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絕山山頂。
與花憐星交換完情報的夏金雨還是緊緊皺著眉頭。
武威王府的局勢不用他去關心,但結合花憐星所說,加上之前從黑十三那裡聽到的所有信息,他認為會出現凌絕山這一場布局實際上也是因為他的重大疏忽。
畢竟源頭就在於羽蒼渺和大掌柜做了一場交易,而作為專門負責通天商會這一塊的他,卻全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即便將鬼市一舉從秘境雛形晉升至小天地,並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算作一場滔天大功,但在他看來這也不過是收拾這些他未察覺到的遺漏和隱患,所能做的彌補。
「哎,這次躋身風花雪月是不用想了。」
夏金雨揮動著摺扇,看到墨開心一臉笑嘻嘻的湊上前,立馬轉過頭去。
這段時間在忘憂鬼市的相處,讓他充分認識到這位曾經的機巧宮宮主,一旦主動找上門絕對就是死要錢。
果然,還不等他開口,墨開心就先發制人道:
「老爺,我這些機關傀儡的損失應該算工傷吧,那我」
「停停停,你自己稍後列個單子,我會安排人員去審核,此外那四頭青銅機關凶獸被你收起來前,我已經看到其中的損傷程度最多不超過50%,所以別想著虛報。」
「你看到的都是外在,它們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你根本無法感觸到!」
「它們是機關獸,沒有心。」
「被黑火賦予了生命後,它們就是活生生的個體,你這麼說就是在讓這些為鬼市,為鬼尊浴血奮鬥的戰士,流血又流淚!」
夏金雨默默翻了個白眼,誰說技術宅不善言辭的,等到要錢的時候,那小詞還不是一套一套的。
「損傷60%不能再多了。」
青銅四凶獸是如今鬼市在機關術方面的巔峰之作,四者形成的黑火力場在之前的戰鬥中,更是硬生生阻隔了一萬五千名黑羽箭隊長達兩炷香,甚至近三炷香的時間。
而這每多10%的損傷賠償,就足以讓十位前往鬼市這個銷金窟紙醉金迷的狗大戶傾家蕩產了。
「60%啊」墨開心眼珠轉了轉,在其暗自盤算之際,發現插在凌絕山的一柄柄邪劍突然沖天而起!
「這什麼情況?」
夏金雨眉頭微皺,通過老爺面具的感應,他確定凌絕山劍域已經被鬼市小天地穩穩壓制住,而當他開始感知那邪劍上附著的一層詭異紅光後,說道:
「是主上奪取了這凌絕山部分控制權,偃師,接下來你看護好眾人,我需要先查看下內部情況。吧書69新」
提到正事,墨開心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緊接著他們看到那一柄柄停滯在半空的邪劍,突然朝著到達內部核心處的通道湧入。
一炷香後,喬霸先和王重陽從洞口中飛躍而出。
前者的氣息有些不穩,因其戴著面具的關係,無法察覺到他的神情變化,但那雙流露在外的雙眸中,充斥的情感很是複雜,特別是一抹心季,或可說隱隱的畏懼,被墨開心和夏金雨同時看在眼底。
兩人交換了個眼神,都看出了對方的不解。
畢竟這是喬霸先,曾經面對整個四海幫高層的背叛和出賣,都可坦然大笑後,孤身闖入敵營,硬生生殺出一條生路的豪邁漢子。
而就在兩人要開口詢問時,喬霸先出手打斷,然後指了指洞口,接著一言不發的坐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目光望向遠方即將升起的朝陽。
