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一個棘手的人物，與之花費時間扯皮，還不如提出一個更棘手的對象。
而在秦凡的了解中，天下間恐怕沒有比羽蒼渺更難應付的人。
所以這一刻玉凰心沉默了。
她沒有詢問文聖殿加入忘憂鬼市的可能性，因為已經是自由人的羽蒼渺大概率是會同意的。
至於所要擔下的風險，對於本就一堆麻煩纏身的羽蒼渺來說，更是不值一提。
雖然因為某種惡趣味, 她很想看到秦凡與羽蒼渺這兩人會面後，將是一副怎樣打生打死的精彩畫面。
可處於自己的理性分析，她不會為了這點興趣放棄加入組建忘憂鬼市的計劃。
就像秦凡所言，名與利都是當下她最需要的，正好也可以趁著這一次機會，公開臨雪暖香閣真正的主人是她玉凰心。
只是在等待秦凡獅子大開口之前, 她還有一個猶豫的地方。
「紅粉骷樓，若依照我的猜想它應該是一個風月場所。」
秦凡挑了挑眉：「你可以再直白一些。」
玉凰心語氣莫名道：「你是準備藉機將臨雪暖香閣打回原形嗎，曾經可是你將其完成了改革並洗去其下九流的污名。
況且我不會同意它變回原有的樣子。」
「這就看你怎麼操作了, 臨雪暖香閣可以繼續保持現有清冷且高貴的姿態，其實這並不衝突。」秦凡淡淡說道。
隨即他還不忘提醒一句：
「臨雪暖香閣的變化與我無關，我只是為了還前輩的恩情才提供了那份計劃書，真正關鍵還在於你們護凰一脈下得了狠心進行整改。
這世上並不缺一個好點子，強大有效的執行力才是重中之重。」
十三年前的那一天，秦凡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燃盡夜空的大火，混亂廝殺的人群，以及推平一切的赤色血袍。
這將他從囚禁中解救出來的恩情是一定要還的。
而憑藉秦凡當時的情況，拿得出手的也不過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點子，因此在知曉臨雪暖香閣被護凰一脈掌控後，他寫了那份計劃書。
以結合現代的造星概念為核心，將臨雪暖香閣逐漸轉變成一個情報組織。
現在想來這計劃有許多漏洞，可護凰一脈卻很完美將其成功轉型，特別是單獨設立出來的護花堂，具備人性化的同時更進一步充實了臨雪暖香閣的戰力。
不過也是在那之後，太皇太后隱退, 不再插手與護凰一脈相關的任何事情，特別是這位老人家還給自己寫了一封信。
表示不需要自己做出任何償還，真正欠她的人是秦尊，此外護凰一脈與她再無關係，讓自己有什麼計劃不用顧忌她的存在。
然後秦凡就去問了秦尊，秦尊的回答是一個充滿深長意味的嘆息，隨即表示他會對她做出補償，讓自己不用在意他們兩個老人家。
「你的條件是什麼？」玉凰心的話打斷了秦凡的回憶。
「燕狂山，我需要他留在玄陽域。」秦凡當即答道。
玉凰心聽此卻搖了搖頭：
「以江湖的角度，我可以暫時和你站在同一戰線，但以朝廷的角度，我就不能做出如此明確的站隊。
這對我而言弊大於利。」
「忘憂鬼市的利都不夠？」
「不夠。」
「那就沒得談了。」
「不過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他可以搞定這件事，而且他肯定會幫你。」
「誰？」
「李拾舟。」
這次換作秦凡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
「這與之前的條件不對等，我需要知道關於他的一些情報。」
「我能說的只有三點。」玉凰心伸出三根修長的手指。
「第一，他如今是朝廷諸多列侯的代表人物，其掌控的權勢也比你預想的要大的多。
第二，我與他是盟友, 但關係更趨向於你和我之間。
第三, 這一次前往玄陽域，並非是我邀請他，而是我們恰好在南玄州府碰到，然後便商議著同行。
所以我並不知曉他來到這裡的目的，不過關於赤袍軍交易一事，我可以確保他不會走漏風聲。」
秦凡再次沉默，雙指有節奏的敲打著石桌，此刻狂歡的人群已經開始散去，幽冷的月光給這逐漸安靜下來的夜空披上了一層銀紗。
「好，我同意，勞煩你邀請他明天午時與我一見，地點還是在這裡。
