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嚴的低語自虛空而來。

  群仙心頭一震。

  他們抬眸看著遠處虛空上的身影。

  兩人。

  其中一人著黑衣，渾身上下散發著如帝王般的威嚴。身旁之人著藍衣黑褲，腳下御風。

  「趙信，周沐言。」

  站在下面的畢天澤看到這一幕也微微抬眉。

  「這趙信膽兒還真肥兒，竟然就倆人來咱們聯邦局。」看到這一幕的參謀們不禁心頭一喜。

  這對聯邦局來說是好事兒啊！

  他們就顧慮會呼朋喚友而來，如果只是兩人的話，在這聯邦局的周圍可是有百名仙人，而且更是還有數百仙人在潛藏暗處。

  上千仙人在此，想要解決個趙信還不是手到擒來。

  忐忑不安的參謀們都鬆了口氣。

  感覺，聯邦贏定了。

  「畢天澤！」

  虛空中，腳下御風的周沐言右拳驟然握緊，看向畢天澤的眼神中儘是兇狠的殺意。可能是感受到了那份來自虛空中的殺氣，畢天澤微微抬頭，對周沐言投以笑容。

  「他還笑的出來！！」

  周沐言將後槽牙咬的咯吱作響。

  「沐言，冷靜。」趙信輕聲低語，也朝著畢天澤的身旁看去，目光落在了那兩個披頭散髮昏迷在地的女子身上。

  「我知道。」

  聽到趙信的低語聲，周沐言緩緩的將殺意收斂。

  「那應該就是惜月姐她們吧。」言語間，周沐言又環顧四周，「都是仙人高手，數量在百仙以上，五哥，稍有棘手啊。」

  「百仙而已，有何棘手。」

  趙信聽後淡笑一聲，根本就沒有將這些仙人放在眼裡。

  他走秦王路時，以凡人之軀勝人仙、地仙也就是瞬息之間，現在這裡的仙人根本就不夠他看的。

  「我人已經來了，是不是該把趙惜月她們交還給我了。」趙信低語。

  「趙信！」

  就在這時，畢天澤抬頭凝聲高呼。

  「怎麼了，總指揮。」趙信低語一聲道，「廖化何在，為什麼是你在這裡，你一個凡人參與這件事，真的好麼？」

  「局長之命，不得不從。」畢天澤道。

  「念在咱們倆曾經的情分上，我不殺你，把趙惜月和青丘月交給我，此日之後你我二人恩斷義絕。」趙信低聲道，「畢天澤，你該當知道，我既然會來這就有著十足的把握，這周圍的百仙不是我的敵手。」

  傲然的低語在虛空中迴蕩。

  凡是聽到這句話的仙人都不禁皺了下眉。

  太狂妄了。

  他們這裡可是有足足上百位仙人，其中更是不乏天仙、玄仙境的高手，趙信卻還敢如此張狂。

  就算他有點實力，可是雙拳難敵四手。

  一仙。

  更不可能勝百仙。

  「我知道，你有實力。」畢天澤噙著笑容低聲道，「如果是我在主持大局，我肯定會將趙惜月和青丘月還回去，甚至我都未必會抓他們。不管怎麼說，咱們曾經也都是朋友，我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兒呢，你說對麼？」