至於王重陽此刻已經解除了七情融身的狀態,他的情況於夏金雨和墨開心來說並不熟悉,所以見到他沉默的站在一邊,兩人也未說些什麼。
「這裡交給你了。」夏金雨對墨開心放下這句話後,便向著洞口走去。
在他一躍而下後,一聲聲低語在其耳畔顯得愈加清晰。
「愛情、親情、友情,你說任何情感都在你身上喪失的一乾二淨,這點我是不信的。」
「你還能感受到疼痛,極致的疼痛就會帶來生不如死的絕望,像現在」
噗嗤,噗嗤,疑似是某種利器插入身體,又開始來回攪動的聲音。
「其實肉體痛苦並不算什麼,我更喜歡看到精神上的絕望。」
「你之所以對王重陽那麼在意,是因為他的身上有著讓你走出劍道絕路的希望,但現在你看他死掉了呢。」
「他為了報復你,用那把朝英劍割下了自己的頭,到了最後,他竟然是笑著赴死的,我想他現在應該很幸福吧,為什麼都是修煉了這邪門的《太上滅欲典》,他卻能感受到幸福呢?」
夏金雨眉頭一挑,他已經認出了這個聲音的主人是秦凡,只是與平日那種溫和中帶著堅定不同,他能感覺到一種在極致平靜下,隱隱爆發的愉悅和瘋狂。
「你說是你主動斬斷了友情、親情和愛情。
可你想過沒有,從始至終你就沒有獲得過這些,你的朋友從未信任過你,你的愛人雖然在你的指使下和那個大長老生了一個孩子,實際那一次歡好,可能並非是你以為的第一次。
他們說不定早早走到了一起,然後還要看著你這個傻子為了練功,主動將他們湊合到一起,我能想到在那歡樂的一夜裡,他倆人是怎麼一邊享受歡愉,一邊嘲笑你這個蠢貨。
至於最後的親情,你更是從未得到過,李拾舟是你的親外孫,可他為什麼不來親自送你一程。
你自以為能夠激發他心中的恨意,讓其成為你劍道之路上的養料,可結果,沒有愛又談何恨,你在他的生命中,連一個擦肩而過的路人都不如。
還有這諾大的天劍門,你以為將這些門人親手擊殺就能助你成就通天劍道,但其中有很多都不知道你的名字,他們對你這個掌門毫無感情,更談不上什麼尊敬。
既然沒有感情的牽絆,你殺掉他們又能有什麼用處。
所以認清自己吧,就算沒有修煉過《太上滅欲典》,你也是一個卑微的可憐蟲,一個註定的失敗者。
對,就是這個表情,因肉體痛苦而扭曲,因精神折磨而崩潰」
夏金雨來到地下洞穴,看到碧破穹被綁在一個固定了雙臂展開姿勢的木架上,而在他前方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正一邊在其耳畔悄聲低語,一邊將一柄柄邪劍插在他的身上。
之前沖天而起的數千邪劍正排列整齊的在其身後,隨著黑衣男子右手一招,一柄邪劍就乖巧的落入其手中,在他將又一柄邪劍插在其肩膀處,一絲絲縈繞的黑氣從傷口中散發。
隱隱之間,夏金雨能夠聽到極其細微的吞噬聲音,是那些劍,那些劍在一口一口的吃掉碧破穹的每一塊肉,每一滴血,甚至每一個細胞。
那劍身上充滿不祥的黑氣更是放大了其痛覺上感觸!
如今的碧破穹瞪大了雙眼,眼白占據了眼眶近九成,一滴滴口水不受控制從嘴角流出,臉上一根根青筋暴起,好似在忍受著世間最恐怖的折磨。
「看到了嗎,你的劍道之路,你的未來碎了哦~
那接下來,我們換一種玩法,去迎接你曾經的希望,去經歷你不甘的人生,一次,十次,百次,我會每一次讓你感受到那美妙的絕望滋味。」
黑衣人將手按在碧破穹頭頂,他身上插著的邪劍一柄柄飛出,原本破爛不堪的身體在一縷縷劍氣的修復下,強行縫製到看似完好的程度。
「第一次輪迴開始。」
噗嗤——!