至於確認組建忘憂鬼市一事暫時定在五天後，夜府和機巧宮的代表都會前來玄陽域。
到時會商議具體的職責劃分，以及伱們要出錢出力的地方。」
對此玉凰心倒是沒有任何意見，當其寫完一封書信讓信鷹送到遠方後，便與秦凡前往桃源鎮。
適合他們居住的宅邸早已經安排好，這也是桃源鎮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待客之地。
玩家和鎮民因宴會狂歡而激動地心情還沒有冷卻下來，對於秦凡和玉凰心一行人來說，這自然也是一個不眠夜。
此刻兩方正在各自的住處開會。
「水，說說你的發現吧。」秦凡看向站了一夜近乎無存在感的水涅生道。
水涅生點了點頭回答道：
「根據主上的布置，我與阿大和王前輩去突襲臨雪暖香閣」
「咳，什麼突襲，是邀請。」秦凡糾正道，「雖然手段強硬了一些，但結果總是好的。」
水涅生一時呆住了，好似沒料到秦凡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在一旁的阿大提醒下，才緩過神來接著說道：
「額，我們三人邀請玉凰心一行時，通過與之交手已經基本判斷出他們的實力。」
「我打不過雨葵邪，他天克我。」阿大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他也沒想到自己成為大宗師的第一戰就被對方跟戲耍一樣的強行來了波五五開。
「不過他的舉動有些奇怪，當發現出手的是我後，他就一直跟我僵持著。」
「我補充一句，雨葵邪也有自己的目的。」阿黃鎮長站出來將目睹【蓋世妖雄】進化的事情說了一遍。
「嘖嘖嘖，這小子還是割了，從見他第一眼，我就知道他必成大器。」王井羽有些感慨道。
林翼也是不斷點頭，認同道：
「其實從他學了辟邪劍法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他沒有回頭路了。」
張孤塵則是默默嘀咕道：
「不行，以後要讓二狗子離他遠點，我老張家的顏面已經毀於一旦，香火可不能也斷了。」
秦凡有些無奈的看向自發討論到一起的眾人，他其實對【蓋世妖雄】進化成無根魔一事並不怎麼感到意外。
畢竟這貨三天兩頭的在論壇@自己，問什麼閘刀從哪兒獲取，又或者是想知道其他自宮的方法。
對方苦於無法自宮久矣，現在想來應該是得償所願了。
「雨葵邪的事可以暫且放一放，這老傢伙活的夠久，心思也多，真有事他就主動找我了。」秦凡加大說話聲打斷了眾人的討論。
「那關於【蓋世妖雄】，額不對，無根魔的事情怎麼處理？」
「這是他的機緣，相信雨葵邪也不會蠢到讓無根魔成為插在我們桃源鎮的一根釘子。」
想到無根魔那時常自言自語的詭異行為，秦凡表示這貨絕對是玩家裡面最沒資格當間諜的人選。
隨即秦凡的目光看向水涅生。
「繼續。」
「阿大正面拖住雨葵邪後，王前輩就來了一波偷襲，然後被天劍門的二長老·戚蒼青擋住了。」水涅生說完這句話，目光看向王井羽。
雖然他做了三十年屍人，但真論起來王井羽說是他的前輩一點都沒錯。
特別是自己苦於天生絕脈無法修煉的那些年，正是王井羽大展神威的時代。
王井羽也毫無負擔的應下了這前輩之稱，站出來道。
「戚蒼青的實力大概跟我差不多，如果我用閻羅刀的話，有信心可以將其擊敗，甚至擊殺！」
秦凡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戚蒼青的戰力還在其次，這通過一些情報都能分析出來，別一上來要打要殺的那麼血腥，仔細講講其他的發現。」
王井羽沉思片刻道：
「嗯他說要和我們聯手滅掉鑄刀堂。」
「你信嗎？」秦凡面無表情道。
「有點信，因為他推測出項伯淮是死於我們之手，再加上天劍門和鑄刀堂多年的恩怨，以及那些劍者的腦子一向不怎么正常，所以他說出這話，我一點都不意外。」
王井羽很肯定的說道。
阿黃鎮長見此提議道：「我覺得應該跟他多接觸一下，畢竟現在已經確定司馬空明和鑄刀堂聯手了，我們也該趁機找個盟友。
對了，司馬空明現在應該回鑄刀堂了吧。」
「應該沒那麼快，以司馬空明的多疑，他至少要先逼出我下的毒，然後完全恢復實力才會回去。」
張孤塵想了想後說道。