  「少在這裝好人了！」

  周沐言凝聲怒斥，才剛剛收斂的殺意瞬間又釋放了出來，他的眼底都布滿了血絲，緊握的拳頭手臂青筋都爆了出來。

  「你這種人，還會念曾經的感情麼？」

  「我都不需要你顧忌我們這些友情，你自己妻女，那是親情吧，可是你是怎麼做的？」

  「畢天澤，她才四歲多啊，她還不到五歲！」

  盛怒下的周沐言氣息都有些紊亂，周圍的風更是呼嘯不止。

  「然後呢？」

  卻不想，面對周沐言的厲聲呵斥，畢天澤哪怕是一絲動容都未曾在他的眼中浮現，臉上還縈繞著些許笑容。

  此時的他就像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讓人心寒。

  哪怕是憤怒到歇斯底里的周沐言，聽到這份毫無波瀾的反問，也愣了足足半分鐘的時間。

  蠕動著嘴唇，半晌說不出話。

  他在想——

  到底是為什麼，畢天澤竟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六子，清醒一些。」

  趙信抬手按住他的肩膀，一縷清涼之氣就灌入到了周沐言的識海，讓他整個人都從那種幾乎被仇恨蒙蔽的瘋狂中清醒過來。

  縱使是清醒，心中的恨意卻是如潮湧般席捲重來。

  他只能竭力的遏制著。

  儘管他的內心再怎麼憤怒，也能夠分得清輕重緩急。

  此番來此的目的是為了將趙惜月和青丘月帶回去，行動也是以趙信為首。他不能因為自己的衝動，而破壞了趙信的計劃。

  影響到對趙惜月和青丘月的救援。

  看到周沐言好似忍住，趙信心底鬆了口氣。

  「老五啊，好好寬慰寬慰六子，他這種急脾氣難成氣候。」畢天澤又冷嗤一聲，「他還是太稚嫩了，這麼多年了，心性上也沒什麼長進。」

  「夠了吧。」趙信低語。

  看到畢天澤變成現在的樣子，趙信也倍感心痛。尤其是是聽到他故意在周沐言的傷口上撒鹽，還是用著那種就好似雙方是陌生人般的語氣戲謔和嘲弄，他的心裡真的有些不是滋味。

  畢天澤微微聳肩。

  那神態就好似在說他並不是有意的。

  「既然老五都這麼說了，我就給你個面子。」畢天澤又低語一聲，「可是能不能從天上下來，我一直抬頭看，脖子有點酸了。」

  「總指揮！」

  幾位參謀們都不禁瞪眼。

  讓他下來？！

  如果趙信從虛空中下來的話，真對他們動了殺心那不就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可惜，畢天澤根本就沒有理睬他們。

  默默的看著虛空中的趙信。

  「你確定要我下去？」趙信問了一聲，畢天澤不置可否，「當然，你們都是仙人，我不是。你們都站在天上，我站在地上，心裡嫉妒啊。下來咱們面對面的談談心，都這麼多年沒見了，我也想你啊。」

  「五哥，小心有詐。」周沐言低聲提醒。

  趙信側目給了周沐言一個安心的眼神，低頭微微一笑。

  「好，我下去。」

  虛空中的趙信毫不設防的從虛空中落下，跟在他身旁的周沐言則是神色警惕的打量著四周。

  他現在對畢天澤的印象已經跌入到了谷底。

  任何事——

  他覺得畢天澤都做的出來。

  落到地面後的趙信還向前走了數步，大概在相隔五十米的時候，虛空中瞬間落下十數道身影。

  氣息凜然。

  周沐言猛地向前邁出一步，風刃已然凝聚在他的周圍。

  「六子。」

  趙信按住周沐言的肩膀，目光望著面前的那些仙人。

  「畢天澤邀請咱們下來是想敘敘舊的。」

  「諸位上仙，行個方便。」畢天澤眼中也縈繞著笑意低語道，「讓我跟趙信說幾句，我們倆也算的上是老友。現在已經是各奔前程，如果現在不說幾句話，可能未來也沒有什麼機會再說話了。」

  幾位仙人皺了皺眉朝著兩側讓開。

  趙信和畢天澤就這樣四目相對，互相對望。

  「我做夢也不會想到，老五，我會跟你站在對立面。」畢天澤先開口長嘆了一聲，「我當時一直以為，咱們會是一輩子的兄弟。」

  「誰不是呢？」

  在大學的那段時間，他們宿舍中的幾人關係是多要好，誰都不會想到像現在這樣。

  可能，這就是時間的能力吧。

  時間——

  讓人永遠都捉摸不透。

  「當年咱們在江南大學的時候，那可是校園五俠啊。」畢天澤一臉的感嘆，「我是真的很懷念那個秋天，學校中鋪面了落葉，咱們五個人第一次碰面的時候……」

  聽到這句話的趙信深深的吐了口氣。

  「你也別太緬懷，我不是說想要用這些話去影響你。」在趙信就要陷進去時，畢天澤的話重新將他拉了回來，「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真的很希望回到七年前。可是，沒辦法，時間是倒流不了的。」

  畢天澤突然用力的握緊拳頭，眼中伴著凶光還有些許的淚光。

  「你們，老五、六子，你們可以說我現在人面獸心，你們可以說我忘恩負義，可是我不在乎。」畢天澤咬著牙嗤笑道，「我的親人，都死了！他們死在魔族的手裡，死在妖族的手裡，我恨他們。聯邦培養了我，我畢天澤就會用我的一生去回報聯邦，我沒做錯什麼。」

