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雖然號稱繁華，但那終究也只是繁華在了臨安府。出了臨安府後，這官路也破敗起來，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
肖恆他們這次出行帶了四兩馬車，其中一輛是煤氣車偽裝成的馬車，雖然看起來怪模怪樣的，尤其是那又高又寬的鐵輪很是引人注目，但那些路人也只是多看兩眼而已。
像肖恆這麼大的車隊還帶著好些個拿刀帶槍的家丁，一看就是官宦人家出行，路人們躲都來不及呢更別提招惹他們了。
而越是向西，路上的人煙就越見稀少，有時候走上半個時辰都碰不到什麼行人。
要知道這可是官道啊！地位與後世的高速公路也差不多了，都是這個時代最主要的交通要道！可與後世那種車來車往的景象不同，行走在號稱繁華無比的南宋官道居然門可羅雀！
不過這份安靜也到是讓每天都忙碌的肖恆沉下心來，靜靜趴在窗邊，望著窗外慢慢倒退的景色怔怔出神。
在城市裡呆久了，煙火氣息也重了些。總覺得人群熙熙攘攘絡繹不絕、吆喝聲婉轉動聽此起彼伏、酒樓上觥籌交錯絲竹奏鳴才是真的生活。
不過這齣了城之後，周圍的一切就都靜了下來，慢了下來。
前一場的積雪已經有些融化了，而路邊的小溪也絲毫沒有結冰的跡象，只是撲面而來的冷風不再溫柔，不一會就將肖恆鼻子凍得通紅。
「官人，關了窗吧，別著涼了。」
秦幼萱拎著一席厚毯子湊了過來，搭在了肖恆的肩膀上。
兩人之間這種程度的接觸其實已經有過無數次了，肖恆原本也都有些習慣了。
之前在小樓住著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雖然男女有別但也都住習慣了。再說都是樓上樓下的放到後世也就是個鄰居關係，也沒什麼太多曖昧。
不過今日卻不同以往，整個車廂之中只剩肖恆與秦小姐兩個人，沒有了公主殿下和小蝶這兩個緩解尷尬的電燈泡，無論是肖恆還是秦小姐都覺得有些彆扭。
例如現在不過是個簡簡單單的披毯子的動作，秦幼萱就做得十分僵硬……直到此刻她才發現，沒了公主殿下在暗地裡鼓勵之後，她居然會變得如此的沒用。
而肖恆就更不用說了，肩膀硬得像鐵一樣。
「那個……小蝶那邊的事情都安排下去了嗎？」肖恆不得不找個話題以緩解尷尬。
「不用我安排，小蝶自己就做得很好……只是她有些抱怨那些帳房腦子不好用，那麼簡單的帳目還要算那麼長時間。」
秦幼萱捂嘴笑道。
果然，只要聊起來就沒那麼尷尬了。
「回頭找個時間讓那些帳房也去上個夜校吧……也不勉強他們都去，但考核過了的話給點補貼，估計他們就願意學了。」肖恆想了想，說道。
「我覺得不用。」秦幼萱搖了搖頭，「你啊，為什麼總覺得別人不願意學呢？咱們家的數學那可是被好幾個進士都誇獎過的！別人送錢來學都不好意思呢！」
「哦？是嗎？」肖恆微微一愣。
他平時比較忙，所以去學校教書的時候也是來去匆匆，倒是很少跟其他人照面。
現在學校之中除了兩位小姐之外，還有一位教語文的張坷涵張編修，秦幼萱她哥秦游沒事的時候也偶爾會來看看，另外韓子青他哥韓子德最近也頻頻來學校參觀。
這三位可都是進士出身，其中張編修是榜眼，另外兩位可都是狀元！
能在無數學子之中殺出重圍並且被官家欽點為狀元、榜眼的，那可都是一時的人傑！他們都推崇的東西，對於那些普通帳房來說也的確是花錢都心甘情願要學的。
「你啊。」秦小姐輕輕打了肖恆一下，「總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
「嘿嘿。」肖恆摸了摸後腦勺，笑了起來。
「唉，我們玩一會撲克牌吧？」秦幼萱忽然提議道。
「好啊！」肖恆點頭，隨即兩人摸出撲克牌，玩起了一種肖恆都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古老玩法——這種玩法被稱為「蹲麻子」，兩個人就能玩，而至於它為什麼叫「蹲麻子」則是因為輸了的人要蹲著，一直蹲到贏了為止。所以若是一直輸的話，那腳很快就會蹲麻了。
