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流傳千古的帝王術!
寬大恢弘的秦王宮當中。
人進去這裡,都會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不僅僅是因為四面八方的樑柱和殿壁修建的十分的高大,讓人進入其中,就好像是闖入了神殿一樣。
嬴政的王位同樣十分的高,在九層殿階之上,可以俯瞰大殿之內的一切。
八扇大門對外敞開著。
一身紫衣的韓非,一改此前在世人面前的風流瀟灑氣質,今日面容上帶著不多見的沉重,來到了這裡。
這,
也是他入秦兩年以來,第一次來到這裡。
兩年之內。
嬴政從來沒有召見過他。
他也沒有主動請求過覲見。
似是因為兩個人心知肚明的某些問題。
他知道這位年紀與他差不多的青年,在故意的將自己晾在一邊,但卻在今日,秦軍攻下趙國九城之後,選擇了召見自己,顯然,是要跟自己把某些話說清楚了。
「韓非,拜見秦王。」
他雙手撐禮,身軀微微躬下。
嬴政也是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藉由師父之力,兩年前從韓國索要過來的大材。
略帶一絲平和淡然的開口:
「公子入秦二年有餘,可知為何在今日,寡人才選擇和你見面?」
韓非臉上浮現一絲平靜笑意:「大概能知道一些。」
「天下之人知寡人者寥寥。」
嬴政平靜問道:
「公子能知多少?」
「大王自幼長在趙國邯鄲,得鬼谷先生薑太一撫養長大,九歲歸秦,十二歲繼承王位,直至兩年以前,才終於殺了嫪毐,罷黜了呂不韋,親政掌權,而掌權不過兩年,便開始了對趙之戰,一戰之下,便奪城九座,世人皆可看得出來,秦王之志,絕不止一城一池……」
韓非細數著外人皆知的這一切,平靜說道:
「秦王是想要滅國,而且不光只是想要滅掉趙國,甚至連我韓國都在其中!」
嬴政看著韓非,兩人終於說到了這個問題上,冷言問道:「七國之間的戰爭,打了約有兩百多年,你爭我奪,你強我弱,這是怎樣的一個亂世,寡人想要終結這個亂世,天下一統,使世間再無戰事,此舉,是對是錯?」
「天下割據戰亂之勢久矣,歸一乃是大勢。」
韓非微微閉起眼睛,說道:
「即便是沒有秦王,大勢所趨之下,亦會有別人來做,秦王若能使天下一統,不僅無錯,反而有千秋之功!」
此言一出。
秦王宮大殿之中,那飄動的燈火,都平靜了下來。
嬴政的面容下的陰影也微微柔和了一些,語氣平和說道:「既是如此,公子可有教寡人之法?」
韓非終於被問到這個問題。
他眼眸緩緩睜開。
「天下之所以有亂世,乃因不知變法,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乃因時移世易,無萬世一統不變之法也,周效法先王,行堯舜之道,分封天下,致使有而今之亂世,若有人慾終結亂世,當行新法。」
嬴政思索。
問道:「公子以為,若想天下一統,萬世永固,當行何法?」
這正是他最大的問題。
這兩年之內,李斯和尉繚的確已經給他諫言了不少,但並沒有提出新的學說。
而他聽李斯不止一次說過,在小聖賢莊的時候,他的成績和學說,始終在韓非之下。
今日,便就想聽一聽……
這位被李斯譽為同門之中智慧極點的韓非,甚至讓李斯有一些嫉妒的人,胸中到底藏有怎樣的東西。
「若要治理天下,當行……」
韓非口中道出了三個字:
「帝王術!」
帝王術?!
嬴政眼眸內的光微微閃了一下。
這是李斯和尉繚也不曾提出來過的幾個字。
嬴政的身軀都不自覺的微微向前傾了一些,眸光微閃:
「我秦國自商君變法以來,便以法為本,賞罰並重,賞善不遺匹夫,刑過不避大夫,此法可謂之『帝王術』?」
韓非平靜道:「商君之法,只是臣法,而非是帝王術。」
嬴政頓時問道:「何為帝王術?」
韓非深吸了一口氣。
心中也是短暫沉默了片刻。
但看著坐在王座上的那個青年的眼神,求知,求賢,以及那一身已經養成的可以吞併天下的霸氣。
除他之外,還有誰能有資格聽自己的畢生所學呢?
「帝王術,在與三要,法、術、勢,商君之法,只是法,雖然可以圖強,卻不可以治國,秦國就是一個例子。」
韓非冷酷的指出了這一點:
「商鞅變法,固然讓秦國變成了大國強國,卻也同樣養成了呂不韋、嫪毐這樣的權臣、寵臣,權臣的權勢太重,寵臣太受寵信,此乃自周以來千年的通病,即便是商君變法,也未能變改這一弊端。」
嬴政聞言。
渾身一震。
尤其是韓非說到呂不韋和嫪毐這兩個人的時候,他似能夠感覺到,自己身上被狠狠地捅了兩刀!
