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去哪兒?」
「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莫昊林沒有邁動腳步,只是用略顯呆滯的目光一直盯著張孤塵。
「我已經被她賣給了秦凡。」
張孤塵微微搖頭道:
「你並不是一個貨物。」
「那為什麼」莫昊林感到一股怒火湧向心頭,但很快他又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雖然他們所在的這個山洞設置了遮掩氣息和聲音的陣法,可如果他被憤怒沖昏頭腦,那他一定會被玉凰心發現。
他不知自己該怎麼去面對玉凰心,面對這個名義上的主人,還是一個想要取其性命的女人。
「我要跟秦凡談一談。」
「沒有必要,莊主之前已經說過,你在這裡聽完該聽的,就可以離開了。」張孤塵冷冷的說道。
莫昊林握緊了雙拳,神情有些固執,如今他明白玉凰心要殺他,是因為他的存在讓其無法掌握赤袍軍。
可他又不懂為什麼秦凡會保下他,並且之後還對他置之不理!
所以他一定要問清楚!
「你會為了莊主反叛大玄皇朝嗎?」張孤塵突然問道。
「不會!」即使玉凰心要殺掉他,如今的大玄皇室對其近乎完全遺忘,他也不可能扔掉自己的初心。
他是大玄的軍人,這點不會因為任何情況而發生改變。
「那你會為了莊主做到什麼程度?」張孤塵繼續問道。
「我不知道。」莫昊林沉默了。
「你連自己的位置都找不清楚,又要去對莊主問什麼?」張孤塵的每一句話像是一柄利刃刺穿莫昊林的胸膛。
「他想讓我做什麼?」莫昊林抬起頭,直視張孤塵冷漠的目光。
「你原本怎麼做的,今後還怎麼做,所以莊主從一開始就沒想見你,因為沒有必要。
不過之後關於赤袍軍的軍費會由無憂山莊來出。」
張孤塵看著對方不解的神情說道。
莫昊林此刻的眼神堅定了許多:「我有錢!」
「呵別天真了,那點錢夠什麼,單單是赤袍軍的撫恤金夠嗎?特別是與那些死於戰場上的散修相比。」張孤塵冷笑一聲道。
這句話讓莫昊林低下了頭,雙眸也變得逐漸灰暗,若是按照原來的撫恤金肯定夠的,並且還有部分剩餘。
可隨著秦凡委託通天商會和九州鏢局親自給那些死去的散修家屬送去撫恤金,並做好了後續的詳盡安排。
那點錢在莫昊林看來就變得遠遠不夠了,他不能讓一直保衛大玄的將士最終連那些散修都比不上。
而更不能容忍的是,他們的死好似完全不值一提,甚至已經被整個世界所遺忘!
「為什麼!」莫昊林抬起頭,雙目赤紅的看向張孤塵,他的眼珠布滿了血絲,表明他這段時間就沒怎麼好好休息。
「你是指外面的那些流言?你很在意這些?」張孤塵目光平靜的看著莫昊林。
最近的輿論風波在秦凡的主導下自是一浪接著一浪,這讓那些閒得無聊的吃瓜群眾一次吃了個飽。
其中熱度最高的自然是秦凡,接著便是和巨猿王戰鬥時突破大宗師境的燕狂山和阿大。
散修們的討論熱度也不低,特別隨著秦凡派人送出撫恤金之後,一些犧牲的武者更是被當地居民冠以英雄的名號。
包括刻意低調的玄陽衛以及臨時組建的黑暗聯盟,也有不少人時不時的提起。
至於天外來客的玩屎戰術,更是被吹出去三十多個版本。
看起來一切都是皆大歡喜的樣子,但所有人都好似忘記了赤袍軍。
若不計算秦凡最後的絕殺,赤袍軍其實才算做這次決戰的真正主力,他們殺掉的凶獸數量也是最多的。
可當戰鬥結束後,他們就如同透明人一樣無人問津。
莫昊林表示自己不在乎這些虛名,但他手下的那些將士呢,他怎麼跟其家人交待,怎麼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兒子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特別是因為他們的犧牲才使整個玄陽域重歸和平!