……
秦府周圍的學校中，盧淳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其他工作，回到了學校代替肖恆講課。
而且除了講課之外，他還要負責與實驗室的王慧她們一起研究肖恆布置下的任務——發報機以及接收器。
就在肖恆離開的前兩天，之前他訂購的擴散泵矽油以及冷卻裝置終於到貨了，隨後他們立即改進了擴散泵，並且很快就達到了足夠要求的真空度。
隨後高真空度的電子管也就順理成章的被生產出來。
有了電子管這種集檢波、放大和振盪三種功能於一體的神器之後，妨礙電報機以及接收器的最大瓶頸也就不存在了。
至於肖恆為什麼將這個看似無比複雜的任務扔給自己的學生……其實「複雜」只是個錯覺，其實無線電的原理簡單得令人難以置信。
對於不了解的人來說，無形的電波能夠化作聲音、圖像以及數位訊號，並在收音機、電視機以及手機等設備上解析出來，這一切的過程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直就像黑箱一樣不可捉摸。
然而實際上呢？
做個簡單的實驗就能知道無線電究竟有多麼簡單了。
找一個9伏電池——也就是正負極同在一端的那種方形的電池，然後再找個硬幣，用硬幣輕輕的同時敲擊電池的正負極，就可以產生普通AM收音機能夠接受到的無線電波了！
別看這個裝置如此簡單，只要調整敲擊的頻率長短，就能利用摩爾斯電碼來通信了！
雖然這樣一個簡單的裝置無法將無線電波傳遞出很遠——可能也就幾厘米遠，但利用相同的原理再加上電子管的逐級放大，理論上一個結構簡單的電報機其實並不難以製造。
而接收機的原理就更簡單了——利用金屬天線接收到的電信號來逐級放大，最後得到清晰的摩爾斯電碼。
現在電池是現成的、電子管也是現成的，盧淳他們只要按照圖紙上的電路，將所有電器組合到一起，即可完成這個跨時代的發明。
盧淳團隊以及王慧的團隊已經有過不少獨立研發的成績了，而這一次的難度其實並不高，以他們的聰明才智應該很快就能造出實物來。
而接下來的調整與性能的提高才是他們要花大力氣研究的問題。
……
另一方面，關鱗也在籌備著海閻王號的海試工作。
不過在他出海之前，趁著肖恆沒走的時候他親自將那幾位來自關家的小狼崽子送了回去——在某種程度上這已與關家割裂了，算是趕在肖恆離開之前送上了一份投名狀。
至於關家的反應倒是有些曖昧，不僅沒有與關鱗翻臉，還很客氣的表示肯定會處理那幾個小狼崽子……而且還試探性的問了肖恆可不可以換幾個人來學習。
肖恆當然歡迎——這關家可與其他人不同，每個人都是要付學費的！可以說關家送來一個人的錢都夠肖恆養二三十個學生了，那為什麼不歡迎他們？
不過這批學生送來之後那關鱗反倒是吃了一驚——這一次關家送來的可不是什麼狼崽子，而是真正的關家子弟！！每個人都算是關少爺的嫡親！而且這批人絕對都上過私塾，幾乎剛到學校就都輕鬆的考過了一年級的升級試卷！
關鱗也與肖恆聊了一下，關鱗覺得關家可能是因為兩點——首先是來自蒲家北上的壓力，其次就是海閻王號的建成讓關家意識到了什麼。
其實也難怪，在此之前肖恆不過是個普通的內陸富豪罷了，對於海上的事沒有半點話語權，所以關家雖然礙於韓子青的面子與肖恆交往了，但心底其實是不怎麼拿他當回事的。
可是海閻王號的建造完成改變了他們的看法——如此巨大的戰艦居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建造完成了，而且還使用那麼多近乎於神跡的黑科技，這讓關家意識到擁有如此技術能力的肖恆必將成為海上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這才調整了態度，即便不能將肖恆拉攏為盟友，但他們至少也不想與肖恆為敵。
