個潑婦一樣又哭又鬧,是不是還要扯著頭髮在地上打滾了?」

  見到這樣的醜態,呂言的影子出聲嘲笑。

  「呂言,你還是不要這樣激怒我。」不渡用極陰沉的聲音低語道,「否則,我就……」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側頭,他的耳朵隨即落地!

  「呂言,你要幹什麼!」

  呂言的影子提著墨色長劍,緩緩向他靠近,說:「殺你。」

  「你做事不規矩!我給了你墓葬的地圖,你就這麼對我?」

  「嗯,我反悔了。」

  「狗娘養的東西!」不渡一聲暴喝,抽出一串佛珠纏在手上,衝著呂言的影子一指,喝道,「死吧!」

  顆顆佛珠上的花紋閃爍起來,影子身邊的空間被這邪異的力量扭曲,暫時約束了它的行動。

  「汪!汪!汪!」

  「哞——」

  「喔喔喔——喔——」

  周遭響起各種動物的嘶鳴,狗、牛、雞……這些聲音混在一起,居然緩慢地合成一種聲音,一種極其古怪,似人非人的呢喃。

  「六道輪迴……」呂言的影子只吐出這一句,它的腰腹就被咬下,只有一層皮連著上下半身。

  一口接著一口,呂言的形體在扭曲的空間中被無情地啃咬著,很快就被吃干抹淨。

  「哧——哧——哧——」

  黑暗中只剩下一陣磨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