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靜了。
就好似這個夜晚也在靜靜聆聽著姚仙兒的故事。
她的親身經歷。
趙信當然也是聆聽者，從得知姚仙兒泰山王的身份，他就一直對這位大姐極為好奇。
流匪嘛。
他是知道的。
就是流竄在世的盜匪，或是占山為王的匪徒。
之前姚仙兒也曾跟他說過。
就是……
「你是商周時期人？」趙信皺眉側目看向姚仙兒凝聲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你生而為鬼麼，還有你商周時期人士，你現在……」
「閉嘴！」
沒等趙信話音落下，姚仙兒就惡狠狠一副『如果你敢說出來就死定的模樣』咬牙切齒。
趙信當然不會自討沒趣，心裡自顧自的嘀咕。
好傢夥！
商周時期人士。
公元前一千年，眼下都已經二十一世紀，這大姐竟然是位三千歲的……仙女姐姐。
眼角的餘光，一縷森冷的眼神襲來。就好似，姚仙兒聽到了趙信心中的呢喃，威脅的他硬生生的在心裡轉變了稱呼。
「趙信，有些話哪怕是想都不要想，知道麼？」
雙手撐著地面的姚仙兒眼神中充滿了威脅的色彩，趙信乾笑了兩聲岔開話題。
「你為什麼要做流匪？」
「呵……」姚仙兒冷哼一聲，也沒再多威脅趙信扭頭望向頭頂的星空，道，「你知道的，地府、仙域，這裡不像是凡域，都有生老病死。他們雖不說是恆壽，也離譜的很。當時地府的內部體制早就已經根深蒂固。我就算是從個小鬼卒做起，想要爬到判官之位也難如登天。」
趙信聞言很是認同的點頭。
當時趙信的功德夠到仙官時，仙域內也沒有適合他的職位可以申請，他就只能從手機上，在天庭頁面領取俸祿。
待到他被玉帝詔令登天，才得到了見習月老的身份。
也順帶著撿到了仙域天道這便宜師尊。
讓他在仙域內地位頓時水漲船高，曾經擔驚受怕被得知凡人身份，現在卻是仙域都畏之如虎的天道之徒。
地府與仙域如出一轍，必然也是如此。
「我，一直自命不凡，覺得自己絕對是個做大事的人。官當不成，那我就當個山大王總行吧？」姚仙兒的低語也又緩緩而來，旋即就聽到她自嘲似的笑了一聲，道，「可惜，我到最後，手下都沒到十人。可笑吧，我在地府待了幾千年啊，一直到泰山王讓我去接他的官兒，我手下都沒到十人，哈哈哈……」
郊外的夜晚，要比城市的夜晚涼的多。
這份涼意……
就是來自於夜晚的風。
從北而來的凜冽寒風，坐在懸崖口的趙信和姚仙兒沒有任何遮，這凜風可以肆意的吹拂在他們單薄的衣服上。
姚仙兒的笑，卻是比那凜風還要悲涼。
聽到這些的趙信也愣住。
他確實沒有想到，姚仙兒竟然在地府混的這麼慘。哪怕是他，在凡域世俗，也有了一個屬於他的門派。
門人上萬餘眾。
「一直自命不凡，覺得自己必能做成大事的我，到最後心中的宏圖偉業也未曾實現，你說好不好笑。」姚仙兒歪著頭笑中似悲似喜。
「可至少你現在是泰山王啊。」
「那也是老泰山王，他施捨給我的。」姚仙兒輕聲道，「泰山王境內流匪極多，我在泰山王境內做流匪數千載，對外面流匪的情況很清楚。老泰山王又是個老好人，他認為將閻羅之位給我，可以憑藉泰山王城的力量一舉殲滅境內流匪，給城中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生存環境。」
「這也是他對你的認可啊！」
「認可？呸……」姚仙兒狠狠的啐了一口，「他那分明就是在侮辱我，我是流匪，流匪你知道麼？流匪，一直以來都是泰山王城最難處理的群體，是敵人，我們會到泰山王城燒殺搶掠，他憑什麼將閻羅之位給我？」
「……」
趙信莫名間沉默了。
好似，姚仙兒說的是對的！
這就像是古代王朝周圍的匈奴，馬匪。哪個皇帝、王侯，會說將帝位、王位交給這些人？
「他這樣做，就是在說……我是個不稱職的流匪。」
姚仙兒的語氣突然變得激動，整個人從從懸崖站了起來朝著趙信大嚷。
「在他的眼裡，我根本就不是個流匪，我只是個在泰山王管轄範圍，在玩流匪扮演遊戲的小朋友。他這樣做，直接否定了我數千年的堅持。」
「最可笑的是，我竟然接受了。」
話音到此，激動中的姚仙兒聲音又變得低沉了下來，手拍著自己的胸口。
「我……終究成了泰山王，地府幾位大帝之下地位崇高的閻羅，我好似成功了，擁有了崇高的地位，可是我自己卻很清楚，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不管是我在凡域時，想要成為女將軍最終校尉都沒混上就倒在戰場。亦或者是，我想做流匪成為山大王，卻被侮辱不是個合格的流匪，被施捨成為泰山王。」
趙信沒有做聲。
他能夠感受到姚仙兒語氣中的悲涼，而且從她的話中，趙信也確實覺得，這蠻可悲的。
不管姚仙兒的行徑是對是錯。
堅持了數千年的事情，被最有資格去證明她這份堅持存在意義的人否定，這的確是件很讓人悲痛的事情。
姚仙兒最後還接受了泰山王的閻羅之位，就等同於她也放棄了自己的執著。
就是……
趙信不明白，她說這番故事的意義在何處。
他沒有去打斷。
他知道，姚仙兒的話還沒有結束。
「我厭惡自己的失敗，我也不認可自己泰山王的身份。所有，我不喜歡在地府待著，我想逃避這份失敗，故而我就來到了世俗。」姚仙兒微微聳肩笑著挑眉，「來到世俗的我，學習到了不少有趣的知識，比如說天文。」
言語間，姚仙兒仰面看向頭頂的星空。
「你看……這漫天的星辰。」
「在我們商周時期，沒有人知道它們竟然是太陽系外的一顆顆恆星，更沒有人會知道宇宙有多麼浩瀚。」
「相比那浩瀚無垠的宇宙，人類又是多麼渺小。」
「我就是在知道這些後，突然發覺……有的時候活著未必非要執著於某處。就好似，我為何要執著於能不能夠擁有偉業。」
「人活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就像我現在這樣，在凡域泡著妹子，享受著凡域現代生活的繁華。繼任了泰山王衣缽的我，也擁有了雖不說天下無敵，卻也很難碰到敵手的實力。」
「其實……也蠻好的不是麼？」
「沒有誰會一帆風順，心想事成，哪怕就算是天王老子，他也不行。玉帝，你認識，你可以問問他，他能事事順遂麼？」
「他也有許多無法如願的心事！」
「你……」
「明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