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既生有馬，何生北川！
倒不是河出書房只想預備10萬冊。
而是公司大了，《文藝》又一次比一次火，導致以往編輯部就能拍板決定的一些小版面，現在都得層層申報，至少有兩名取締役簽名，才能最終定下。
這樣一來，整本《文藝》排版和策劃的時間被拉得很長，等印刷企劃下達時，留給印刷廠的時間就不多了。
即便如此，河出書房旗下的印刷廠還是加班加點趕出了10萬冊，按照以往的銷量，10萬冊絕對夠賣一整天，肯定不會出現售罄等貨的尷尬局面。
然而大家還是低估了讀者們對《奇鳥行狀錄》後續的渴望，以及對新書《刺殺騎士團長》的濃烈好奇心。
東京地區各大書店基本都在開店後不久，店裡庫存的《文藝》便全賣完了。
書店方要求加印的電話已經讓客服部爆炸了，所有員工齊齊出動都來不及回復他們。
如今他們能做的也只有和其他人一樣，瘋狂催促發行部的人去加印雜誌，力求在下午趕出一批來滿足嗷嗷待哺的讀者。
由於遲遲等不到書店上架《文藝》，竟然有人偷偷在雅虎日本論壇開貼，手打起北川秀的兩本書，該帖子一經發表，立即引來幾萬網民圍觀。
這可能是這個平行時空里，日本第一次出現網際網路盜版現象。
幸好日本人對版權法非常重視，而且被盜版的書還是「天下一品」北川老師正連載的新書。
帖子發出來沒一個小時，雅虎日本官方便將其刪除，並且將發帖帳號永久封禁，之後還特意發了郵件給夢子，表達了歉意，並表示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
他們語氣誠懇，態度良好，夢子也就沒再追究雅虎日本的責任了。
如果夢子非要起訴，雅虎日本說不定得面臨高額罰金加官方整治。
夢子對他們高抬貴手，雅虎日本官方也很識趣，又郵寄來了一些「小禮品」以示感謝。
得益於版權法的保護，這場盜版風波還沒掀起，就被摁死在了搖籃里。
北川秀也不禁感慨起來，在日本當一個文化名人就是好啊！
同一時間，首相官邸，首相辦公室。
雖然東京地區，乃至日本全國都有很多讀者沒能買到最新一期的《文藝》，但橋本龍太郎忽然想看，只是大手一揮，桌面上很快就多出來好幾本嶄新的《文藝》。
自《人間失格》輔助消滅了奧姆真理教，《告白》推動了《少年法》改革後，越來越多的政法界精英人士成了北川秀的鐵桿書迷。
連首相官邸都有不少工作人員跑去書店搶購雜誌，一到午休時間，人人拿出一本《文藝》看的津津有味。
橋本龍太郎也聽說了河出書房和文藝春秋間的銷量大戰，而且起因好像還和他去參拜某神社有關。
這事他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他能上位擔任首相，全靠前任村山富市在任期末時作死打擊奧姆真理教，徹底得罪了一大堆財團。
這些財團以右派勢力為主，既然扶持你上位了，那肯定要你投桃報李，意思回來。
橋本龍太郎本身作為一名政客，根本沒有固定的政治立場，一切都以自己所在的政黨和自身利益出發。
可他沒想到，一次參拜，竟然能炸出兩名「天下一品」！
這批有名有勢，在國民群體知名度比他們還高的「天下一品」已經有影響到政局和立法的能力，不可以輕易得罪。
否則這些人要是腦袋抽風，非得和他們較勁起來，他們還真處理不了！
兩大出版社銷量大戰和反戰文學爭論的事，秘書官也和他簡單說明了。
此時身為首相，橋本龍太郎必須儘快做出一個決定，向民眾表態，他究竟是支持北川秀，還是有馬賴義。
這其中還會涉及到背後財團以及政黨的支持率問題，一著不慎，他這個首相可能就和前任一樣，屁股還沒坐熱就下台了。
因此他馬不停蹄的讓秘書官買來了《文藝》和《文學界》，打算好好看看兩位「天下一品」的新作，再做定論。
就剛才那會兒功夫，橋本龍太郎已經把《緬甸的豎琴》的兩期連載內容都看完了。
有馬賴義以前的書他也看過一些，新書味道沒變，文學性和商業性俱佳，他這樣的門外漢純文學讀者也能感受到這篇小說的魅力。
