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懶的伸著懶腰。

  趙信抬頭仰望頭頂赤紅色的虛空。

  能理解。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執拗愛鑽牛角尖的人，也並非是那種自我到極致，認為他所行之事一切就都是正確。

  曾經的生活，讓他擁有了學會思考的能力。

  其實，

  就他而言，赤里拉雅說的那些話。

  不能說完全正確。

  她說的問題中，從她最後的收尾能夠感覺到，是存在著她的主觀意願摻雜其中的。

  太阿神王的死是讓她耿耿於懷的。

  在她的眼中，太阿神王就像是一面為所有族人遮風擋雨的大山，他是那麼的耀眼又值得信賴。

  可惜，山倒了。

  神族由於他的戰死而失去了主心骨。

  所有人都不知所措。

  最終——

  曾經不可一世的神族，落魄到了現在的地步。

  故而，赤里拉雅就覺得領頭人應該示弱，應該讓族內同氣連枝，讓神族所擁有的不是一面盾，而是一面大盾和無數小盾。

  大盾破碎，小盾能夠補上大盾的位置。

  這，是赤里拉雅的想法。

  她的經歷導致了她現在的主觀想法，有著她的個人情感在其中，所以趙信才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卻不全對。

  趙信要做的就是吸收她所說對的地方。

  就比如，放手。

  在赤里拉雅說剛才那些話時，趙信一直未曾開口就是在心中考慮這個問題。橘六九之事也許存在他的過失，卻也並非絕對。

  但，他也確實不應該所有事都大包大攬。

  該去相信其他人。

  就比如說他這回回到凡域，不管是周沐言、薛佳凝亦或是其他人，他們的成長都是讓趙信始料未及的。

  趙信在蓬萊時一直對他們憂心忡忡。

  結果，他們個個都成為了能夠獨擋一面的存在。

  這就是趙信不再後的結果。

  趙信從未覺得他身邊的人會是廢人，相反其實他一直對所有人都心懷期待。可能，確實是也是他兒時的經歷，太想要照顧好身邊的每一個人，珍惜每一個人的存在，讓他下意識的想將一切都背負再自己的身上。

  現在想想，好像並沒有這樣的必要。

  他的背負一切，反而遮蓋住了其他人的光。

  不說旁人。

  就拿李道義來說，他可是為了救世而下山的劍客，他曾經在他們所有人中間本該是最耀眼的。

  可由於趙信的關係，他卻一點點的沒有了耀眼的色彩。

  能說是他懈怠麼？

  更多的，應該是趙信他遮蓋住了李道義的光。

  至於所謂的搶了氣運。

  他也不反駁。

  任何人再接觸任何事都會有所成長，說不定他們在去做某些事的事情，就能夠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

  然而——

  這一切，被趙信生生的給阻斷了。

  「趙信，雖然我說了很多，但你的未來還是由你來決定的。」眼看著趙信伸了懶腰，赤里拉雅也笑著開口，「不管你未來做什麼決定，我都相信你。」

  「喔？」

  從赤里拉雅的話中，趙信真的感受到了那種發自肺腑的赤誠。

  「其實，我有件事很詫異。」

  「怎麼說？」

  「你為何對我這麼信任？」趙信眼中伴著不解，「咱們倆就算是盟友，其實咱們之間的接觸不多。而且，你剛剛所說希望我未來能夠有所成就，甚至比我的父母期望更盛。我從聽感上來感覺，你沒有說謊。」

  「當然。」

  赤里拉雅哪怕是一分一秒的猶豫都沒有。

  「我很期待。」

  「對啊，這就是我好奇的點了。」趙信不解，「要說，這世上應該最期盼一個人能夠有所成就的就是父母了，你……」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這確實。」

  赤里拉雅對此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可，有些事情還是存在著某種因素在，他們不希望你能變得特別優秀。至於這中間到底是為何，也許未來你自己能夠窺探其中的真相。」

