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說的只有這些?」
秦凡的語氣有些針鋒相對,他緊緊的盯著面前這個主導其命運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男人。
此刻,他在對方的眼中,已經看不到之前那一閃即逝的傷痛。
有的只是似萬丈深海般的沉寂和淡漠。
「我說了,你就會相信嗎?」秦成蟜突然輕笑一聲,「由你自己來尋找答案吧,況且時間也不多了。」
「時間?」秦凡微微皺眉。
就在其察覺到有一股強大到無可匹敵的氣勢,直接衝破雪無暇三人設置的劍陣結界,秦成蟜那寬厚的手掌又拍在了秦凡的頭上。
也是在這一剎那,眼前之人似光點般消散。
同時,一個聲音傳到其腦海深處。
「天道業火掌的武念道意以你的悟性可以自行領悟,這麼珍貴的一次傳承機會就別浪費在這裡了,接下來為父要教給你的是成為王者的必要條件之一。
即是掌握天相法身的方法。
這也是區分不朽境中,庸才與天才的關鍵之一。
你所構建的法相天地比我預想的要更加強大也更為全面,只是現在的你只能發揮出其不到50%的力量,要想突破這個限制,必然需要以領域作為連結,達成自身與法相天地的完全融合。
這便是天相法身。
而達到這一步也需要一個條件,便是領域突破五重,成就真正的界域。
惟有如此你才能突破這道界限。
你的領域在四重已經停留了很久,因為你法相天地的特殊性,想要填補適合的武念道意也不是太難,而你之所以沒有完成突破,是因為你走的路錯了。
四重晉升五重,缺少的是一種由域到界的蛻變。
就如你法相天地的某個節點突破是需要誕生第一縷由虛化到真實的造化生機。
現在也需要你給自己的領域增添一道最重要的『神』。
其所賦予也決定了接下來你的天相法身的外在形態。
如今你的元神之力雖然強大,但要達到這一步還差上一些,我這道意識中的力量會助你一臂之力,來打破這個限度。」
「不要自說自話了!」
莫名的憤怒在秦凡的心頭湧起,在進入這座青銅大殿前,他對秦成蟜的所作所為表示理解,因為換作他自己,可能也是會不擇手段的謀求一次勝過對方的機會。
而在與秦成蟜過招,隱約猜測到自己目前所經受的一切又都是為了勝過那個男人。
他突然覺得沒有那麼認同秦成蟜了。
除了真正的聖人外,凡俗之輩多多少少都沾點雙標,秦凡也不例外,特別是其骨子裡是一個很自我的人,因此當其被動的被擺在棋盤上成為要勝過對方棋手的一個必要棋子後。
他真的很難說服自己繼續保持平常心的去欣賞自己父親的這場布局。
包括現在,對方藉助這次參悟武念道意的機會,直接為其講解一些可以變得更強的技巧方法。
他已覺得自己再次成為棋子,被這棋手不得不安放在棋盤的一角。
「你可以選擇不學,我這道意識的力量會自行消散。」
「我學。」
秦凡怎麼可能放棄,在之前他輔修神道體系,開始不斷創造修復功法時,已然發覺自己的兩個領域都難以再尋到突破點。
焱煉七世是以兩大真火為基準進行構建,因此秦凡清楚第三階的突破,需要他再尋到一處真火進行煉化掌控。
而其最倚重的天地同悲,卻切切實實卡住了,四階的輪迴天葬似已經達到某個界限點,即便一窩蜂的往裡面塞上十幾個武念道意,也會於無形中消磨殆盡。
他知道自己還差了一些東西,在剛剛被秦成蟜點明後,他也清楚要做到對方說的這一步,他至少需要突破不朽四重天,達成真正的元神不朽。
否則即便有輔修的神道體系相助,他的元神也難以支撐起一方領域到一方界域的蛻變。
而現在秦成蟜給了他這個突破的機會。
明知可能是有毒的誘餌,他也不得不吞下。
畢竟即將迎來的第二次萬界降臨,需要他有足夠的實力來應對,只憑藉一些智斗手段是完全不足以對抗大勢的傾軋,他也沒有時間來慢慢修煉。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
