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絕歌》發售，但無人問津
東慎一郎並不覺得北川秀能有什麼手段來制裁自己。
在他眼裡，這位近兩年來，日本文壇最暢銷的新人小說家，和那些圍著他團團轉的大人們沒太大區別。
充其量就是比其他大人更有錢，更有社會地位而已。
他和電視台錄這麼一個訪談節目，不過就是為了給自己的新書做下宣傳。
想想也是。
畢竟自己的《絕歌》馬上就要在六月份問世，即便是1995年最暢銷的小說家，也會想著蹭一蹭自己的熱度吧！
北川秀的訪談節目裡，唯一讓他感覺到不悅的是那幾段和《少年法》相關的話。
「大家對於年齡限制是怎麼看的呢？比如說，幾歲以上可以抽菸喝酒呢？」
電視裡，北川秀忽然這麼詢問主持人。
這應該不是訪談節目劇本里原有的提問，女主持人明顯愣了下，隨後答案從她嘴裡脫口而出。
「二十歲。」
每一個日本人都知道。
在日本國，《少年法》明確規定，二十歲才算正式成年。
「對，是二十歲。」
北川秀接過話頭，然後笑著說出了一連串引人深思的話，
「所以我們總是能在一年一度的成人儀式上看到，剛成年的那批小傢伙們，他們成年後第一件幹的事，就是拼命的喝酒。
那他們為什麼非得在這個時候瘋狂喝酒呢？
你們有想過這麼一個問題嗎？
如果沒有『滿二十歲才可以喝酒』這個規定，剛成年的小傢伙們還會這樣大喝特喝嗎？
答案顯然是不會，對吧？」
北川秀的一番話把女主持人說的一愣一愣，一時間竟然都接不上話了。
他沒有等女主持人反應，而是接著笑道：「但法律只是允許滿二十歲可以飲酒，並非提倡滿二十歲就要喝酒。
儘管如此，年輕人普遍覺得到了這個年齡，即便不想喝酒也要喝，仿佛不喝就吃了虧似的，可見年齡限制不正是起到了助長這種心理的作用嗎？」
「我的年齡沒到，即便做了惡事，也不會受到法律的制裁。
我的年齡沒到，要是不干一點什麼，我好像吃了大虧。
如果我們的《少年法》反而助長了這種心理，促使了這些少年犯的犯罪，那這樣的法律，難道不需要進行一些調整和修改嗎？」
北川秀在訪談節目裡發出了靈魂質問。
他很巧妙的在「酒鬼薔薇聖斗」案件泛濫時找到了這個切入點。
如果他和那些咬牙切齒的人一樣，反覆強調要制裁、嚴厲懲罰東慎一郎，那麼很快就會被輿論所裹挾，被大勢所屈服。
畢竟他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下一品」，擁有可以影響到眾參兩院議員們的話語權。
但現在，北川秀和那些把矛頭對準教育制度的媒體一樣，把他的長劍揮向了並不合理的《少年法》，完美契合了日本作家參政議政的人設。
這種抨擊時政和法律制度的言論，很容易得到民眾的支持，而他的暢銷作家身份，又像是一道免死金牌，政界要員們只能跟著附和他，認可他，絕對不能反駁他。
在日本，政治家和財閥擁有最高權力，但同時也擁有最爛的名聲和最低的國民支持度。
他們可以在這個國度看不見的地方為所欲為，但不能和那些擁有極高國民支持度的群體對轟。
不然一旦輸了，名氣徹底爛了，那他們的政治生涯，商業人生，也會隨之完蛋。
因此某種程度上說，文豪一類的人，恰恰是政客和財團的克星。
這樣的人物還不能被輕易暗殺。
要是北川秀今天剛接受採訪噴了某黨派，某體系，當天晚上人就嘎了，那被他噴的對立面當晚就會臭起來。
那時事情真相就已經不重要了。
有的是競爭對手會通過此事瘋狂攻訐被噴的那批人。
這種名人的意外死亡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太多，而且不管是誰，一旦和這種事扯上關係，職業生涯基本都會宣告終結。
因此無論是北川黑還是北川粉，大家都希望北川老師長命百歲，如豐碑般屹立在日本文壇。
這就是為什麼政客和財團喜歡和文豪合作、聯姻，為什麼歷史上不斷有政客被刺殺，財團領袖被特搜部抓捕，而鮮有文豪意外身亡的原因。
東慎一郎自然品不出北川秀「曲線救國」策略的精妙之處，只是本能的覺得不爽。
但回頭一想，他不正是和那些大人們一樣，因為沒法對自己做什麼，而只能把矛頭對準國家、社會和法律這些東西嗎？
TSB特殊訪談節目播出後，直接把民眾對《告白》的期待值拉滿了。
少年A（東慎一郎）的離譜行徑和不思悔改的傲慢態度讓民眾非常討厭。