  「現在不能說？」

  抱著雙腿坐在地上的拉雅就是笑了兩聲，旋即就看她從地面起身，也慵懶的伸了個懶腰側目看向了楓林的深處。

  「許雯他們回來了，也許你該走了。」

  幾乎就是赤里拉雅話落的瞬間，從楓林的深處傳來了沙沙沙的聲響。

  不多時，穿著血色長袍的許雯、趙航和兔子就並肩出現在趙信他們的視線當中。

  「趙信，我們回來嘍。」

  隔著數十米許雯就雀躍的揮動著小手，趙信側目看了一眼身旁到底還是沒有做出回答的赤里拉雅後將目光收斂。

  靜靜的等待著他們來到草屋前。

  「院長，試煉之地內的挑戰者大概已經都送出去了。」趙航幾步來到赤里拉雅的面前低聲匯報，「應該再有半個時辰，就都會帶出試煉之地。」

  「有不想出去的麼？」

  「有。」

  趙航微微點頭。

  「確實是有不願出去的，您當時也並未說明是強制要他們離開還是自主選擇，我們也並沒有進行強行驅逐。」

  「無妨，到時候我派人將他們帶出去就夠了。」赤里拉雅道。

  聽到此話，趙信不禁有些意外。

  看樣子赤里拉雅是要徹底將試煉者都帶離試煉之地，那也就是說她想要取消試煉之地。

  「以後試煉之地就不存在了？」

  「沒必要了。」對此，赤里拉雅也沒有含糊，「時間上也已經來不及，混亂時代已將來臨，到時候就算是我們神族也要參與其中，這試煉之地自然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將所有試煉者都送出去，讓他們為未來的劫難出一份力才是好事。」

  「拉雅，你說的劫，到底是什麼劫！」

  趙信的眼中堆滿了沉重之色，「我覺得未必是魔族之劫吧，我也接觸過一切大能，他們再提到劫時也都一臉沉重。」

  「此劫，乃天地之劫。」

  赤里拉雅凝聲低語，道，「天地生靈都將是臨劫者，任何人都無法跳脫出劫難之外。」

  「劫從何處來？」

  面對趙信的這番提問，赤里拉雅依舊沒有講話，就是抬了抬眉。

  「問那麼多幹嘛？」旋即，赤里拉雅又一臉不耐，「你就消停處理好眼前的事兒吧，還劫從何處來，跟你說了難道你能處理得了啊。你就好好努力修煉，爭取早日能夠成為我的臂膀，到時候咱們倆再去探討劫從何處來的事吧。切~本事不大，好奇心倒是挺重。」

  「……」

  這毫不留情的嘲諷讓趙信老臉一黑。

  可惡！

  讓這女人裝到了。

  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婆，成了個至尊，竟然如此囂張。

  「你在心裡嘀咕什麼呢？」赤里拉雅抬手拽住趙信的耳朵，「是不是在心裡念叨我老妖婆啊？」

  「哪有！」

  https://

  被戳中心思的趙信一口回絕。

  「我，明明說你是仙女。」

  「請記住，我是神女。」赤里拉雅沒好氣的鬆開了趙信的耳朵，旋即目光落到趙航的身上，「你沒什麼話想對我說麼？」

  「啊？！」

  被突然點名，趙航一臉費解。

  「我……」

  「拿著。」赤里拉雅也懶得多說，抬手扔出來個瓷瓶，「七日服用一顆，待到將這瓶子裡的都吃光了，你體內的巫毒就解了。」

  握住瓶子的趙航一臉駭然。

  她怎麼會知道？

  短暫的震驚後，他的心中則是一陣狂喜。

  「謝院長。」

  默默看著這一幕的趙信不禁蹙眉。

  巫毒。

  趙航被下毒了。

  此事，趙航竟是都沒有對他說。

  若非赤里拉雅將解毒的丹藥交給趙航，趙航是不是會毒發？

  「別琢磨了，你這個人就是愛琢磨。」赤里拉雅瞥了趙信一眼，「我特意查了你的一切，我建議你沒事兒別總瞎琢磨給自己壓力。一切自有天數，該發生的事總會發生，不會發生的事你若是顧慮的太多也會發生。此話之意，就是放寬心，想太多容易給自己增加因果，因果很邪門的。」

  「誰幹的？」

  趙信眉眼一凝，聽到此話的赤里拉雅忍不住扶額。

  「你……」滿是無奈的深吐了口氣，赤里拉雅凝聲道，「赤里明悟，他給趙航下的巫毒，想用他來控制巡查組。」

  「院長，你都知道？」趙航驚呼。

  「呵。」

  赤里拉雅不屑的哼了一聲。

  「這是我的地盤，風吹草動怎麼可能會逃得過我的眼。你還算不錯，至少你從未想過背叛我，要不然我也不會給你解藥。」

  「拉雅，既然你知道赤里明悟不是善類，你為何……」趙信欲言又止。

  「放長線，釣大魚。」

  言語間，赤里拉雅就抬手在趙信頭頂揉了揉。

  「像你這種小朋友就不要多問嘍，這個問題也是你不該知道的呢，你還是趕快回到凡域跟你的那幾個嬌妻美妾卿卿我我去吧。」

  「手拿開。」

  趙信抬手將赤里拉雅的手打落。

  揉他頭。

  向來都是他揉別人的份兒，哪有被別人揉的時候。

  「別亂說啊，那些人都是我朋友，我女朋友就是蘇衾馨而已。」趙信一臉正色，赤里拉雅撇了撇嘴，「那按你這麼說傅如婉也是朋友嘍，嗯~拜過堂的朋友，都在一個屋睡覺了，那可是真妙呢！」