也同樣是秦凡熟知,且最喜歡運用的一種手段方式。
太相似了。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與秦成蟜在某些方面的相似度高的驚人。
也是因此之前在安王殿外,只是以旁觀視角的秦凡會贊同對方的一些做法。
「呵呵」
耳畔傳來這明晃晃的笑聲,讓秦凡少有的感覺到一絲尷尬和臉紅。
他說的這麼起勁,到頭來還是要按照對方的安排去學習。
那自己這些倔強的發言,怎麼看都像一個叛逆期的孩子在嘴硬一樣。
「那麼開始吧。」
秦成蟜沒有繼續嘲諷,秦凡也努力壓下心中的一絲羞憤,開始沉浸在對方給予的有關領域突破的深度感悟之中。
而在安王殿外。
三道身影以極快的速度出現在那方已經逐漸閉合的豁口處。
一向對外冷淡的雪無暇,在這一刻都難掩驚駭,完全控制不住表情管理,幸好在場的都是自己人。
「這怎麼可能!」
「一息不,百分之一息,簡直就是一觸就碎。」夏金雨皺緊眉頭,其神色中疲態盡顯,這讓其有些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而花憐星則是認真分析道。
「在如今的山海界不可能有人在百分之一息內,就直接突破咱們三人精心設下的陣法結界,即便是師傅也沒有強到這個地步。」
其他兩人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們一個是在萬獸界大戰中,一次吃了個飽,直接突破到界主境後期的術法強者,一個是修為穩步提升,也已經開始準備突破到後期的天衍境高手。
至於花憐星雖說剛突破大儒,但在文道體系中,就不存在前中後期,其在某些層面的戰鬥力甚至不輸天衍境圓滿的強者。
而三人剛剛可是沒有馬虎半分,就這還被輕易突破,簡直不正常!
「不對,有一個人能做到。」
夏金雨突然說道。
其指了指某個方向,花憐星和雪無暇看去,以兩人的元神之力也無法突破那層迷霧,那個地點他們很熟悉,小時候更在那裡生活了好幾年。
是無憂山莊。
「秦管家?」花憐星有些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對方確實是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強大戰力,只因他就從未公開出過全力,一時間也不會想到對方會在這個關鍵時刻去打亂秦凡參悟武念道意。
「他不會傷害主上的。」雪無暇認真道。
夏金雨想了想後點點頭。
花憐星沒有表態,因為其師承秦凡時,對方給其上過的課程里有一條便是要習慣性的懷疑所有人。
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情。
而對於秦尊,實際她接觸的也不多。
因為論資質的話,她根本比不上風雪月三人,更沒有夏金雨在術法一脈上的才能,從小花憐星的內心就很敏感,她自然也能察覺到秦尊在對待自己和其他人實際上是有些不同的。
這也讓其更親近秦凡,並下意識會與秦尊拉開一些距離。
「我們在這裡等等吧。」花憐星看向其他兩人,「現在闖進去可能引發一些沒必要的誤會,而且這用作參悟的秘境天地本就不太堅固。」
這是在考慮到秦尊的實力後,花憐星想到的最優解。
其他兩人點了頭後,也默默守在這裡。
與此同時,闖進安王殿的秦尊,面露悲痛的長嘆了口氣。
他沒有見到秦成蟜。
儘管從這殿內,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猶在,只是因其完全聚合在秦凡的身上,且這氣息在不斷消逝,這讓他本來郁藏在心中的千言萬語,只能化作這聲沉重的嘆息。
而秦凡實際也分出一絲元神之力在關注外界的情況。
從對方說時間不多了的時候,他其實也想過秦成蟜可能是在避開某個人,在這山海界內,有這個可能性的也僅剩秦尊了。
為什麼不相見?
因為愧疚?
