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衛子良論武林,再以茶盞試招

  「這……」杜五面露難色,這怎麼就變成他和江都武林間的矛盾了?

  再看左右武師,雖然在此之前完全不知道「請兩幫來洪拳館調停」這件事,但周實已經樹立起了相當的威望,而且他一張嘴就鎮住了青龍幫的人,他們自然要陪他演完這場戲。

  而洪定渠的表情更加精彩,自己的洪拳館怎麼就變成談判場了?全是那周掌柜惹來的禍!

  但是,就算他憋了一肚子氣,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發泄。眼下周實儼然成了師傅們的精神領袖,而且當務之急是把兩個幫派的人趕出去,只能先順著周實。

  眾人的反應全在周實的意料之中,他繼續說道:「如果五爺願意和武林交好,那就請落座,把話說開。來人,給五爺上座沏茶。」

  洪拳館的弟子稍一愣神,就乖乖遵命去搬來桌椅和茶盞,儼然不顧氣得面色潮紅的掌門。

  「慢來。」眼看椅子備好,杜五卻抬手喊停。

  周實面色不變:「怎麼?」

  「周掌柜,我當然不會質疑您的聲望,只是白條幫的誠意讓人遲疑。」他一偏頭,看向余怒未消的李應觀,「江安何在?諸位師傅和周掌柜皆在此,他卻缺席,不大合適吧?」

  對啊,青龍幫的幫主在這裡,白條幫的堂主卻不見蹤影,這怎麼談?杜五反將一軍。

  不過周實早有準備。

  「杜幫主,那江安是何許人也?」

  杜五一怔,說:「白條幫堂主江安啊,周掌柜莫非不認識?」

  周實淡然道:「我只認識白條幫堂主李應觀,莫非白條幫有兩位堂主?」

  「這,掌柜的有所不知,李應觀只是明面上的堂主,負責處理日常事務,可是白條幫真正的堂主是……」

  「哎呀,這堂主那堂主的,都把人繞昏了。您問問在座各位,白條幫堂主是不是那什麼江安?」

  幫派和武林同為江湖中人,不可能不打交道,尤其各家武館都是給幫派輸送「人才」的儲備基地。果然,一位師傅站起身來,說:

  「周掌柜,我只知道白條幫的堂主姓李,從來沒聽說過什麼江安。」

  又一位師傅起身,給出了同樣的回答。

  周實在心裡暗笑,早知道江安眼下行蹤不明,杜五一定會藉此發難。好在白條幫對外聲稱堂主就是李應觀,只有包括自己在內的少數人知曉實情,這才讓他將計就計,堵住了杜五的嘴。

  「李堂主!」他回身問道,「請問白條幫大小事務,是否由您定奪?」

  李應觀瞬間領悟,說:「正是。」

  「那幫內弟兄,對服從您的命令?」

  「當然!」

  他又問兩位隨從:「你們說呢?」

  「我等皆聽李堂主號令!」

  周實轉過身來,抬手指向李應觀等人:「這不就行了嗎?我、師傅們、白條幫幫眾甚至李堂主自己都一般說法,五爺還有什麼問題?」

  杜五感覺一口悶氣積在胸口,說:「沒有。」

  「好,那就請坐,我們來談談吧。」

  杜五撫著胸口坐下,接過茶盞。

  「且慢。」

  那跟隨他而來的陌生高手卻走向前,說:「周掌柜,請問您憑什麼做代表江都武林說話?」

  坐在上首的洪定渠在心裡喝彩:問得好!

  周實一頓,笑道:「請問您是?」

  「在下衛子良,見過周掌柜。」他抱拳道。

  細看這衛子良,看上去二十來歲,面容英俊。雖然身形不如阿虎魁梧,甚至比周實略矮一些,但形沉氣穩,腿長肩寬,肌肉勻稱,一看便知是習武之人。

  對方發問突然,但不失禮數,周實只能回答道:「不才毛遂自薦,諸位師傅認可,與兩幫皆有來往,所以在此說話。」

  而衛子良卻說:「可周掌柜既然是掌柜,那就不是武林中人,插手幫派爭端恐怕不合適。」

  這傢伙很敢說,果然只是青龍幫請來的人。周實回應道:「款待六路嘉賓,廣迎八方來客,酒樓如何不是江湖?我與嚴師傅切磋得勝,又博得許老點頭,如何不是武林中人?」

  衛子良笑道:「贏了切磋就能在武林立足?若江都武林的門檻這樣矮,諸位師傅就不會有機會坐在這兒了。」

  此話一出,在座武師無不面露慍色。這衛子良言下之意,不就是江都武林故步自封,諸位師傅名不副實嗎?