  「這你都知道？」趙信驚了。

  「小弟弟，至尊的本事可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赤里拉雅攤手道，「你以為至尊境就空有境界啊，至尊需要跟天地相融，就你一個念頭我們至尊都是能感受到天地波動的，就看我們想不想管而已。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有些人的名諱不可直呼，你呀，太嫩了。」

  抬著手指在趙信的頭上戳了一下，赤里拉雅就努嘴道。

  「行了，別在姐姐這待著了，趕快回你凡域去吧，那裡需要你。」赤里拉雅笑吟吟道，「都有空的時候姐姐去找你玩耍。」

  「真的假的？」

  趙信一臉愕然。

  如果赤里拉雅真願意去找他，那他可真雙手雙腳歡迎。免費打工仔，幹嘛不要，只要有她在，凡域那些宵小之徒還不就是一根手指的事情。

  捏死他們。

  最好那時候廖化能露面，赤里拉雅直接將他料理。

  「別打歪心思，我剛才都說了，你的一舉一動，每一個念頭我都能知曉。」赤里拉雅凝聲低語，「我這種境界可沒可能替你打工，而且你想指望我一個至尊去殺一個跟你差不多的人，這種事我也不會做的。」

  「小氣~」

  「道德天尊不小氣，你跟他關係不是很好麼，那你不妨去問問他，看看他願不願意替你殺那個人。」赤里拉雅滿臉嫌棄，「至尊殺聖人之下，你知不知道要背負多重的殺孽啊。就算是聖人，那都不能輕易出手，如果沒有限制，我直接把你們人族滅族了好不好，你們有能抵抗的能力麼？」

  得！

  又是一串大道理。

  其實，趙信這些都懂，他剛才就是純粹開個小玩笑，沒想到赤里拉雅竟然這麼上綱上線。

  以前也沒覺得她這樣啊。

  「是是是，至尊說的對。」趙信一臉無奈道，「算是小弟失言了，還望至尊您能夠大人不記小人過，小弟就不叨擾了。」

  「走吧~」

  赤里拉雅抬了抬手，突然間又將趙信喊住。

  「趙信。」

  「誒？」

  「你，一定要善待火叔和雷叔。」赤里拉雅目光望向踩著雷火雙刃的雷火雙靈，「將他們是我父親曾經最信賴的兄弟，既然雷火雙刃被你所得，希望你別埋沒了雷火雙刃的威名。」

  「放心，我會的！」

  雷火雙刃。

  曾經太阿神王所持法器，相信對赤里拉雅而言也有著非凡的意義。她讓趙信將這件法器帶走，想來內心肯定也有許多的不舍。

  「火叔、雷叔~」

  赤里拉雅又抿著嘴唇低語。

  「趙信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相信你們二位跟隨趙信不會失望的，我很相信他。」

  「哈哈，我們也看出來了。」火焰稚童咧嘴一笑，「等有空的時候，你來找我們或者我們去找你，將風、土也喊上，我們哥幾個也好久沒有聚聚了。」

  「那你們可得趕緊努力了，土叔和風姨現在都是成年體。」

  「啊？！」

  頓時，火靈和雷靈一臉愕然。

  「他倆也……」

  「是呀，你們沉睡這麼多年，可是落下很多呢。」赤里拉雅面噙笑意，火靈和雷靈都忍不住的握拳，「可惡，這兩個懶鬼竟然都價格成年體了，不行，咱哥倆也得抓緊，要不然碰面的時候可得被笑話。」

  「沒錯！」

  倆元素之靈暗自咬牙，突然間火靈蹙眉。

  「拉雅，水靈……」

  「水姨那裡我會處理的。」赤里拉雅正色道，「我可以容忍赤里明悟做一些事，可是這種事他確實已經觸碰到我的底線了！」

  「那就，拜託。」

  「放心！」

  總算一切都塵埃落定，火靈和雷靈分別飄在趙信的兩側，而許雯、趙航、橘六九和兔子也都跟在他的身後。

  「拉雅，域外見~」

  其實，趙信此話想要表達的就是試煉之地外見面，而對赤里拉雅卻是有著不同的含義。

  她怔了一下，眉眼中露出笑容。

  「好啊。」

  身影消失。

  趙信幾人的身影被血楓林的枝葉所遮蓋，而拉雅則默默的凝望著他們的背影，低聲呢喃。

  「域外見。」

  深吐了口氣，赤里拉雅眯眼看向身後的茅草屋。

  旋即，目光驟然森冷。

  「明悟伯伯，許多帳咱們得慢慢算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