一封又一封辱罵信被寄到國分寺市家庭裁判所，反而是最初被民眾們狂噴辦事不給力的警視廳和國分寺市警察署風評反轉，得到了諸多人的諒解和好評。
鬆了一口氣的警視總監原文兵衛親自打電話給在文部省當政務次官的小舅子町村信孝，盛讚了一番在風口時衝出來幫他們轉移火力的北川秀老師。
警視廳這邊承了情，自然偷偷幫北川秀的新書做起了宣傳。
《告白》還沒開始連載，河出書房已經做了許多橫幅和海報，貼的各個書店都是。
在五月底。
跑來東京警視廳辦事的人愕然發現，就在警視廳本部大廳內，警視廳的吉祥物PIPO君（一隻卡通老鼠）身旁，擺上了巨大的《告白》小說預告海報。
甚至北川秀的私人海報也被同時放在了PIPO君的身側。
警視廳本來就已經夠奇葩了。
一個國家暴力機構的大廳里擺了一隻卡通老鼠當吉祥物，也就是在日本這個動漫橫行的國度，看起來沒那麼違和，但也十分破壞這裡的畫風。
現在好了。
卡通老鼠旁，一左一右，分別是當紅新人作家的畫報，以及他新書的海報。
整得堂堂東京警察總部像是打GG的書店一般。
北川秀還不知道自己被動成了警視廳的吉祥物之一。
《告白》的開篇寫完後，他一直在咖啡館和齋藤玲奈天天討論該怎麼修改，又該怎樣在不破壞POV視角寫作手法的同時，能讓儘可能多的讀者一眼就陷進書里。
除此以外，《人間失格》的拍攝正式殺青，他還得抽空去一趟劇組慰問下主創團隊，然後參加關機儀式。
《失樂園》的實體書也在五月底正式於全國書店全面上線，單本售價500円，價格極其親民。
因此首刷日就一舉打破了之前《國境》的記錄，創下了今年，也是近三十年來純文學實體書的首刷日銷售數據，總計賣出去約27.3萬冊。
另外，《失樂園》也成了北川秀第一本正式意義上在海外出版銷售的小說。
《國境》是在奧特里家族的協助下，在美國發了英文版，不過只有寥寥無幾的書店上架了它，最後的銷售情況也只能說一般。
截止到六月初，《國境》在美國一共賣出去約3萬冊，對於一本出版海外的書來說，這成績一塌糊塗，但《國境》本身屬於日本純文學，這一品類在海外的銷售堪稱災難級，這個成績反而還小小震驚了一番日本文壇。
連「天下一品」之首，谷崎一郎的《惡魔刺青》，在得到諾貝爾文學獎提名後，最後也只是在美國賣出去約10萬冊的銷量。
這一對比，北川秀的《國境》都能稱得上三分之一的《惡魔刺青》了，自然引起了日本文壇的一番熱議。
但銷量差就是差，《國境》的失利，也讓那些看衰北川秀的文學評論家們找到了一個宣洩口。
因此河出書房斥巨資，聯繫了海外出版社，不僅把《失樂園》翻譯成了英文，還掏錢精修翻譯成了法文，同時在英美法等地一起出版這事，一下子就成了最近文壇的一大笑料。
他們不否認北川秀在日本的知名度和吸金能力，甚至都開始慢慢肯定他的文學才能和地位，但他們絕對不認為北川秀有實力在海外出版，而且還要去競爭海外的文學獎！
海外的事被議論紛紛，不過銷售數據和參獎情況沒法第一時間反饋到日本，這些事很快就被六月初《絕歌：連續兒童傷害事件》的出版所淹沒。
因這本書的特殊性，願意和日本太田合作並上架的書店不多，整個東京數千家書店，只有不到一千家願意把殺人犯的自傳擺上書架。
6月2日。
剛結束《人間失格》拍攝工作，難得有了休憩時間的蛇喰麗約上了北川迷妹團的好友們，早早就來到了丸善·丸之內書店門口，想看看那個少年犯能寫出什麼東西來。
有這樣獵奇心理的讀者不在少數，此時圍聚到書店的讀者已經不少，但大家在門口愕然看到了一張巨大的GG牌。
GG牌大肆宣傳著6月10日才正式連載的《告白》，而《絕歌：連續兒童傷害事件》這本書，店長卻在店外玻璃窗上用紅色條幅明明白白寫著：
本店概不出售此書，且和北川老師一樣，堅決抵制少年犯相關的一切事物！
蛇喰麗這才想起這位店長好像是北川秀的狂熱粉絲，只好和夢子她們一起趕往國分寺市的紀伊國屋書店。
她們有說有笑的進了地鐵，對於《絕歌：連續兒童傷害事件》這本書，她們想的很明白。
就看一看怎麼個事。
不管那個少年犯寫的好不好，堅決不花錢買，也堅決抵制任何身邊的人買這本書！
可以獵奇，可以看看，但絕對不能花錢支持這種未成年人渣，不然就是對死者最大的不敬！
而同樣懷有這樣心思的無數讀者，也在同一時間湧向了各個售賣《絕歌》的書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