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請前輩為我護法!
「大王有令,賞韓公子非官邸一座,賜千金,布帛百匹,良田千頃,食邑兩千戶,可隨時入宮議政。」
秦王宮之中,韓非的一段關於「帝王術」的心法,直接給他換來了在咸陽城內的無上殊榮。
這種賞賜,在秦國幾百年來,並不是沒有。
的確有。
可上一個得了如此賞賜的,還是當年隨著老秦王入秦的呂不韋,憑藉著擁立之功,得到了秦王子楚的如此嘉賞。
而後,就在秦王子楚之後,成為了大秦的相邦。
韓非。
一個韓國的公子,入質在秦,卻得到了堪比當年呂不韋的殊榮。
文武百官都知道這一定與韓非在宮內和秦王的那一段談話有關,卻誰也不知道韓非究竟說了什麼,才能換來秦王陛下的如此看重。
韓非的質子府邸之上。
他也是聽著嬴政賞賜給自己的那道旨意,不由得心中沉默。
卻在這個時候。
「公子,府外李斯大人求見。」
韓非聞言。
心中微微一動,面上浮現笑意。
道:
「快請。」
不一會兒,就見到了這位在小聖賢莊一起求學的學長。
李斯。
他腰板筆直,鼻樑高挺,身穿一件深藍色的長袍,沒有蓄鬚,看起來有一種很深邃的儒雅英奇的氣質,進來之後,便雙手捧在身前,帶著微笑:
「為兄恭喜賢弟。」
「師兄。」
韓非呼出了一口氣,淡笑道:
「這可是我入咸陽兩年以來,你第一次過來見我。」
李斯負手進來,說道:「賢弟與我共同治學在荀師門下,當年分別之日,你歸韓,我入秦,本以為就此天各一方,各為其主,一展抱負,所以即便是賢弟入秦,為兄也不敢前來攪擾,沒想到賢弟如今也改了志向,原為大王獻策,選擇和為兄一起輔佐秦王,共圖大業,實在是令我無比意外。」
韓非望著宅院內的一樹梨花,輕聲說道:「兄長若是怕因我的到來,影響了你在秦王面前的份量,那心胸未免有些狹隘了。」
李斯也望著韓非面前的那樹梨花,平靜說道:「會嗎?」
這兩個字,有兩重意思,一則反問韓非,一則捫心自問。
「師兄好不容易才來見我一趟,讓伱站著說話總是不好,還是請入內坐吧……」
韓非走向了府內,道:
「說起來,自從小聖賢莊一別,我們也許久沒有討論過學問了。」
「的確。」
李斯仰起頭來,道:
「正好,為兄也想聽一聽,賢弟今日在宮內,到底有何驚世之言,才能讓秦王陛下對你有如此嘉彰。」
一個時辰之後。
李斯在聽說了韓非今日在殿內所說的內容之後。
他沉默了。
「法!術!勢!」
他深深地看著面前的韓非,道:
「好一個帝王術,此真乃千古御下之不二術,不過,就愚兄看來,今日賢弟所言,似乎只是一篇總綱,就似老子著道德經,孔子著春秋,開卷明義,以法術勢為理,定下了學問根基,但卻少了具體的篇章內容。」
「不瞞師兄。」
韓非緩緩說道:
「的確少了篇章,這也正是非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李斯眸光一閃。
著書立說?
才分別不到兩年而已,韓非居然就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了。
能著書立說者,可稱子也。
韓非子?!
這一刻,若是說李斯心裡沒有任何的情緒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撐起一番笑容,道:「為兄提前恭祝賢弟早日成就這篇法家巨著。」
他似是已經看見了韓非若是著成此書,不說在秦國和嬴政的心中,地位要再提升多少,便是在整個天下和江湖諸子百家當中,也是足以改變時代的事情。
畢竟,這一百年來,子這個稱呼,已經很少有人有資格稱之了。
……
韓非和李斯的聊天,沒有意外,全都落在了嬴政的案牘之上。
對於這個給自己拋出了帝王術的人。
嬴政在冷靜下來之後,前所未有的察覺到了韓非身上的巨大潛力,單單是帝王術一道,就已經讓他知道了以後該怎樣去當一個從來沒有過的帝王。
若是韓非還能有新的治國、治世的學說和智慧。
怎能夠不為他,不為大秦所用呢?
