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描最先學的就是線條。」
「線條是學習素描的基礎，我們只有通過不同的排線手法，才能塑造出物體不同的質感和體積感。」
葛芸把紙鋪開，將鉛筆放在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拇指上，然後用拇指按住，握筆的位置在筆中後半部，示意雲苓看。
「起稿打形或者鋪調子就用這種上握式執筆，如果後期局部刻畫細節，就用三角式握筆，跟咱們平時寫字一樣，用筆尖畫。」
她的教學風格偏緩慢細膩，完全不似她外表那般的尖銳冷漠。
雲苓被要求坐在椅子上，葛芸站於其後，腦後盤發勞作後漸漸鬆散，一縷碎發隨之垂下。
陽光透過一扇方正的小窗灑在水泥地上，枯黃的發梢熠熠生輝，閃爍著金色的璀璨。
她難得出神，愣愣地凝視著近在耳畔的髮絲，卻倏地被鉛筆敲了一下額頭。
「你到底想不想學？」
嚴厲的教訓傳入耳中，雲苓轉頭一眼撞進葛芸肅穆的雙眸，連忙道歉：「對不起，葛老師，我溜號了。麻煩您重說一遍好嗎？我這次認真聽，絕不分心。」
葛芸嘆口氣，見她實在真誠，也不願多嘮叨那些老生常談的教誨：「集中精神，不要覺得美術就是拿根筆，隨便畫兩下便成了，這也是一門具有嚴格標準的學科。」
「知道了，老師。」
雲苓十分愧疚，她作為學校里的好好學生，可從來沒有被老師逮著分神的時候呢！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只不過一縷頭髮，還能看發呆了？
老師與學生，一處便是一下午，也幸好葛芸有難得的輪班機會。
倪少春也不敢睡久，所以休息得並不踏實，起身走到客廳，見兩人端坐一處，歲月靜好地排線素描。妻子面上嫻淑的神韻也令他一時恍惚，仿佛眨眼間便回到了剛入學教書那段時光。
而雲苓，更像是他們沒來得及出生的女兒。
雖然嘴上不說，但倪少春看得出來，葛芸很喜歡她。不然也不會重新執起曾令她心酸無比的炭筆，手把手教她畫畫，態度比對他還溫柔。
倪少春未先打擾她們，自顧自地去燒了壺水。
葛芸聽到水汽嗡鳴聲才意識到丈夫已醒，便鬆開籠住雲苓右手的手掌，對她說：「該談正事了。」
「這節課沒上完，等下次你再來省城，我再教你。」
這還是第一次，葛老師對她表示歡迎的態度呢！
雲苓喜不自勝，眉眼笑起來彎成月牙形，「好，我下次再來，到時候給您帶好東西。」
葛芸不在意：「算了，你一個小姑娘，知青下鄉一年到頭也沒什麼錢，還要靠家裡養著，別破費了。」
其實她不了解，除了第一年下鄉，雲苓收了家裡的錢，後續家裡再給她郵錢，便都存著沒有使用了。
因為，診所大夫已是滿工分，只有在春耕秋收農忙時格外勞累，其餘時間的農活還算輕鬆，這些足夠她的日常糧食供給。
即便不足，她仍有系統獎勵的生日福利兜底，還可以用升級指數兌換生活物資，怎麼都餓不死。
不過這些自然不必往外說，雲苓心裡明白即可。
她打算回去後，在系統商城買一套同品牌的繪畫工具，雖然葛芸不可能收，她也不便送，但睹物思憶，只在她眼前放著看著，也算是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倪少春坐到另一個單人椅上，單刀直入：「你這次來找我什麼事兒？」
聞言，葛芸起身去廚房刷碗，給他們留下談正事的空間。
雲苓將之前發生的事從頭到尾一併坦明，倪少春越聽越不可思議，最後懷疑地猶豫問道：「你……你說什麼？」
「你研究出疫苗和特效藥了？這怎麼可能？」
他驟然起身，開始迷茫地來回踱步，嘴裡不停嘟囔：「怎麼會呢？我們三天三夜連個苗頭都沒分析出來，你一個人怎麼就能完成如此高難度、靈活性強的研究工作呢？」
「雖然你有點天分，但我不喜歡說大話或者冒名頂替的人。做人先學德，德行不好，學業再強，也是被人唾棄的。」
雲苓看出他很焦慮，可能存在睡眠不足導致的精神暴躁緣故，也不繞彎子了，直接把筆跡複製那一份的研究報告拿了出來。
儘管他們團隊一無所獲，可倪少春看懂這些字母、數字還是輕而易舉。
等到雲苓拿出實物後，他才放下心中的疑慮，但仍是不敢肯定地問：「你敢保證這些都是你做的？你哪來的實驗設備？」
雲苓咬唇猶豫，還是拿出慣有那套說辭：「大部分基礎實驗器材可以自制，另外有一些較精密的儀器偶爾也可以淘到……碰運氣，攢一攢就夠了。」
目前國內藥品行業監管並不嚴苛，大型藥廠也具備自己的專項研究部門，藥廠一旦經營不善倒閉，這些固定資產必然會被售出抵債。
只要雲苓有門路，給的價高，即使是個人購買，也基本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總比最後按照廢銅爛鐵的廢品收購價格要划算許多。
而且，這種交易完全可採取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代替，避免投機倒把的後患，雲苓拿糧食換設備，對方收糧食入帳抵債。
但倪少春卻誤解為她從黑市上淘弄來這些設備。
他將報告的紙張捲成一圈，當作紙筒敲打她的腦袋，無奈苦笑：「你這小姑娘，怎麼膽子就這麼大？黑市上的東西也敢碰？」
話說回來，其實雲苓還沒去過黑市，但她目前也只能用這種說辭來糊弄外人。
「這都不重要。」她尷尬笑笑，刻意轉移話題，「您看出這些資料有什麼不足了嗎？」
倪少春側睨她一眼，冷諷：「你這都能單獨寫審批報告了，還用問我這個問題？」
雲苓抿唇微笑，並不言語。
「你這個審批報告，要是數據沒作假，藥品估計就真有效，但是我估計批不了。」
倪少春是過來人，即使他沒申請過藥物審批，也看過前輩同事們申請，時間長不說，條件卡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