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圖窮匕見(二)

  第221章 圖窮匕見(二)

  兩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范宇趁著聲音迴蕩的功夫低身一滾,從秦鑒身前躲開,背抵著牆蹲到佛窟的另一邊,秦鑒還未發難,原本尚有一絲光芒的佛窟突然陷入了完完全全的黑暗。

  不同於凌晨十二點深沉的夜,那是一種絕對的黑暗,所有承載光線的媒介都已經消失,所有色彩、形狀、空間乃至時間都開始消解。佛窟變得越來越小,小到讓人喘不過氣來,可佛窟又越來越大,大得仿佛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將一切意義吞噬。

  視覺被剝奪到極致,聽覺就不可避免的敏感起來,范宇蹲在原地,屏住了呼吸。

  「我倒是沒想到,范處手上還有這等奇物。」

  黑暗中,秦鑒的聲音幽幽傳來,在本就不寬敞的室內重重迭迭地環繞,聽不出喜怒,也辨不明方向。范宇緊了緊手中的匕首,沒有說話。

  他不是沒有預想過這種情況,雖然他最初的設想是先借著拿放大機的由頭離開444號窟,然後再奪去室內的光線困住秦鑒,但也考慮過萬一安排被識破或者因為突發狀況走不開,只能提前啟動熄燈計劃,而不得不和秦鑒一同被困在此地的可能性。但預想到這一刻就停止了,那之後該怎麼應對,他沒有時間也沒有辦法考慮,在這種超越尋常感知的逼仄與無垠中獨自面對露出真面目的秦鑒,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范宇突然失去了一貫的遊刃有餘。

  「怎麼不說話了,范處不是一向能言善辯的嗎?」

  范宇依舊沒有說話,但除了秦鑒說話的聲音,他也沒能聽到秦鑒移動的聲響,不知是因為秦鑒仍在原地沒有移動,還是他早就擁有了無聲行動的能力——說不定此刻秦鑒已經站在他身側對他虎視眈眈,這種不確定讓范宇的額頭滲出冷汗。

  「幸好這裡已經陷入了完全的黑暗,要不這點汗珠說不定也能成為秦鑒逃出升天的鏡面。」范宇自嘲地想了想。

  背後堅實的牆體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寒冷孤寂放大了他內心的不安,范宇嘗試著回憶一些美好的場景,春之清新或夏之濃烈,可回憶到最後總跳脫不了工作,不知為何,君九姿那張充滿陽光氣息的臉出現在了他漆黑一片的視線里,他情不自禁地甩了甩腦袋。

  「呵。」

  范宇聽到了秦鑒的輕笑,他知道自己的位置暴露了,可秦鑒依舊沒有動手,只是耐心地問道:「是什麼?」

  這次,范宇終於回答了:「秦叔問的是檐窟頂上之物還是吞噬光明之物。」

  「先說說後者吧,我實在想不到,該是何等暗黑邪惡的物件,才能有這樣的能力。」

  「恰恰相反,屋外的古物,是帶給人光明之物。」或許是聊到了秦鑒未知的領域,又或許是接受了最壞的結局,范宇漸漸恢復了自如,「是人形銅燈。」

  「哦,是那件春秋戰國時期的青銅燈具?」

  「不愧是秦叔,」范宇乾脆靠著牆壁放鬆下來,語氣里甚至有些得意,「小小的武士人俑,托起的火光照亮了多少個黑夜,又見證了多少個黑夜,在被埋葬的漫長歲月里,他無時無刻不在渴求光明,所以……」

  不等范宇講完,秦鑒充滿興味的聲音就在黑暗中響起:「所以,當燈光重新被燃起,他便無法接受再次陷入黑暗,如果有人給出熄燈的指令,迫使他重新陷入黑暗,那小小的武士人俑也會展開報復,瞬間攫取命令之人身邊的所有光線。」

  「還是考不倒秦叔啊,」范宇的話里有些遺憾,「不過不只是命令之人,小林剛剛所在之處如今也是一片黑暗。」

  「有趣。」

  「而且有效,」范宇伸了個懶腰,「本來我和鄧主任也只是猜測,岩窟之地本就極少有鏡面形成的條件,如今看來,沒有了光,你的鏡廊果然就失效了。」

  「可惜,封住我的鏡廊並不能真正困住我,畢竟你們之中還沒有我的對手,所以,你們又在檐窟頂上放置了那個棋盤。」

  「是啊,隋代張盛墓出土、那具最早的19道棋盤,是秦叔的老朋友了,只不過沒想到這次我要以自己為餌,請秦叔入局。」

  「又是鄧易之設計的棋局?」

  「鄧主任說這個棋局絕無人能解得開,其實我倒不在乎這局棋的難易,此間一片漆黑,沒有了鏡廊,秦叔自然解不了這局棋,解不了棋,那便只能被困在此地了。」

  「那你呢?」

  「我?」范宇一時沒能聽懂秦鑒的意思。

  「本來的計劃,熄燈困局都是在你離開之後吧,可如今你我同被困在此地,若我以你為籌碼,比如……先將你的右手送出去,你說鄧易之會怎麼選?」

  「我不懂棋,」范宇笑了笑,「但我愛看金庸,《天龍八部》就有個珍瓏棋局,難倒無數棋痴迷,三十年中無人能解,卻被虛竹閉著眼睛隨意落下的一子破了局。」

  「你是想說……亂拳打死老師傅?」這次,是秦鑒沒能聽懂范宇的意思。

  「不,」范宇搖了搖頭,「虛竹下的那一步,叫做自添滿。」

  秦鑒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微變:「先殺自身,再攻敵人。」

  「是啊,關鍵時候,恐怕只能犧牲我自己了。」

  話音未落,范宇已經襲至秦鑒面前。他看不見,但剛剛的對談讓他徹底鎖定了秦鑒的位置,手中本就漆黑的匕首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在此刻與黑暗融為一體,以雷霆萬鈞之勢刺向秦鑒的咽喉,他知道自己只有這一擊的機會。

  可惜秦鑒仿佛早已料到對方的攻勢,在空氣被撕裂的呼嘯聲中,他只往左微微側了一步,就避開了這致命一擊,同時右腳迅速抬起,一個側踢企圖攔住范宇。范宇反應極快,手腕一轉,匕首順勢而下,擋住了攻勢,卻不料秦鑒更快,他以左腳為支點轉過一個半圓,瞬間來到范宇背後,一掌拍在他毫無防備的背上。

  一股腥甜漫上喉頭,范宇收不住前行的勢頭,任由自己撞向看不見的牆壁,手中的匕首也直直插入岩窟之中。

  可不等他平復翻湧的血氣,破空之聲已經從腦後傳來,他勉強側頭躲過一擊,用盡全力拔出匕首,回身就刺。可秦鑒的長袍卻似綠藤纏樹,將他細密的刀鋒全都化解。范宇的攻擊逐漸凝滯,他背靠牆強撐著攻勢,喘著粗氣問道:「秦叔很好奇我們帶何姒去暗房要說些什麼吧?她才是我們最終的武器啊。」

  秦鑒聞言一愣,還未來得及回應,一記重拳已經直擊他胸腹之間。饒是秦鑒,在這一擊之下也不由後退了兩三步,隨後擦了擦唇邊的血跡,聲音愉快地說道:「既如此,我便成全你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