當即。
嬴政就下旨,從今日起,不要讓任何人打擾韓非,靜靜等待他將畢生所學著書,並讓人告訴了韓非……
他要成為第一個看到這本書的人。
…………
而遠在韓國的韓國王室。
則是在聽說了韓非在入秦之後,居然為秦王嬴政進言獲得豐厚嘉賞的時候,整個韓國王室上下,也都充滿了憤怒。
但卻也充滿著無奈。
丞相張開地聽著滿朝文武在韓王面前數落著公子非的罪狀,內心卻是悲涼,對著所有人大聲道:
「當初,不是你們所有人都一致同意,用非公子入秦,來換取不割城的嗎?他如今在秦,沒有第一個建議秦發兵攻韓,已經是在盡力的斡旋保護韓國了,如今著書,也只是為了通過此舉來儘量為韓國拖延時間,如果大王您能夠同意變法,那麼非公子的拖延時間,就是有價值的。」
然而,朝堂上仍舊是亂鬨鬨一團,韓王更是誰的話也聽不進去,負氣甩袖離開。
……
紫蘭軒中。
紫女望著飛鷹上的書信,眼中閃過了一絲痛苦,一行淚水就從臉上掉落了下來。
這個時候,衛莊的聲音在外面響了起來,帶著那不變的冷峻:
「我想入秦,接他回來。」
吱呀。
紫女推門出來,臉上已經恢復如初,道:「你的身份重要,而且會為人發現,還是我去吧。」
就這樣,數日後。
衛莊目送紫女離開。
不知為何,他心中卻浮現了一絲絲不妙的浮躁不安感覺。
卻說不好這種不安從哪裡來。
…………
半個月後。
夜深,月涼如水。
韓非新賜的府上,他在案牘上微微抬起頭來,微笑道:
「怎麼是你來了,我以為,應該是衛莊兄會來呢?」
順著韓非的視線看去。
氣質溫柔大方的紫女,便從門外款款走了進來,來到了韓非的身邊,道:「他是要來,但是被我勸住了,因為我知道,他就算來了,你也不會跟隨他回去,對不對?」
韓非望著桌子上的竹簡,那是他沒有書寫完的一篇《揚權》,平靜說道:「雖然和紫女姑娘、衛莊兄,還有張良賢弟在韓國相識不過短短數月,沒想到,你們竟成了最了解我的人。」
紫女上前為韓非研墨,道:「你也同樣是我們幾個人心中最重要的人。」
韓非從旁邊拿起衣服披上,繼續書寫,邊寫邊道:「一邊是我的家國,一邊是我的理想,我全都想要,但卻深知這辦不到。」
紫女眼睛已經泛紅,低下頭研墨,說道:「我知道,所以只是來陪著你。」
韓非眼神深邃的看著她,為她擦去了眼角下的淚水:「相識這麼久,第一次看見你流淚。」
紫女依偎在了韓非的懷裡。
無人可見處。
埋在衣下的眼眸,全都是痛苦。
…………
「紫女已經為韓非種下了六魂恐咒,他活不過今年歲末。」
咸陽城外,有一位身披華貴紫色服飾的中年男人,負手看著那咸陽城內的那座庭院,似能夠看到那依偎在一起的一對男女。
不遠處。
黃石公的眼皮被眉毛遮住,道:
「韓非的能力可以為嬴政所用,但只能被用於他一統六國,用於嬴政的身上,那法、術、勢的學說,的確無比適合嬴政,此法適合一個強權的王,但若是嬴政死後,他的後人,是否也能夠維持與他一樣的強權,則有可能是秦滅亡的根源。」
「所以,韓非的著作和學說,只能到此為止。」
身著華貴紫衣,陰陽家號為『湘君』,名為舜的中年男子,聞言,望著韓非府邸的方向,略有深意的道:「前輩是說,韓非有可能創造出可令在一個強權的王死後,國家仍可以繼續存在運轉的『法制』?」
「一個年僅二十多歲,就集法家之術於大成的年輕人。」
黃石公閉上眼睛說道:
「就目前來看,他有這個能力。」
湘君呼出一口氣:「驚才絕艷,可惜了,若是生在一個天意需要綿延數百年的朝代,他,或許可為百代帝王之師,如今,只能讓他夭折了。」
很快。
一年過去了,這一年,春天來的很早。
然而。
卻是令兩人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
明明已經中了六魂恐咒已經有了一年的韓非,卻居然還沒有死亡。
還是那個山巔。
黃石公的一雙慧眼看著那仍舊具有生機的韓非的氣數,不僅沒有任何死亡的徵兆,甚至呼應的整個秦國的氣數,都進一步朝著旺盛的方向而去了。
「怎會如此!六魂恐咒乃是陰陽家第一禁術!」
湘君變色,道:
「中此咒者,即便是大宗師,也要身死,難道是山鬼留情?」
黃石公也皺眉。
兩人當即飄然走入了咸陽城中,如入府邸無物,就來到了韓非的府上,卻是才到了韓非的府邸上,黃石公的白眉微微聳動:
「山鬼……」
湘君身形一動,便已經闖入了另一間屋子,赫然看見……
那屋內有一個紫衣女子,已經自盡。
黃石公的一雙慧眼似乎是看到了紫女死亡的始末,嗓音滄桑,道:「山鬼並沒有留情,她全力以赴了,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韓非沒有死,所以,愧疚自殺了……唉……」
湘君聞言,皺眉道:「六魂恐咒失效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失效,但看來,只能是我親自出手了。」
韓非府邸上。
殿內。
紫衣公子仍舊在書寫著最後一篇內容,忽然,身邊的逆鱗劍一震,他愣住了。
一行淚水從眼角滑落。
笑著哭了:
「我早知道的,她也是真傻。」
身邊的逆鱗劍一顫。
一道身影,就從劍身之中浮現了出來,輕輕一嘆:「你就不傻嗎?明知她要害你,還將之留在身邊一年,若非是我這顆魔種可以壓制住陰陽家的陰陽術之力,你早就死了,而現在,她後面的人,現在要直接進來殺你了。」
「前輩當年與非相識,便說過,這把劍是一把護法之劍,這一年來,多虧前輩護法,非才能在這一年之內全心著書。」
韓非閉上眼睛,抹去淚水,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強行將紫女的身影從腦海抹去,睜開眼睛,落在了這一篇《五蠹》上。
並沒有抬頭去看外面的什麼,只是平靜說道:
「現在,還請前輩繼續為我護法,讓非能夠寫完這一篇。」
「專心做你的事吧。」
長著姜太一模樣的劍靈,轉頭看向了外面的湘君,以及黃石公,嗓音平靜:
「我既是本尊落在你身上的護法之力,無論是誰,觸法者死!」
「多謝前輩。」
院外。
黃石公佝僂著身子,看著湘君邁步走向了韓非的屋子。
忽然,他似察覺到了什麼。
這股氣息……
面色大變!
「不好,是他在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