完全從韓非的角度,將秦國的內外,剖析的一清二楚。
他一言不發,只是眼神發亮的看著殿中的韓非。
韓非則似乎完全沒有對他藏私一般,緊接著就拋出了平生所學,道:
「就是因為秦王缺少了另外兩點,勢與術!」
「勢者,權勢也。」
「身在其位,便有其勢,身為帝王,決不可失勢!」
「堯王還是匹夫的時候,說話沒有任何一個人聽,就算再有德行,也沒有任何聲勢,而夏桀身為天子,雖然沒有任何德行,卻可以將天下攪亂,這就是『帝王』之位本身的權勢。」
「帝王應該將權勢集於自己一人之身,而所謂權勢,就是生殺的權力。」
韓非的眼神泛出了陰漠的光,道:
「只有這樣,國家的根基才能夠穩固。」
嬴政聽到這裡的時候。
人已經從王位上站起了身來。
「術呢?」
他的眼神之中已經流動出了火熱的光。
將權勢集中於自己一人之身!
好!
單單韓非只說了一半,就已經讓他感覺到了全身發熱,不愧是連李斯都要嫉妒的人。
「法為國法,勢為集權,術,是為御下用人之法!」
韓非接下來的話,就好似刀子一般,無比犀利:
「帝王集權於一身,而操術以御下,所謂術,既是根據臣子的能力,給予適合的官職,使之名副其實。」
他看著嬴政:
「而秦王,則手握著生殺大權,以此俯瞰著臣子的能力和德行,有功者賞,有過者罰。」
「身為帝王,需要像是修剪樹木一樣來治理臣子,要讓枝葉之間,相互制約。不要讓某一片枝葉過於茂盛,枝葉茂盛了,就會生出像呂不韋那樣的權臣,來左右,蒙蔽,竊取帝王的權勢。」
嬴政感覺心臟都加快跳動了一分。
而韓非則已經完全將這一份帝王之術,和盤托出,語氣冷漠:
「身為帝王,不需要所有的事都像臣子一樣自己親自去做,而是要把該做的事,教給該做的人,帝王本身要做的,是維持自己的威嚴和權柄,就像是天上的雷霆一樣『天雷震,君子以恐懼自省』,帝王就要若電若雷,震懾萬物,使臣下敬而畏之,天威一怒,則行事就要自省,不敢生歹心!」
韓非說完了。
秦王宮大殿之內安靜了。
嬴政的身軀也戰在了原地,兩隻眼睛如勾一般,落在了韓非的身上。
咔嚓!
一道閃電突然似奔雷一般響徹在了秦王殿外,咸陽城的上空,震懾的百官和百姓們,全都驚恐抬頭望天。
而殿內的嬴政卻好似身上的威勢更濃烈了。
帝王術!
帝王術!
這就是他所需要的東西!
這甚至是可以讓千古帝王都為之奉行的心法!
嬴政不由想起了當年師父曾跟自己說過的劍法,那麼現在,他終於從韓非這裡得到了這柄劍的心法!
帝道之劍!
一時間。
嬴政望著韓非的那一雙眼神。
求賢若渴!
似行在沙漠,終於止渴,酣暢淋漓。
大殿之中的氣氛沉默了許久許久。
韓非在說完這番話之後,心也平靜了下來。
望著外面的天空。
微微抬頭。
心中此時的情緒,平靜,又有一些悵然。
最後。
緩緩一句:
「秦王?還有要再問的嗎?」
嬴政望著韓非。
此時不願意開口再問那個問題。
六國之中,當先滅誰?
他生怕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便將永遠失去眼前這個人,永遠失去如此刻一般求教於對方的機會
而韓非從一開始都一直在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只有韓國!
秦要滅六國,當第一個滅韓國。
也正是因為知道這個答案,韓非選擇避而不談,用畢生所學的一切,來迴避了那個問題。
嬴政本來是想逼著韓非做出一個決定,但當他聽到了今日的『帝王術』一說後,他知道,無論如何也不能夠放棄韓非。
韓非的身上,絕對不止帝王術一種東西,他必須要為自己所用。
但,今天只能到這裡了。
「公子今日之言,寡人深深受教。」
嬴政微微吐出一口氣,道:
「公子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韓非走出了秦王宮。
他望著外面滿布陰雲的天空,天降大雨,雷霆霹靂,心頭喃喃道:
「如果可以,多希望他是韓國的王,那麼我當可盡心輔佐他,與他一道實現我心中那夢想的王道法治之世……」
可惜,他是秦王,不是韓王。
他只能無限糾結在一條人生的分叉口。
左邊,是他一生所求的法與道,是他的理想。
右邊,是他的家國,是他的血脈。
他要如何選擇?
棄國棄家嗎?
天下焉有不忠不孝之輔佐君王治國者也?
而在據此數百里外的一處。
黃石公透過一雙慧眼,將咸陽宮內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尤其是在看到嬴政聽聞了韓非的『帝王術』之後,秦朝的氣數,再度濃烈了三分。
「此人……決不可用於秦國!」
「的確。」
在黃石公的不遠處,站立著一些身穿古老服飾的人。
「就用六魂恐咒吧。」
「有一個人最為適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