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妹兒走了以後，再沒有人在他身邊停下來，圍著他讓他看命。
遠處的紅日吻住了天璣山的山頂，將最後一道光芒投給這個繁華又無奈的世界。
下班的晚高峰也過了，路上行人漸漸稀疏起來。
可是，小厚的晚飯還沒有著落。
他嘆一口氣，再一次想起在北山市的村子，住在村口羊圈裡，陪伴過他童年時光的那個怪老頭子。
正是通過那個怪老頭，他才了解了「四維碎片」、「透世界」、「命運軸」，這些平常人根本看不見的東西。
也正是憑藉這些東西，他才能給人看命。
怪老頭說這些都是最前沿的物理知識，是關於時空的物理。
按照他的說法，在「四維」的時空里，時間是看得見的，就像一條長長的路，路的一頭連著過去，一頭連著未來。
怪老頭給他講的物理，跟小厚在學校學的完全相反。以至於自從跟著怪老頭學「物理」後，他的物理成績時常掛零。並且他還不服氣，常跟老師辯解。
以至於他媽媽只要發現他在羊圈裡學「物理」，立刻抄起羊棒骨揍他。
因此他去羊圈的次數並不多，並且每次都是偷偷摸摸過去。所以對「四維碎片」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而且每次去，怪老頭總是沉溺於「透世界」里，很少有空搭理他。
而且，他總是念叨著同一句話：
「為什麼只能看別人的命運軸，卻看不到自己的？」
小厚最後一次在羊圈裡見到怪老頭的時候，他面色蒼老、神情落寞，正一如既往地盯著深邃湛藍的天空，掙扎著說道：
「已經推演過1000遍了，應該沒錯，『透世界』里，應該能看到自己的命運軸。甚至還能改變任何人的命運，當然也包括自己的。
那將是多麼地逆天啊！」
「可惜，我卻要在這羊圈裡死去了！」
「可惜，可惜，可惜啊！」
怪老頭連喊幾聲可惜後，腦袋頹然低垂，他這才發現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小厚。
他盯著小厚，眼神空洞，大腦卻在飛速轉動。
片刻過後。
怪老頭突然眼睛一亮，喃喃道：「既然無法發現我自己的，我為何不藉助別人的眼睛。」
「可是別人，又有誰是值得信賴的？」在他心中，「四維碎片」，足有毀滅世界的能量，他從不肯輕易示人。
「也許這個小孩子值得託付？」
在怪老頭眼裡，小厚沉默善良，而且整個臉龐，尤其是眼睛，頗有靈氣。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村子裡，只有小厚似乎對他研究的東西很感興趣，且對他不離不棄。
其實，怪老頭不知道，小厚當時只是單純不想去學校，不想看課本上那些枯燥無味的東西，而他又確實沒有別的什麼去處。
「等不及了！」怪老頭明顯感覺自己的精力在一點點地渙散下去，如風中的蠟燭，隨時有熄滅的可能。
他迅速抓緊小厚，拼命地喊道：「你，你，你聽我的，我說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小厚驚恐地看著有點兒入魔的怪老頭，慌亂地點著頭。
「眼睛凝視天空——」
小厚把頭高高抬起，天空一碧如洗。
「找到天空中的那個小黑點——」
深邃明亮的天空里，小厚還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小黑點。
「一直盯著那個黑點不放，對，一直盯著！
快跟我說，視野里有什麼變化？」
怪老頭急切地問道。
「沒什麼變化，」小厚如實回答。
「再盯著看，集中注意力，不要有任何雜念，」怪老頭聲嘶力竭。
又過了一陣子，小厚眼睛裡像丟進去一把沙子，隱隱作痛。
「黑點在慢慢變大，」他突然發現了異樣，興奮地喊道。
他確認一下，然後欣喜地、無比肯定地回答道，「確實在變大——」
「很好，視線移開黑色碎片，快告訴我看到了什麼？」怪老頭聲音漸漸微弱下去，但他還是匯聚著最後一絲精氣神。
「奇怪，藍色天空消失了，甚至，連一絲絲雲彩都沒有——」
......
小厚按照怪老頭的吩咐，一步步看下去。
怪老頭的「命運軸」，終於展現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道醒目的光帶，光帶的過去輝煌燦爛，如在空中一路綻放的煙花。只是煙花早已綻放完了。
「命運軸」的後半程在迅速黯淡下去。
突然，光帶的最末端，一點亮光閃爍了一下，就被黑暗徹底吞沒。
四周一片寂靜。
小厚久久聽不到怪老頭的指令，他收起眼光，低頭朝怪老頭看去。
怪老頭直挺挺躺在地上，臉朝向天空。嘴角，留著一絲怪異的笑。
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