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

  沒有任何掩飾的從澹臺浦的眼中釋放，他伸出手指著眼前頭盔下跟著自己長相有著幾分相似長相的青年。

  「滾！」

  「滾！！！」

  咆哮聲從澹臺浦的口中傳出。

  那一聲聲振聾發聵中伴著盡數絕望似的怒吼，讓營帳周圍的科研人員和運輸人員們都不由自主的朝著澹臺浦他們這裡看了過來。

  披著甲冑的武者蠕動著嘴唇。

  旋即，也憤憤不平的握住了雙拳據理力爭。

  「我做錯了什麼，難道不是您曾經教導我的麼，在絕對差距的面前，一味的防守根本就沒有任何勝算，只是在延緩死亡而已。」甲冑武者盯著澹臺浦，「絕境之下唯有破釜沉舟才有一線生機，現在難道人族的處境還不算絕境，還不該破釜沉舟麼？」

  「滾……」

  澹臺浦根本就不想跟他多言，抬手指向通往城鎮的方向。

  「這裡不再需要你。」

  「為什麼！？」甲冑青年眼中儘是困惑，「統帥，你到底是怎麼了！曾經的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你有沒有看到那些武者，一味的防守讓他們已經激發不出一絲一毫的士氣了。難道，這是您想看到的麼？」

  「滾！」

  「爸！！！」

  披著甲冑的青年大嚷了出來，澹臺浦好似也被這呼聲怔了一下，緩緩垂眸看向眼前這個眼神堆滿了難以理解的神色的武者。

  他，就是澹臺明鏡。

  在澹臺浦重新回歸統帥之位，澹臺明鏡經過之前數年的歷練，也已經成長成了一個擁有獨當一面能力的新生代力量。

  澹臺浦將其化入自己的戰團。

  也是想，將他帶在自己的身邊多歷練一些，也順便彌補一下澹臺明鏡，不管怎麼說他曾經消失了五年之久。

  「澹臺明鏡。」

  滿眼憤怒的澹臺浦緩緩低語一聲，看著眼前他最疼愛的兒子，蠕動嘴唇良久又微微抬了抬眉眼。

  「我，以為你這五年成長了許多。」

  「爸，我不知道我的決定有什麼錯？」澹臺明鏡神色凜然，「我派人查了魔族那面的動向，他們當時正處在修整的階段。一直以來都是由他們主攻，咱們被動防守，早就讓他們已經心生驕態。他們根本就沒將咱們放在眼裡，反而咱們的人經過一番鼓舞，心中都憋著一股勁，說不定這回的奇襲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聽到此話的澹臺浦眼中儘是苦笑。

  他看著眼前的獨子。

  好天真啊。

  說到底是他錯了，他誤以為這五年澹臺明鏡已經脫離了稚氣，他在聯邦管理局工作的那幾年讓他已經變得成熟，考慮問題也會變得謹慎。

  其實——

  在他們父子倆剛剛會面時，從澹臺明鏡的言談中，澹臺浦確實是有這種感覺的。那時候的他，還很欣慰。

  他不在的這五年，澹臺明鏡學會承擔起了家族的重任。

  變得成熟穩重。

  也是如此，在澹臺明鏡提議想要加入戰團時他欣然接受，這一回跟魔族的交鋒他也讓澹臺明鏡做了他的副手，擁有一定的指揮權。

  做父親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繼承自己的衣缽。

  澹臺浦也是如此。

  他希望在他退位後，澹臺明鏡能夠接替他的位置，成為那個能夠為人族而戰，成為人族壁壘的統帥。

  交戰初期，澹臺明鏡的表現中規中矩。

  對此，澹臺浦也沒有在意。

  這種上百萬級的戰爭澹臺明鏡也是第一回接觸，有著諸多不解和一些小的錯誤，這些都是能夠理解和容忍的。

  但——

  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澹臺明鏡竟然敢做這種事情。

  深深的看了澹臺明鏡一眼。

  澹臺浦從懷中取出一部通訊器，手指輕輕在上面按動後通訊器中就傳出肅穆的低語。

  「統帥！」

  「讓科研部、技術部現在開始著手撤退吧，中止現在所進行的所有數據分析，將已經獲得的數據報告帶回。」澹臺浦的聲音中儘是疲憊，通訊器對面聽到後就是短暫的怔了一下，旋即應聲，「是！」

  營帳外，一眾科研人員和技術人員都收到消息。

  他們都是短暫的失神，旋即沒有任何懷疑都瞬間放棄此時所進行的實驗和分析，哪怕就差臨門一腳的數據，他們也沒有再做任何深入的研究。

  放棄。

  盡數放棄。

  短短不到三分鐘，科研人員和技術人員手中拿著儀器和宛如一座座小山的數據分析，匆匆朝著城內撤離。

  自始至終，沒有任何人詢問過理由。

  唯有服從！

  「爸，你怎麼讓人都撤走了？」澹臺明鏡眼中儘是不解，聽到此話的澹臺浦也哼笑了一聲，「難道，你還不明白麼？敗報，很快就會送回來了，與其那時候慌亂的撤離，現在撤離至少還能保存一部分數據，提供給第二戰團，讓他們能多有一分勝算。由於你莽撞的決策，咱們第一戰團的主攻時間結束了，而我們第一戰團的戰士也將毫無意義的犧牲，這一切都是你造成。」

