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恆此時來的地方叫做「南外庫」,是隸屬於御前軍器所的一個綜合倉庫。
御前軍器所的前身是北宋時期的軍器監,南渡時期軍器監以及下屬的東西作坊、都作院等也都跟隨朝廷遷徙到了臨安,後於建炎三年一同併入御前軍器所。
可以說御前軍器所掌握著全國的武器裝備的製造和驗收,下轄各種院、作達51個。每年都有海量的各種軍械器具被製造出來,最後就儲存到類似「南外庫」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是純粹的庫房,並沒有各種作坊與其相連,倒是讓肖恆有些失望……
這裡的院子倒是很清幽,頗有些深宅大院的感覺,這還是肖恆第一次來這種官方衙門,頗有些後世遊覽名勝古蹟的感覺。
只是比起那些維修得簇新的「古蹟」,眼前的建築卻少了些光鮮,多了些歷史的沉澱。
樹、鳥、斑駁的牆壁以及吱嘎作響的木門,一切都顯得那麼有年代感。
「嘁……」
走在前方的那位姓張的年輕官員回頭看了一眼,發現肖恆臉上的新奇之後臉上頓時多了些鄙夷。
肖恆自然聽到了,不過他只是笑笑卻並未生氣,自嘲道:「才疏學淺,沒見識過高門大戶,倒是讓你見笑了。」
「……才疏學淺卻也做得出臨江仙?」年輕人挑了挑眉毛。
「不是我做,不敢貪功。」肖恆搖搖頭正色道。
「哼……有此才學卻只會擺弄些玩物喪志的東西。」張姓年輕人搖搖頭,仿佛老學究看到不成器的弟子一樣,「前邊就是了!你在門口稍等。」
「好。」肖恆點頭。
那年輕人輕輕敲了敲門,沒等回應就直接推門而入,似是常來。
隨著那年輕人進去,內里頓時傳來一陣熱情洋溢的恭維聲,馬屁拍得震天響,來來回回客氣了好幾回合這才把事情講了。
隨後那年輕人首先出來,對著肖恆點了點頭就離開了,緊跟著他出來的是個矮矮胖胖的小雜官。
「不知這位大人怎麼稱呼?」肖恆拱手問道。
「不敢當不敢當,小人姓蔡名轅叫我小蔡就好了。」那矮胖雜官倒是挺客氣。
「原來是蔡大人,在下肖恆,今後多有仰仗,還請蔡大人多多關照。」說著肖恆塞了個小布包過去。
「這,這怎麼是好。」那小蔡嘴上說著不好,手裡卻顛了顛分量,頓時面露喜色。
從古至今,用錢開路總是阻力最小的。在張大人和錢財的雙重加持下,這小蔡直接把肖恆領進了武庫。
「您看看有什麼需要的,儘管跟我說……」小蔡暗示道。
「多謝蔡大人關照。」肖恆自然也客氣的很。
至於原本那張寫著弓五張、箭200、槍頭50枚,皮甲10具的紙條,則早就不知被那小蔡扔到哪裡去了。
還別說,這個小小的武庫的兵器還挺全。雖然沒有說相聲里的那些什麼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之類的十八班兵器,但弓弩甲冑【zhòu】什麼的還是不缺的。
肖恆饒有興致的在武庫里逛了一圈,時不時拿起一兩件兵器稍微試了試,卻遲遲沒有選。那小蔡也不急,笑眯眯的跟在肖恆身邊他問什麼就答什麼,好像一個全職導遊。
肖恆忽然指著地上旁邊的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問道:「那些是什麼?」
「哦,這些啊,經年放置難免蟲蛀鼠咬,這些都是報廢的東西。」小蔡答道。
肖恆多看了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這些管庫的,自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裡面的說道多了去了。
「哦,這樣啊……」
肖恆點了點頭,回頭挑了十張角弓,正在小蔡等著他繼續選的時候,肖恆卻說:「再加上剛剛那一堆就夠了。」
「啊!?」小蔡一驚,沒想到肖恆居然會選那堆垃圾,「肖公子這是何意啊?」
「我就選那些,只是……檢查武備的時候,還請蔡大人高抬貴手。」肖恆壓低了聲音一臉「你懂的」的表情。
「哦——」小蔡大人拉了個長聲,臉上帶著「我懂了」的表情笑答:「這個自然,自然。」
即便在官軍里,弓弩器械的管制也是很嚴格的,不可能隨隨便便就將弓弩拿出去……而管制檢查弓弩使用情況的,正是眼前的這些坊、院、庫內的小雜官。
南宋朝廷雖然不禁獵弓,但獵弓威力有限,打一些稍微大一點的野物——例如野豬——就很難造成有效殺傷了,更別提更強更兇悍的老虎熊羆【pí】之類的大型食肉動物了。
想要狩獵這些猛獸,自然需要比普通獵弓更強的武器……所以這才是為什么小蔡一臉「我懂了」的表情。
等肖恆帶著十張角弓回到正門的時候,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黑臉壯漢正在圍著拴在門口的戰馬轉悠,時不時的捏捏嘴摸摸背的,搞得戰馬煩躁不已。
「好馬……真是好馬。」
那壯漢好像看見美女一樣愛不釋手的看著那馬,肖恆甚至懷疑要不是自己來得早,這傢伙都要把馬給偷走了。
「咻——」
肖恆打了個呼哨,那戰馬立即掙紮起來,甚至張嘴去咬那黑臉壯漢,嚇得壯漢連忙後退幾步,還差點被那戰馬尥【liào】了蹶【juě】子。
肖恆緩步上前解開韁繩,摸著戰馬的鼻樑好生安慰了一番,那戰馬仿佛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大腦袋直接鑽進了肖恆懷裡。
「這位兄台……」那黑臉壯漢頗為尷尬的看著肖恆。
「你好,再見。」肖恆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將成捆的角弓掛在馬鞍上,隨後翻身上馬居然就這麼頭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因為這戰馬已經惹出一番麻煩了,肖恆也不願再因此招惹什麼人……若不是之前那位張性的官員是騎馬來的,這戰馬他也是不準備再牽出來的。
看著心愛的戰馬越跑越遠,黑臉大漢惋惜不已,不過也只能嘆息一聲轉身進去。
那黑臉大漢剛進門就看到了小蔡,頓時驚喜道:「唉,小蔡!?過來過來!」
「呦,韓大人,您怎麼來了?」小蔡一驚,連忙跑了過來。
「剛剛那人是誰?」黑臉大漢一臉著急的問道。
「這……小人也只知他是張大人帶來的。」小蔡唯唯諾諾的答道。
「張大人?哪個張大人?」
「張寧張大人。」
「嗯?黃相的人?」黑臉大漢眉頭微皺,「算了,我去找張寧打聽打聽。」
說罷黑臉大漢拋下小蔡急匆匆的走了。
「這……怎麼碰到了這麼個煞星。」小蔡眉頭微皺,不過他的眉頭很快就舒展開來。
「算了,也不關我事。」
「也不知這煞星又要鬧出什麼大事來……嘿,這下可有熱鬧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