可一切都太安靜了,沒有人提到赤袍軍,僅憑自己空口白話又怎麼去證明這一點。
「為什麼!」莫昊林再一次問出了這三個字。
張孤塵微微皺眉:
「你不應該是這麼愚蠢的人,是因為身在其中才讓你渾然不覺嗎」
「到底是為什麼!」莫昊林此刻只想知道一個答案。
「之前我說過,找准自己的位置,現在補充一句還有赤袍軍的位置,單從你們的表現來看,確實很偉大,每天苦守邊境剿殺凶獸。
但可惜的是,伱們已經與所有人割裂了。
一開始你們是接了上任玄帝的遺令,除非皇城被攻破,否則赤袍軍必須永鎮至南險地。
僅憑這點,當代玄帝就不可能對你們關注太多,因為他不可能違背上任玄帝的遺令,而要是真的等到皇城被攻破,等你們來援的功夫,他還不如找棵歪脖子樹吊死。
當然還有個關鍵是,因為軍費問題你們早早就靠向了護凰一脈,那一位你應該也認識到是個怎樣的人了。
而這次外面的輿論風波也沒有看起來那麼簡單,那本就是一場無形的戰爭,但在這戰鬥中,你們起不到一絲作用。
因為從一開始你赤袍軍就站在了一個所有人都視之為透明的位置。
所以不會有人幫你們打響名聲,畢竟這也撈不著什麼好處,只是白費些人力財力。
江湖中人又對你們這些軍方天生充滿或敵意或中立的態度,再加上他們更親近散修,也就會進一步忽略你們。
這就是我的答案,滿意了嗎?」
莫昊林雙眼無神的看著前方,只是原本站立不動的雙腳緩慢的邁出了一步。
張孤塵見此也不催促,只是與他朝著山洞深處走去,那裡有一個通道直接到達外面。
不過他的眼中也有些疑惑和不解,這些話大部分是秦凡讓其轉述的,按理講此刻與莫昊林見面是絕佳的時機才對。
可秦凡卻執意說過,就算莫昊林看起來已經卸下所有的心防,也一定要先讓他回去冷靜一下。
小亭內,漸暗的夜色未將其完全籠罩,反倒是天角的月光和山下的火光將一切都映照的非常明亮。
從敲定了第一樁交易後,秦凡和玉凰心就不再開口交流,二人只是靜靜的品茶,順便欣賞著山下熱鬧的場景。
直至這壺茶漸冷的時候。
「他應該已經離開了吧。」玉凰心突然對秦凡說道。
「嗯,該聽的都聽了,自然要讓他離開。」秦凡淡定答道。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用,說的難聽點他本就是父皇的一條狗,這條狗很忠誠也很執拗。
他不可能因為主人想殺他,就反過來噬主,更不會因任何原因離開老主人畫的那個圈子。
所以我一點都不介意他聽到這些。」
玉凰心神色平靜的說道。
秦凡點了點頭道:「我知道。」
「那麼這個交易應該是我賺到了,你這也是幫我卸下了一個每年消耗我大量金銀的負擔。」
「是嗎,如果你真的覺得賺了,就不會說出來。」
「因為你不是這麼愚蠢的人,與你交易我可以小賺或者小虧,甚至不賺不虧,但絕不可能出現如今這大賺的情況。
所以應該是某一點我還沒有想清楚。」
「那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你不會,但我總要問一問。」
秦凡輕笑一聲後,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將面前的茶具一個個收入空間戒指之中。
「看樣今天的交談結束了。」玉凰心主動起身,好似準備直接離開。
「等一等,收起它們,是因為它們占據了過多的空間。」
隨即秦凡拿出數張白紙鋪在桌面,紙上寫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這是什麼?」
「一個計劃,也是整個江湖在等我的下一步行動。」
玉凰心來了興趣,當即拿起紙張仔細研讀起來,原本隨意的表情在看了幾行字後,就變得逐漸嚴肅。
秦凡沒有催促,只是遙望著夜景以及山下狂歡的人群。
兩個時辰後。
玉凰心抬起頭說道:「天掌死,地管生,偃師司匠,老爺握商賈,若道誰不從,鬼尊執賞罰,這應該是五個勢力。」
「不錯。」