秦凡這時卻開口道：
「不能主動接觸，甚至也不要在他面前提出對付鑄刀堂的事情。
或許戚蒼青的腦子不怎么正常，但我很確定另一人絕不可能想出這麼天真的計劃。
況且滅一個頂尖勢力沒那麼容易，我們來回殺了冥屍教和萬毒宮多少門人弟子，結果這兩派還不是活蹦亂跳的。
目前一切以建立忘憂鬼市為優先。」
「那鑄刀堂和司馬空明」
「對此我已經做出了一些布置，況且如今我們出的風頭夠大了，之後建立忘憂鬼市的消息公布後，更會引起軒然大波。
而這已經是極限了，再過的話，真就成為眾矢之的了。」
秦凡一錘定音道。
在場除了阿黃鎮長外，其他人都老老實實的表示同意，只有阿黃鎮長有些懵逼，因為他隱約感覺到這個會議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至於那裡不對勁，他還說不出來。
「最後就是主上讓我做出的試探。」水涅生已經習慣了當下的氛圍，不用秦凡提醒，主動接話道。
「當阿大拖住雨葵邪，王前輩拖住戚蒼青後，我故意釋放出一絲殺氣，而玉凰心和李拾舟下意識流露出的氣息讓我感覺到了危險。
不過他們偽裝的很好，那感覺消失的速度很快，甚至我原以為只是一時的錯覺。」
「玉凰心和李拾舟？兩個人？」
「他們兩站在一起，再加上只有一瞬間，我無法判斷是誰的氣息，或者也可能是兩人都讓我感覺到了危險的程度。」
說這番話的時候，水涅生有些感慨，畢竟玉凰心才三十幾歲，李拾舟可能也就和秦凡的年紀差不多。
無論是他們藉助外力，還是本身的實力，這都已經讓水涅生清晰認識到如今的江湖不再是三十年前那樣了。
「這個結果給不了滿分，但也勉強及格。」秦凡摸了摸下巴，目前已知三十歲以下境界最高的當屬東邊的道子和西邊的佛子。
按照兩人突破先天境的年紀計算，如今應該是在先天境中期到後期。
可秦凡卻不認為他們兩個就是年青一代的最強者，特別是在這個大幕即將拉開的時代，自己遇到的對手，除了一個吳義外，就沒有傻的。
像是風陌和月飄零都可以隱藏實力，其他人為什麼不行，當然了能夠在三十歲之下突破大宗師的絕對屬於鳳毛麟角。
但可惜自己碰到的每一個人都當得起這個詞，嗯，還是吳義除外。
額，貌似自己現在才算是公認的三十歲以下最強者了
秦凡突然思維跑偏，直到林翼乾咳一聲道：
「莊主，李拾舟在桃源鎮亂竄的時候，有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完全消失在我的視野中。
事後我派幾個鎮民包括我自己也去了他最後所待的一個巷子裡面仔細查看了一番，但並沒有什麼發現。」
「他的說辭呢，做出這麼讓人懷疑的舉動，總該有個解釋。」
「額，他說是跟我玩捉迷藏。」
秦凡微微皺眉，目光轉向不知道想什麼的黃天鬼。
「老黃，你親自去查探一番。」
黃天鬼抬起頭，應聲道：「嗯好的。」
這一刻阿黃鎮長終於明白不對勁的地方在哪了，原本眾人商談一件事，自家這些兄弟都是以他為中心，可不知不覺間全都開始聽從秦凡的命令。
雖然他對這種變化並不怎麼排斥，但是心裡還是有點苦澀。
「好了先散了吧，他們還要在桃源鎮待上幾天，你們做好警戒，但也不要太過。」
「是！」眾人齊聲拱手道。
看著眾人徑直向外走去，阿黃鎮長的神情更加複雜了。
隨後他幽幽的嘆了口氣，當其想起秦凡剛剛指派的任務，還是拖著一旁看起來傻憨憨的林翼，前往那個巷子裡去調查線索了。
「水，你需要重新適應這個江湖，這是我整理了最近三十年江湖和朝堂上的一些重要情報，你看一看，特別是李拾舟的身世。」
「他是」水涅生的眉頭緊緊皺起，體內流淌的血液因情緒過於激動開始沸騰，甚至隱隱發出清脆的劍鳴之音。
「現在還不到時候，你的忍耐還不夠。」秦凡一手按在水涅生的肩膀上，這幾天通過本源參悟已經堆到圓滿之境的天絕地滅大乾坤手施展開來。
一道向外擴散的螺旋漩渦出現，同時隨著一股強橫的吸力產生，將從水涅生體內溢散出的劍氣強行聚集到一起被盡數化掉！
這一刻水涅生也恢復了冷靜。
「抱歉。」
「我能理解，你可以記住這份恨，但要學會將其隱藏下來，明天控制好自己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