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這一幕多少讓趙信有些意外。
甩了胡萬財一巴掌,來趙信面前的人竟然會是裴世。
裴淵活的久。
他知道為了家族的大局而考慮,明白什麼時候該認慫。裴世卻是個二十來歲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做事情的時候更多時候考慮的是自己的臉面。
被趙信狠狠的揍了一頓,還扎了幾針。
他此時竟然能夠放下心中對趙信的怨懟,低下他脖子上那顆高傲的頭顱。
低聲下氣的喊一聲爺。
「你又想跟我弄什麼么蛾子。」趙信沒有理睬地上的胡萬財,雙眸望著垂眸束手而立站在他面前的裴世。
「趙爺,我錯了。」
裴世神情誠懇的輕輕握拳,又將雙拳舒展開來。
「之前是我太年輕氣盛,毀了您的酒吧,還妄想與您為敵。這段時間我想了許多,我很感激您當時在酒吧給我那一巴掌。」
「若非您打醒我,我還不知道要自以為是到什麼時候。」
「這一回,我的過失讓我爺爺裴淵用裴世半數家業為我買單,這份教訓對我來說已經足夠重了。」
「還望趙先生能夠不計前嫌,接受我的道歉。」
言語間,裴淵竟是當著趙信的面跪了下來,雙手撐地叩首。
周圍的顧客大驚失色。
這又什麼畫面?!
胡萬財信誓旦旦找來要弄死趙信的人,竟然跪在他的面前磕頭認錯。
殊不知,趙信也倍感意外。
要說他剛才揍胡萬財,拽著衣服將他拖到這裡是識時務,為了讓裴家免被牽連,那麼現在他這是為何?!
真情實意的道歉?
趙信知道,裴世指的那一巴掌,是趙信給他的教訓。
一巴掌人給打清醒了。
短短半個月的時間,讓一個人能夠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多少還是讓人有些難以置信。
因為有些劣根是從小就有的。
這種骨子中與生俱來的劣性,就算想改也改不了。
要麼,裴世是在這裡忍辱負重,臥薪嘗膽。
要麼,他骨子裡曾經不是這樣的人。
以趙信估計前者的可能性比較低,能有劣根的人怎麼可能會忍辱負重,他的眼中能夠看到的就只有仇恨,恨不得將侮辱他的人殺之後快。
後者,趙信覺得也不太可能啊。
「趙爺,我是真的感謝您。」叩首後的裴世跪地不起,繃著臉道,「不管您是不是相信,其實曾經的我不是那樣的。就這幾年,我繪畫的天賦展現了出來,周圍越來越多的人對我追捧,我有些飄飄然了。學好三年,學壞三壞,我開始享受於那種跋扈。」
「幸虧,在我犯更大的錯之前,我遇到了您。」
「真的感謝您!」
朝著地面再次叩首,裴淵也在這時走了上來低眉順目道。
「趙爺,裴世是真心實意的想跟您認錯,我也是。」
「我裴淵佩服的人很少,趙爺您絕對算一個。」
「若不嫌棄,裴淵還想跟趙爺交個朋友。以後有什麼需要處理的事情,覺得比較棘手或者是不方便親自動手的,也都可以交給我們來做。」
裴淵爺孫言行舉止大變,哪怕他們言辭誠懇,趙信都有些懷疑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
太誇張了。
怎麼的?!
他這拳腳難道還自帶淨化buff,把這對黑化爺孫給淨化了?
心靈洗滌?!
伸手不打笑臉人。
不管這對爺孫到底心中在謀劃什麼,不管是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現在都不是他們的輪次。
趙信心中就信個六成。
之所以會相信多一些,是因為他本就是個善良的人,他相信人心向善。
至於不信的四成,就是留給他操作的退路。就算他們真的是虛情假意,忍辱負重,四成的懷疑也足夠趙信後續操作。
「行,起來吧。」
趙信輕輕抬手,裴世又叩首之後才爬了起來。
坐在一旁的肖挺已被嚇的呆若木雞。
要是他沒有看錯,眼前此人乃是白城裴家。
裴家在白城可謂是根深蒂固,在白城黑白都是龍頭老大,外城的家族想要進白城做生意,說的誇張點都得得到裴家的首肯才行,還得年年納貢。
白城的裴家,就好比洛城的徐家、蘇家加上殷九的縮版。
黑白通吃。
裴淵也是江南商圈中的傳奇人物。
這樣的人竟然低三下四的對趙信道歉。
趙信現在的能量已經這麼大了麼?!
肖挺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當年他怎麼就那樣鼠目寸光,看中了黃家的那一點蠅頭小利。
不行。
要是沒有看錯,趙信對肖樂渝還是有點感情的。
從這一點入手應該還能操作一下。
就算不能做大,做小也可以啊。只要能夠依附上趙信這顆大樹,何愁肖家不興旺。
肖挺眼中充滿了神采。
殊不知,他的那點小動作,都被趙信看的清清楚楚。
朝著肖樂渝看了一眼。
滿心感嘆。
就這樣的父親,真的還算是個父親麼?!
在他的眼裡,他在意的就只有他的錢,他的生意,他的社會地位,至於什麼狗屁親情,什麼親生女兒,全都是他獲取利益的籌碼,是他走向更高人生的跳板。
他除了給肖樂渝生命和少的可憐的養育之恩。
其他的,什麼都沒給。
都是索取!
投胎是門學問。
有時候生在富貴人家,也不一定就是幸福的。生在貧瘠的家庭,也並非就是苦難的。
至少生在鄉下,住著瓦房的趙信很快樂。
肖樂渝,則未必。
心中黯然長嘆,趙信就踹了一腳地上的胡萬財。
「你們的朋友。」
「從他跟趙爺生怨的一刻就不是了。」裴淵正色道,「趙爺,您一句話,這人我們替你做了。」
「裴爺!」
跪在地上的胡萬財一把抓住裴淵的腿。
「裴爺,我跟三哥是兄弟!」
「就算是裴三跟趙爺為敵,我裴淵也親自清理門戶。」裴淵用力的將他踹開,「趙爺,這人我帶走?」
「在這之前,我問你個事兒。」
「趙爺您說。」
「這咖啡廳是你的?」
「曾經是,現在已經轉到您的公司了。」裴淵回答,「上回咱們的轉讓合同里,也包括這間咖啡廳。」
「我的?」趙信挑眉。
「對!」
「原來是這樣。」
趙信聞言輕輕頷首,旋即來到胡萬財的面前。
深知碰到鋼板的胡萬財,下意識的想要跟趙信求饒,他知道裴淵到底是什麼樣的人,而現在能替他說情的就只有趙信。
「趙爺,趙爺……」
「聽到了麼,這店是我的。」趙信緩緩低語,「現在反而是我的錢能拿出來,你的拿不出來了,是不是很戲劇性?不過也對,人命都沒了,要錢又有什麼用?」
這是不久前胡萬財對趙信說的,現在趙信又原封不動的還給他。
跪在地上的胡萬財好似在嚷嚷著求饒的話,可惜趙信什麼都沒有聽進去,他就垂眸看著地上滿面哀怨和絕望的胡萬財,微微一笑。
「謝謝惠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