「有馬老師的背後是文藝春秋，上野家族和政黨內的右派勢力關係密切，但和我們自民黨關係一般。」
橋本龍太郎把《文學界》推到了一邊，又拿起上期的《文藝》看了起來。
北川秀年紀小，名氣大，背後的河出家族還是京都地區知名的老牌財團之一，最關鍵的是，北川秀這個「國民偶像作家」，就是他們首相內閣對外推出的！
早知道他會突然因參拜之事和自己這邊鬧矛盾，橋本龍太郎就先緩緩推廣他的企劃了！
現在好了，自己人中出了一個叛徒，他這是妥妥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事已至此，橋本龍太郎也只能先看書再說。
《奇鳥行狀錄》還是那股濃濃的「北川秀風」。
他本身政務繁忙，每天都忙著搞他最熱衷的公共事業，沒什麼時間看純文學。
不過北川秀的每本書，他都有讀——確實寫的好看，總是看著看著就入迷了。
沒過多久，他就把《奇鳥行狀錄》的前半部給看完了。
「寫的真好啊沒想到北川老師對環保和醫療體系也有所了解。」
橋本龍太郎拍案叫絕，這兩塊內容是他目前主抓的工作，他的父親橋本龍五當初就是負責公共事業的政務大臣，他從小耳濡目染，對這類工作非常了解。
正因如此，《奇鳥行狀錄》里為數不多的相關劇情讓他極有代入感。
最難能可貴的是，北川秀明明沒參與過類似的工作，卻能寫的如此真實和引人入勝，可見準備工作過之充分！
他迫不及待翻開最新一期的《文藝》，繼續看《奇鳥行狀錄》。
這一期連載的末尾，北川秀終於圖窮匕見，把《奇鳥行狀錄》最核心要表達的主題給全部暴露了出來。
賊喜鵲篇的尾聲，岡田等人找到了曾參與過諾門坎戰役的間宮中尉。
而在這位已經步入風燭殘年的老者口中，一場血淋淋的戰役，和歷史的真相被抽絲剝繭般說出。
文風陡然一變，語句凝練而沉重，看的橋本龍太郎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他小時候也聽父親說起過那些戰役，對他們這代人來說，那場戰爭也是遙遠到有些模糊的記憶。
「我是窮苦漁民的兒子，最懂窮百姓的心情。老百姓從早到晚忙個不停，到頭來只能餬口。
把這些人不分青紅皂白地一個接一個殺死，無論如何我都不認為對日本有好處。」
這是男主角岡田對間宮中尉說的話，又何嘗不是北川老師的心中所想呢？
侵略戰爭之所以惹人厭惡，讓普通人深惡痛絕，便在於此。
戰爭的受益者是政客，財團，是上流社會的人士。
而戰爭的受害者是除去他們以外的所有普通人！
「這篇小說要寫的東西，有點了不得啊！」橋本龍太郎看完賊喜鵲篇後，長長緩不過氣來。
這後勁也太大了。
比起《緬甸的豎琴》那種僅浮於表象的對戰爭的描繪，對戰爭的反思，《奇鳥行狀錄》才是真正優秀的反戰文學！
他甚至不用思考，都能知道這兩本書誰會在國民群體裡更受歡迎。
「得罪有馬賴義，就要得罪他背後的一大波利益集團。可北川老師他才二十四歲，就能寫出這樣的文字來.假以時日，他會不會達到谷崎一郎老師那樣的高度？」
日本的文人政客們都對諾獎有特殊情懷。
大概是源於他們對西方文化的崇拜。
因此僅僅得到過一次諾獎提名的谷崎一郎，始終穩居「天下一品」之首，無人能撼動他的位置。
現在橋本龍太郎感覺，說不定北川秀這麼繼續寫下去，有機會能挑戰谷崎一郎的歷史地位！
要是真到了那一天。
支持北川秀顯然比支持有馬賴義好太多！
他是一個很果決的人，卻在這件事上始終舉棋不定。
再三思考下，橋本龍太郎決定先看《刺殺騎士團長》，再考慮下。
半小時後。
橋本龍太郎慢慢合上了那本《文藝》，心情激動而複雜。
《刺殺騎士團長》里對戰爭和歷史的反思更加濃郁，且放在了一個類似奇幻小說的皮下，讓人感到十足的新意。
即便不是很懂文學，他此時腦海里也只剩下了一句話。
「既生有馬，何生北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