  洪定渠右手邊的嚴師傅拍案而起。他作為師承少林的武師,在江都武館間頗有聲望,又是個暴脾氣,如何能容忍接二連三的羞辱?

  「黃毛小兒,可敢與我一斗?」

  衛子良眼神稍稍一偏,冷笑道:「舊傷沒好就想再添新傷?好,我成全你。」

  「放肆!」嚴師傅雙拳出動,打了一套雜拳助威,就向衛子良撲去!

  周實看見一個人影從自己身側閃過,還沒來得及阻止,嚴師傅就已欺到了衛子良身前!

  這嚴師傅雖然氣惱,手上的長拳絲毫不亂,攻防一體地直撲衛子良的面門。

  而衛子良連架招都不用,伸手穿過他的雙拳,直接按在了他的小腹上。

  雖然只是輕輕一按,嚴師傅卻像被人蹬了一腳一樣向後飛出,又好像有一股勁力托著不讓他跌倒。他就這樣「飛」向自己的座位。眼看就要把桌椅撞飛出去,錢德安即刻起身,雙手接住了他,化解了衛子良的掌勁。

  「好厲害的暗勁!」錢德安讚嘆道。

  在座師傅捏了一把冷汗,這青年也是好武藝,連嚴師傅都不能阻擋!他們暗暗慶幸自己沒有腦袋發熱去出頭,否則出醜的就是自己了。

  而那衛子良就如同驅趕了一隻蒼蠅一樣,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周掌柜不與我斗一斗,怎知武林深淺?只要您能接我一招,我就恭恭敬敬地叫您周師傅。如果不能,就請諸位再選高手出來當中間人——如果真有高手的話。」

  周實笑道:「請出招。」

  衛子良從杜五手中拿過還沒有斟茶的茶盞,道:「就以此物來比,若您能完好地接住它,就算我敗。」

  你們老是和這杯子過不去幹什麼?周實在心裡暗罵。

  「請。」

  「來了!」

  衛子良反手蓄力,將茶盞猛地擲出。

  這回茶盞的速度遠不如許裕所擲出的,在座諸位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周實不敢怠慢,利用望氣之術看出衛子良丹田涌動,知道茶盞上必然暗藏內力,所以運轉起碑手,準備以力消力。

  不過,接住茶盞卻是毫不費力,只是指間的觸感有些異樣,仿佛——

  仿佛杯子就要爆裂開來一樣!

  原來衛子良在茶盞上施加了一層暗勁,能在脫手後才生效!難怪他說「完好地接住它」才算周實勝!

  周實立即調動內力,將茶盞上的暗勁抵消。兩股力道在脆而硬的陶瓷上推擠,稍有差錯就會讓其碎成幾片。

  好在,周實的內力造詣更勝一籌。幾次呼吸之後,衛子良的暗勁已弱。

  「請看。」

  許裕和周實試招時,在座眾人眼力不濟,連茶盞是如何飛出的都看不見。但這回他們看得清清楚楚:茶盞安安穩穩地躺在周掌柜手上,沒有半點殘缺。

  周掌柜勝了!

  衛子良眉毛微動,拱手道:「周師傅,我敗了。」

  周掌柜,羞辱他,嘲笑他,狠狠地鞭笞他!師傅們在心中暗爽,都希望周實藉此機會幫江都武林找回面子,好好教訓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甚至那被「周實」打傷的嚴師傅,此刻都在為他的得勝暗暗歡呼。

  而周實感受到他們炙熱的目光後,只能在心中長嘆:這江都武林,還有救沒有啊。一想到要成為這幫癩皮狗的領頭,勝利的喜悅也減弱了幾分。

  「衛先生如何敗了?我只是接下你一招而已,只能算平手。」

  師傅們有些失望,都到這會兒了,周掌柜還這麼謙遜,真不過癮。

  周實不知從哪裡摸出另一個茶盞,對著不明所以的衛子良笑道:

  「接下來,我才真正要敗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