一柄邪劍再次招來,死死的釘在其右掌上,而黑衣人這個時候突然扭過頭,看向夏金雨。
其眼中充斥著濃濃的貪慾、渴望、暴虐和嗜血。
他沒有散發出一絲氣息,但一股如同獵食者對獵物的無形威壓將夏金雨逼退了數步。
「不好意思,嚇到你了。」說話的不是黑衣秦凡,而是正站在骨骸巨劍前,戴著鬼尊面具的白衣秦凡,此刻朝陽升起,一縷陽光透過這洞穴縫隙照在其臉龐。
那雙乾淨又溫柔的雙眸中帶有一絲歉意,而其對夏金雨輕輕招手的場景,更如同一副歲月靜好的畫卷。
夏金雨長舒了口氣,連忙走到秦凡身前道:
「主上,他這是」
「平日積攥的負面能量太多,第一次釋放出來就顯得有點太過瘋魔。」秦凡輕嘆了口氣。
他的領域天地同悲,無論是一階的血雨飄零,二階的桃花煉獄,三階的心魔降世,其核心能量都是負面情緒,即便其心智足夠強大,想要從中提出足夠的能量,免不了會被其侵蝕浸染。
就算曾經的自己單純的如同一張白紙,用過幾次領域後,也會成為一副黑白水墨畫,況且一向心思深沉的秦凡,本來就與單純這兩字毫不相關。
他能察覺到心中有一個瘋狂的自己在漸漸甦醒,拋卻任何負擔、責任、道德、以及規則約束下,只想著來一場取悅自己的血腥盛宴的暗黑秦凡。
也是因此,在晉升三階領域時,他未選擇去專攻構建一方天地,而是針對負面情緒繼續開發,具現並主宰他人,以及自己的心魔!
如今看來效果還算不錯,心魔秦凡能將自身戰力發揮到150%,在鬼市小天地壓制這方劍域小天地時,三拳兩腳下就將碧破穹擊潰!
畢竟沒有劍域小天地的加持,他也不過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天象境後期的弱雞。
在《太上滅欲典》上所走的路還徹底歪了,以至於清空情感的他,無法運用核心秘術·七情融身,而面對心魔秦凡,他所施展可以挑動情緒的劍招,更是壯大心魔的養料。
所以在喬霸先和王重陽都沒反應過來要出手相助時,碧破穹就被錘翻了。
然後就是心魔秦凡對於這樣一個無情感之人的研究。
而秦凡本尊則是察覺到,隨著心魔秦凡對碧破穹的折磨越深,這方劍域小天地的反抗力度越弱,像是如今他已經得到了那數千柄再次復甦意識的邪劍的認可。
所以就任由心魔秦凡自由發揮了。
夏金雨又偷偷看了一眼心魔秦凡,正好對上他露出一副誇張又瘋狂的笑容,隨即連忙收回目光。
對於秦凡的領域,夏金雨是其麾下所有人中了解最深的,因此在升級鬼市小天地後,才會專注這方面,於鬼市上空提取容納大量的負面情緒堆積成一道道詭異的灰色霧氣。
而到了關鍵時刻,秦凡可以藉助鬼尊面具及時吸取,這樣也不會出現之前羽蒼渺讓碧破穹控制劍域小天地,一舉封閉數千柄邪劍的意識,導致秦凡無負面情緒可用的窘境。
不過這領域三階的情況,倒是有些超乎其預料之外。
因為他原本以為秦凡凝聚的心魔,是和他之前在副本中體驗過的黑化秦凡差不多,但現在看來,這差別還是很大的。
黑化秦凡是理智到冷血,心魔秦凡是瘋狂到嗜血。
看其針對碧破穹的言語攻擊是具有條理性和針對性,但手段更偏向十足的破壞欲,更可以說這是一個享受過程的變態。
而黑化秦凡只看結果,其中存在的任何犧牲都可以忽略不計,必要時刻甚至有搭上自己的決意。
這兩者的結局仿佛也是註定的,一個顛到天地不容,一個瘋到自我毀滅。
總之還是現在的主上好,夏金雨將目光放在秦凡本尊的身上後,下意識長鬆了口氣。
「好了,干正事吧,作為核心的小玉劍,我已經讓鬼尊面具吃掉了,下面該怎麼做?」聽到秦凡開口,夏金雨神情一肅。
他繞著這骨骸巨劍轉了三圈,再經過一番細細觀察後,說道:
「這天劍門的先輩也是誤打誤撞下,搞出來這個殘破的小天地,之後應該經由羽蒼渺和那個死要錢的胖老頭交易,才讓其趨向於完整。
不過作為核心的小玉劍被吞掉,加上構建這方小天地的數千柄邪劍能夠被主上操控後,說明這方小天地的意識即使還在排斥鬼市的吞噬,也沒有餘力抵擋了。
所以直接強幹好了!
集合我們六人之力,通過面具操控無璃鬼河將整座凌絕山連根拔起,再一舉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