其實這還是因為關家尚未見識到船載火炮的威力，在這個年代一艘二等戰列艦那簡直就是BUG一樣的存在！若是肖恆想，僅憑著一艘船就攻占廣州灣也不是什麼難事！
……
除了海閻王號與電報機之外，秦府下的其他部門也是有條不紊的運行良好。
事實證明，只要安排得足夠細緻，那麼整個秦府的勢力即便短時間內沒了肖恆的領導也能運行得很平穩。
這種時候肖恆就體會到甩手掌柜的快感了，只可惜他與秦小姐剛玩了幾把，一直蹲著的肖恆正準備來一把翻身牌，而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
「我去看看出了什麼事。」肖恆連忙丟下手牌下車去了，一下車第一件事不是去看發生了什麼事，而是活動兩條蹲麻了的大腿。
秦小姐放下牌，好奇的打開肖恆扔下的手牌看了看，臉色忽然微微一愣，隨即就泛起了一絲微紅。
「什麼嘛，官人的牌明明這麼好……」
嘴上雖然埋怨著，可秦幼萱翹起的嘴角卻出賣了她。
肖恆活動完手腳之後，就來到車隊前面。
原來車隊之所以停下是因為他們面前遇到了一座小橋。
一直以來肖恆對於古代橋樑的認識都是各種各樣的石拱橋，仿佛一提起古橋它們就應該是石橋的樣子。
然而事實上這個年代許多橋樑都只是非常簡陋的木橋，此時肖恆眼前的這個小橋就是純木的——上面的樹皮都沒剝掉的那種原木排成的橋。
這種橋能過人、能過轎子，甚至能過車馬，但對於煤氣動力的「拖拉機」而言卻是那橋無法承受之重。
肖恆湊過去看了一下那橋的情況之後，就問旁邊的紀錄官道：「我們現在在哪？」
「在這裡。」紀錄官很快就將一張比例尺非常精確的地圖遞到了肖恆面前——從他們離開臨安開始，一路上都有專人負責繪製地圖。
由於肖恆制定了不認識一定數量的字就不能升官的政策，軍營裡面的學習氣氛也是很濃郁的，晚上也都必須上夜校……其中不少人在訓練之餘還會自己掏出小本子來複習。
肖恆從中挑選了幾名學得比較好的進行專門的培養，其中繪製地圖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項培訓。
那記錄官遞給肖恆的地圖與普通的民用地圖不同，不僅有著等高線，而且還對周圍的山川高度、樹林種類、路況信息等等都做了特別的標註，幾乎就是在以後世軍用地圖的標準繪製。
接過地圖之後，肖恆很快就確定他們此時的位置了是。
「標註一下橋樑情況，然後我們繞道走。」肖恆說完，就跳上了第一輛馬車。
車隊在木橋這邊停留了一小會，找到路人問明了情況之後，轉而向著上游的方向走去。
行出幾里之後，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還算結石的石橋，車隊終於能算是過了這條小河。
過河之後不遠就是個小村子，肖恆想了想就帶著車隊向那個小村莊行去。一方面是打探一下周圍的情況，看看有沒有什麼劫道的強人土匪之類的，另一方面也是補充一些蔬菜、肉食。
車隊停下不久，一隊人馬絕塵而來，見到肖恆他們的車隊之後似乎稍微有些猶豫，不過還是勒住韁繩遠遠的停住，從中出了幾人也進了小村。
團練士兵們自然警覺起來，收縮到馬車附近，而那隊人馬似乎也不想節外生枝，找了老鄉家買了些乾糧就再次上馬趕路，不一會就絕塵而去了。
望著這群人馬，肖恆有些奇怪。
「打聽一下那些人是什麼來路。」肖恆拽過一名士兵吩咐道。
「是。」士兵敬禮離開，然後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回公子，本地人都不認識，說他們都操著外地口音。」
「外地口音啊？」肖恆望著那隊人馬離去的方向想了一會。
「算了，補給完了咱們就出發吧。」
「是。」
車隊重新開始緩緩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