畢竟如果自己的一切是被對方所操控,那麼秦尊就是保障自己可以安全成長的重要底牌。
秦凡已經完全不相信在權限系統降臨時,所給出的那段對自己未來的預示。
即便自己沒有說通秦尊走出那道心結,對方頹廢歸頹廢,也絕不會坐視自己無故死亡。
這些年的相處中,讓秦凡無比確認對方對自己的愛護,甚至一定程度上,其視秦凡的安全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不對自己的思路確實有些鑽牛角尖了。
秦尊的表現都是真實的,而且作為一個萬界渣男,他的心機也不淺,如果真的是被秦成蟜利用,他也不會當時真的徹底心死。
是我誤會他了?
但自己成為所謂的天道化身,包括這被選中的山海界,確實是對方準備已久的一場布局。
那麼問題是在那場自己以為是其操控的血夜嗎?
秦凡一邊消化感悟,一邊準備完成對界域的晉升,一邊還陷入這雜亂的思考分析之中。
其給天地同悲所賦予的『神』的構建,適配度最高的自然是脫胎於神道體系的陰天子。
原本他的領域所準備的就是用來補充山海界地道,完成對山海界的全面晉升,只是在妖禍大戰確認了其碎片一角是仙劍世界後,秦凡對此的計劃也有了一定的修改。
因為仙劍世界裡,是存在完整的鬼界。
他可以用神國之力來進行修補掌御,沒必要多搭上自己的領域,況且對於這天相法身他真的很感興趣。
任何能夠提升自己力量的手段,他都不會放過。
「可以準備開始了。」
秦成蟜的聲音透著一股虛弱。
隱隱間,秦凡似能看到秦成蟜的一抹影子在向自己揮手。
沒有如這再次會面時的霸氣,就仿佛一切回到了秦凡五歲那年,其面目雖有些嚴肅,但秦凡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身為父親的親近和關愛。
『是我想的太偏執了嗎?』
在其殘餘的力量用於完成法相天地和天地同悲界域的連結融合之際,秦成蟜在那抹影子完全消散之時,也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我永遠都不會傷害你和你的母親。」
這一刻,秦凡感覺到自己的元神急速墜落,僅是一瞬便又重歸自己的肉身,而剛剛他也看到了自己所在的那處安王殿已經全面崩塌,站於其內的秦尊沒有任何動作。
但眼中的感傷和悲痛卻愈發深刻。
只是現在秦凡已經來不及去安慰對方,秦成蟜最後推得這把力,在其重歸肉身的剎那,已經自發開始融合天相法身的最後一步。
轟!!!——
這一刻,天地再次為之震盪。
懵逼的雪花雨三人組,看著眼前完全崩塌隱沒的秘境天地,同時迷惑的撓了撓頭。
緊接著滴答滴答,點點血雨將其籠罩,難以抑制的負面情緒開始涌動。
「這什麼情況啊!」夏金雨神情愈發暴躁。
在他抬頭望去之際,卻見血雨之上似有一尊無比高大的虛影正俯瞰著他以及整個九州大地!
其面目看不真切,或者說以夏金雨的實力僅是一眼對視,就感覺無法抵禦的神威壓力籠罩全身,緊接著其被這無形的威壓直接轟落於地底,全身溢出的血漬四散成虛幻的朵朵桃花。
這讓他變得愈發虛弱。
但他還是強撐著喊道:「別抬頭!」
他已發覺到自己遭受的一切只是一種被動反擊,就比如凡俗怎能一窺神聖真容,這是必然要承受的反噬。
而剛欲要抬頭的花憐星和雪無暇連忙抑制住這下意識的動作。
可隨著這不斷膨脹的負面情緒,兩人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抹無法形容的絕望感。
似天地一切都被黑暗吞噬,緊繃的理智之弦仿佛也被瞬間拉爆,一些潛藏在心底的陰暗心思將要再次融聚成一個人格,然後硬生生從自己體內孵化而出。
這感覺既噁心,又恐怖。
不能這樣下去了!
兩人開始穩固自己的意志,在進行彼此眼神互換,開始共同謀求反擊的機會時。
卻發現這突如其來的血雨已然消失,陰鬱昏暗的天空也被驅散了所有陰霾,陽光落下之際,這所感到的暖意竟讓二人有一種莫名流淚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