「老爺握商賈是通天商會,那位夏四爺雖然行事比較低調,但一些勢力也查探出在這次決戰中,他可是出了不少力。
甚至有人懷疑你的強大是通過他的術法做出的假象。」
「哦?這個猜測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不過這並不重要,我想知道其他四個勢力,不,是其他三個勢力都是誰,因為以你的性格肯定會擔任最重要的鬼尊。」
「天下敢掌死的江湖勢力只有夜府,至於偃師司匠也只可能是機巧宮。」
「所以你將他們說服了?」玉凰心難得的皺起了眉頭,「他們應該不會不知道一旦加入組建忘憂鬼市的計劃,那將會分擔不低的風險。
特別是現在的你正站在風頭浪尖上。」
「夜府已經答應,機巧宮於一天前我也收到了他們願意加入忘憂鬼市的來信。」秦凡微微一笑道。
玉凰心聽此眉頭皺的更深了一些。
「你拿什麼說服的他們?」
秦凡回答道:
「說服夜府自然是憑藉財力,以及其他勢力都同意加入的信息。
機巧宮也是一樣,他們缺錢更缺一個可以隨時測試機關兵器的絕佳地點,這些我都能夠提供。
還有當知曉包括我在內,已經有四個大勢力同意加入,他們哪兒還有拒絕的理由。」
玉凰心再次開始翻閱那些白紙,找到其中一條重要的線索道:
「血魔鬥技場,紅粉骷樓,鬼棧,蠱毒小屋,亡命當鋪,黃泉賭坊。
這是你所標註忘憂鬼市裡的六個最重要的建築。」
「不錯,身為鬼尊我占據蠱毒小屋和亡命當鋪這兩個,夜府是鬼棧,通天商會是黃泉賭坊,機巧宮是血魔鬥技場。」
「很合適。」玉凰心沉默片刻道,但隨即其話音一轉,「你憑什麼覺得我會同意,只是因為其他四方的加入?要知道我參加進來會擔上更大的風險。
並且你有想過建立忘憂鬼市後,朝廷那邊的反應嗎?」
「想過,所以我不能退後。」
「你不怕我那位皇弟下狠手?」
「如今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玄帝需要先理清因羽蒼渺離開又開始蠢蠢欲動的朝堂,當然更關鍵的是北方。
我很確定他一旦對我動手,武威王必會打出清君側的名號。」
「為什麼?」
「對付一個名揚四方的仁者,一個剛剛結束獸潮之災的英雄,他可以暗中指派江湖中的勢力來解決,但唯獨不能調用朝廷的力量。
因為此舉不義,如今的大玄皇朝若失去了義,距離其完全倒塌也不遠了。」
「呵,你當著我這位長公主的面這麼說真的好嗎,不過這個理由算你勉強過關,那接下來你如何說服我?」
「之前我們說過,人生在世,所求無非名、利、權、色。
先排除你不需要的色,接下來的名和利,加入組建忘憂鬼市的計劃你就可以得到。
我的仁名是對你最好的造勢,鬼市一旦開放也將代表著源源不斷的利益流入。
至於權,憑藉你的智慧在有了名和利的前提下,還無法爭取到的話,那只能說你命該如此。」
「呵呵呵,你的口才還是一如既往的不錯,我承認被你說服了,那麼」
「且慢,我還有個條件。」
「嗯?」玉凰心眉頭輕挑,目光有些不善的看向秦凡。
「臨雪暖香閣並非唯一的選擇,排除最不安分的三邪魔和已經半廢的四海幫外。
次一級的頂尖大勢力還有幾個備選,例如九州鏢局,再例如天劍門,甚至文聖殿也未嘗不可以。」
「文聖殿?你怕是失心瘋了吧。」
秦凡淡淡一笑道:「別告訴我你沒有察覺到那件事。」
玉凰心的雙眼微眯:「所以你也發現了。」
「當然,羽蒼渺辭了丞相之後,那個一人之下的位置就由原文聖殿殿主·李太軻接替,只因他是當下最合適的那一個。
但古怪的是新一任文聖殿殿主·百里鴻卻是個籍籍無名之輩,我嚴重懷疑他本就是羽蒼渺的人,還是其麾下一直隱藏身份的七羽之一!」
秦凡的猜測並非無的放矢,因為李太軻這個丞相的上位讓朝堂有了新的變化,從而也分去了諸子百家太多關注。
這導致他們想要發力爭奪文聖殿殿主的時候已經晚了一步,有這個機會及早下手的,只有主導這一切發生的羽蒼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