  澹臺浦的話沒有任何留有餘地。

  他甚至沒有顧忌澹臺明鏡的心，很是直接的將一切都說出，而且也沒有替他背負任何責任，讓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第一戰團，接受到的命令是堅持15日。」

  「今天，是第三天。」

  「雖然就我看來堅持15日是不太現實的，可按照我的計劃堅持10日是沒有問題的。然而，由於你的決策，直接導致我們的防線徹底崩潰。第一戰團的突然戰敗，也會打亂後面大統帥所制定的所有計劃。」

  「澹臺明鏡，你確實是好樣的。」

  「你的一個不加考慮的決定，讓人族和魔族之間的戰鬥迎來了難以挽回的轉折點。從現在開始我以統帥的身份，正式宣布你被撤職，而你需要承擔的責任，到時候將會由大統帥去判定。」

  「現在，你可以跟著技術人員們退回城去了。」

  澹臺明鏡木然的站在原地。

  他緩緩抬頭，看著澹臺浦腦海中縈繞著他的話。

  戰敗？

  犧牲？

  一切都是因為他？

  「統帥！！！」

  幾乎就在那瞬息間，從人族魔族戰線的方向匆匆跑回名渾身浴血，從氣息來判斷至少也是武王境以上的實力。

  他左側的手臂無力的垂落著，右手的手臂更是被凶獸撕咬消失。

  饒是如此——

  前來的武者臉上都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痛苦，更多的是噴薄而出的焦慮和迫切。

  「統帥，不好了，咱們的戰線全面崩盤了。」

  咯噔。

  腦海中還縈繞著澹臺浦那一聲聲話語的澹臺明鏡心驟然咯噔一聲，他猛地抬頭看向前來匯報戰況的武者。

  「不可能！」

  「從衝鋒到現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全線崩盤？我在戰線後方還有留下了六萬精銳武者！！！」

  「明鏡副官。」

  匯報戰況的武者看到澹臺明鏡後一臉正色。

  「咱們衝鋒的那些弟兄剛剛進到魔族陣地就被困死了，魔族從未有放鬆任何戒備，他們其實是故意在等著咱們上鉤。」武者凝聲低語，「大批量武者衝鋒，而咱們留守的六萬武者也遭受到了地行獸的偷襲。按照您的安排，咱們留下的都是元素掌控系，並不擅長近戰。而衝鋒進魔族陣地內的武者們又無法退回，所以就……」

  噔噔噔——

  聽到這番話的澹臺明鏡腳下發軟噔噔噔向後退出數步，旋即咚的一聲坐在地上。

  地行獸！

  他，竟然地行獸給忘記了。

  按照他的計劃，他其實也有想過衝鋒後落敗的結果，故而特意將元素掌控者都留下，在衝鋒武者們退回後，由元素掌控者配合重火力裝置進行火力壓制，以此來確保衝鋒武者們能夠安然退回。

  卻沒想到……

  澹臺浦垂眸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澹臺明鏡，其實能夠經歷一次失敗對澹臺明鏡而言是好事。

  他還年輕。

  但，澹臺浦卻無法接受澹臺明鏡在此接受失敗的經歷。他的失敗，代表著會有無數武者為他草率的行為買單。

  「儘可能的撤軍吧。」

  澹臺浦輕聲低語，道。

  「我會聯絡第二戰團來對你們進行接洽。」

  「是！」武者匆忙而去，而此時澹臺浦也緩步走到澹臺明鏡的面前，緩緩蹲下後朝著他伸出手。

  「爸……」

  澹臺明鏡眼眶泛紅，隱約間涌動著淚光。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並不是就一頭熱就讓武者們衝鋒，我是聽到了他們的呼聲，而且我還特意留下元素掌控者，想要在衝鋒戰敗後進行火力壓制，我……我真的沒想過會是現在這樣。」

  「我知道。」

  澹臺浦輕輕的抬手揉了揉他的頭。

  「澹臺明鏡，其實有些問題也跟我這個做父親的有關係，是我對你的期望太高，才會導致現在的局面。也許，你真的沒有做統帥的資格。」澹臺浦低語道，「知道麼，我不提其他人，如果將你換成是趙信，此戰人族未必會輸。」

  「我……」

  「回去吧，不要為失敗給自己找藉口，這一回確實是你錯誤的決定導致了武者的傷亡，你應該承擔一切後果。」言語間，澹臺浦就緩緩起身，在他的身上閃爍著一道道雷芒。

  「爸，你要做什麼？」

  「兒子犯錯，老子總該去承擔一些責任。」澹臺浦垂眸低語，「我，總得將那些武者們從魔族的陣地中帶回來吧，他們也都是爹娘生的，也都有著家庭的啊。難道，我們父子倆要毀了那一個個家庭麼？」

  「爸！」

  「小子，以後處事可要冷靜些啊。」

  就好似是在做最後的告誡一般，涌動著雷電的澹臺浦驟然間化作一道雷光將將地面的無數碎石都擊打成齏粉後沖向戰線。

  而澹臺明鏡就默默的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握拳。

  遙望著化作雷光消失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