  「你殺了自己的妻女，你還說你沒做錯什麼？」周沐言喊道。

  「她們是妖！」畢天澤紅著眼睛喊道，「她們是妖族，我殺她們何錯之有！周沐言，你別用你滿口的仁義道德來指責我，你父母都活的好好的，我不是！你親眼看到過自己的姐姐被咬的只有半顆頭的屍體麼，我看到過！我恨不得殺光所有的妖族和魔族，知道麼，趙惜月和青丘月一直在我的手裡，我沒有直接殺了她們，就已經是念及舊情了！」

  看著情緒有些癲狂的畢天澤，趙信不禁低嘆了一聲。

  「那你知道聯邦的背後是救世主麼？」

  「我不需要知道這些。」畢天澤冷漠的搖頭，「就算是救世主，也是他們給了我現在地位，讓我擁有了現在的力量，我就算是為他們賣命又能如何？」

  「你真的沒救了！」周沐言咬著牙低語。

  「呵……」

  畢天澤的臉上儘是嗤笑，沒有回應周沐言的話，而是回頭看向趙信。

  「老五，你覺得我錯了麼？」

  「我沒覺得你錯。」趙信搖頭道，「任何人做任何決定都是合理的，這幾年我沒在，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可是你既然會這樣選擇，自然有你的理由。只是，趙惜月和青丘月，她們也沒有做錯什麼。你們聯邦局想要討伐的是我，將她們放了，我會留在這裡。」

  「這不可能。」

  畢天澤突然哼笑一聲，道。

  「她們倆如果放了，你就不會有任何顧慮，到時候我還真不認為聯邦局能抓的住你。」

  「你想如何？」趙信道。

  「老五，我畢天澤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我承認我確實是欠你的……」畢天澤指著自己的眼睛，「我的這眼睛本該是瞎的，是你給我的。」

  「你說這些做什麼？」

  「我還給你。」

  旋即，畢天澤就瞪著眼睛，手臂狠狠的插了進去。

  劇痛讓他彎下了腰。

  很快他的嘴裡就發出咯咯咯的笑聲，在抬頭時候他的左眼向外流淌著滲人的鮮血。

  凡是看到這一幕的人都不禁心頭大驚。

  哪怕是仙人都腳下發寒。

  真狠啊！

  站在這裡的不乏心狠手辣之輩。

  可是他們的狠辣都是對旁人，對自己能下手如此之狠，他們捫心自問，還真的未必能夠做到。

  對別人狠，不算狠！

  能夠對自己都狠的人，未來絕對會是一方人物。

  「這人不錯啊。」虛空中的某處傳來一聲低語，「如果今天之後他還能活著，嘗試著接觸一下，將他吸納進來，我要好好培養他。」

  「是！」

  虛空中又傳來一聲蒼老的應聲。

  周沐言也說不出話來。

  看著眼睛向外流淌著鮮血的畢天澤。

  手指輕顫。

  他是恨畢天澤，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可是看到畢天澤親手戳瞎自己的眼睛，周沐言的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做不到絕對的冷漠。

  「老五，這眼睛我還你了。」畢天澤指著自己戳瞎的眼，周圍的人哪怕是看看都會覺得痛到窒息，畢天澤卻是聲音都沒顫一下，「從現在開始，我沒什麼欠你的。」

  趙信默默的點頭。

  他也沒有想到畢天澤會做到這種地步，輕吐了口氣低語。

  「你不欠我了。」

  「謝謝……」畢天澤臉上露出一抹笑意，「那麼，從現在開始，咱們之間就算徹底恩斷義絕。我，是聯邦局的作戰總指揮，你是我們聯邦局要討伐的目標。我是兵，你是匪，敘舊和恩情都結束了，我們也該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了。」

  「你真的想好了？」趙信凝聲低語。

  「如果你想要將趙惜月和青丘月帶回去，那就來搶吧。」畢天澤向後退了兩步，「若是你能搶回去，她們就是你的。如果你搶不回去，葬身於此，我會替你買一處好的墓地為你安葬。」

  「你還是好好給你自己選個墓地吧！」周沐言冷嗤一聲。

  「六子，就憑你們兩人，你們真的死定了。」

  畢天澤手用抹了一下，眼眶流淌出的鮮血，輕輕的朝著地面一彈。

  「真是懷念，六年前的那個夏天啊，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