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48 史上第一宗股權激勵計劃

  肖恆對於造船一竅不通,即便是近千年前的造船他也是完全不懂的。

  對於一些比較傳統、比較簡單的行業來說,肖恆還能靠著領先近千年的知識來對其形成碾壓式的制導。

  然而對於像造船這種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資金、技術、人員非常密集的產業,就算肖恆有著領先近千年的知識,光靠他自己也是獨木難支的。

  所以與其說肖恆要買的是這船廠的地皮和各種工具設備,那不如說其實他是在收購這些人才。

  而所有的人才之中,肖恆最看中的就是眼前這位有著豐富運營經驗的船廠主人以及他手下已經磨合好的、拿過來就能用的管理團隊。

  至於普通的船工什麼的……其實招起來並不困難,而那些將造船各方面的零件尺寸牢記在心並且以此傳家的那些大師傅,卻是肖恆完全不想要的。

  其實許多現代的大公司對於一些小公司的收購主要目的還是為了人才,這方面的流程和各方面的利益平衡已經非常成熟了,肖恆只要看看那些案例照著做就差不多了。

  不過肖恆沒想到的是,這種人才收購的模式對於南宋來說卻是過於先進了些,以至於肖恆這話一出口無論是那木匠牙子還是船廠主人,甚至船廠主身後的那些人看著肖恆的目光也都是五味雜陳。

  「怎麼了?有什麼不妥嗎?」肖恆一愣,沒想到他們會是這種表情……一般來說被大公司收購的小公司不都應該是那種意氣風發的即將登上人生巔峰的表情嗎?眼前這幾人卻仿佛啞巴吃黃連般的難受。

  「這……肖公子有所不知,這船廠是我曾祖創下的基業,傳到我這裡已經是第三代了。現在我不光把祖宗基業敗光了,若是還……還給人當展掌柜,那可真是丟人丟到姥姥家去嘍……還請肖公子見諒,這裡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呆了,早早收拾東西早回老家,從此耕讀傳家……」

  說道最後,那老廠長已經是涕淚橫流。

  望著眼前這位痛哭流涕的老人,肖恆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肩膀。

  雖然來這裡已經很久了,甚至連肖恆都覺得自己無論說話還是辦事都與本地人沒什麼區別了,然而現實還是告訴他,其實他從思維方式上就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對於現代人來說,自己的公司被人收購那肯定是自己的成功……就算不是至少說出去也好聽。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一份工作他們能做一輩子。而自己的工作手藝和店鋪就是他們引以為豪的傳承。

  祖宗基業這個詞肖恆聽過但卻沒什麼理解,可現在面對眼前這位涕淚橫流的老人,肖恆多少又那麼一點點理解這個年代的人了。

  雖然不多,就只有那麼一點點……畢竟刀不是砍在他身上,他沒有感同身受的痛。

  不過怎麼才能留住這位老廠長呢?

  肖恆開始了思考……

  畫大餅?

  似乎行不通,因為無論餅多大、多麼現實但此刻也終究是畫的餅罷了。而且肖恆也不可能把船廠還給他,所以這老廠長必然是為他打工的……而這身份上無法轉變也就無法轉變老船長的挫敗感。

  或許能換個思路?

  肖恆想著想著忽然眼睛一亮,拍著老船長的肩膀輕聲誘惑道:「老丈,你就不想復仇嗎?」

  「復仇……」老廠長微微一愣,隨後一臉疑惑的看著肖恆。

  「你想想究竟是誰把你害成現在這個樣子的?如果他們不把你手下的大師傅挖走,你這船廠也不用賣不是?」肖恆劃了根火柴,扔到了老廠長那一片死寂的心中。

  然後,老廠長的眼神微微亮了亮,不過很快就再次失去了光芒。

  「沒用的,他們……他們背後有人!」老廠長苦笑道。

  「什麼人?」肖恆追問道。

  「這……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哇,咱們斗不起,斗不起哇!」老廠長似乎也不是很清楚具體的情況。

  肖恆無語的看著他……對「民不與官斗」這句話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沒想到在這個時代肖恆居然每天都能進步些,如果肖恆的語文老師知道了相比會很高興才是。

  不過說實話,這老廠長輸得的確憋屈,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興許人家只是派出個小斯隨口說了一句他就敗了。

  但這也從側面證實了,這個時代的權力究竟是多麼的可怕。

  「沒關係的,咱背後也有人……國公府二公子韓子青如何?回頭讓他也入一股!」肖恆扯別人當大旗還得好好想想,可他坑韓子青眼睛都不帶眨的——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是時候展現韓子青的價值了。

  「國公府……難道是靖國公?」老廠長看著肖恆,眼中重新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是自然。」肖恆笑道,「你以為當今天下還有別的國公嗎?」

  「肖公子不曾誆我?」老頭依然不放心的追問道。

  「我騙你有什麼好處嗎?最後還不是要被拆穿?」肖恆反問道。

  那老頭低頭沉吟了許久不成下定決心,而肖恆也不著急,搖著摺扇慢慢的等著他做決定。

  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老廠長身後沒說話的幾個年輕人其中之一上前一步道:「爹,你甘心嗎?孩兒卻是不甘心的!」

  「……」聽完這番話,那老頭緩緩的抬起頭來,正視著肖恆道:「……好,我幹了!老朽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咬下他程家二兩肉來!」

  「……」

  肖恆聞言只覺胯下一涼,那玩意好像也就二兩肉,也不知是肖恆污了還是這老頭真就這麼拼……

  看著燃起了復仇之火的老廠長,肖恆先與他談了談這船廠收購的事情。

  說實話,這火拱起來了之後許多事情都變得好辦了,無論肖恆問什麼那老廠長都異常的配合,所以稍微考察了一下船廠整體的殘值之後,肖恆最終以一千兩百兩銀子買下了老頭的船廠。

  從自己當老闆變成給人打工的,而且打工的地方還是自家的祖產……這種巨大的落差下老廠長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肖恆並沒有大手大腳的開出幾倍的價錢來……畢竟這錢要是給多了這老廠長一家搞不好就要跑了!不過肖恆還是給了他們一些希望——既股權激勵計劃。

  當肖恆拋出這個計劃的時候所有人都懵了,畢竟這可是真正的開天闢地頭一回……肖恆雖然搬運的是後世很成熟的激勵手段,但在南宋這個時代,明確的將股權激勵寫入合約的應該還是第一次。

  不過隨著肖恆用簡單的語言解釋了一遍之後,所有人都聽懂了……因為那條款真的很簡單,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對賭或是其他限制條件。

  從今天開始算起,老船長在船廠干夠2年既可在第三年開始每年都可獲得造船廠1成的純利潤!而當老船長干滿5年之後,則可以直接獲得造船廠的一成股份!

  所有內容都白紙黑字的些在合約上,只要去縣衙用了印之後就不怕肖恆反悔了。

  老人用微微顫抖的手簽字畫押,這樁買賣就算是成了……等幾人從縣衙出來之後,那牙人拿著銀子歡天喜地的走了,而肖恆卻叫住了即將離開的父子兩人。

  「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去我府上喝兩杯可好?」肖恆熱情的邀請道。

  「這……」老廠長還有些猶豫,他兒子似乎有些躍躍欲試,可惜他卻沒敢出聲,只是默默的等待著自己老爹做出決定。

  「來吧,咱們順便聊聊剩下的哪幾艘槽船怎麼造的問題。」

  肖恆的理由似乎無法拒絕,那老廠長也只得嘆了口氣道:「那……小老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如此甚好。」肖恆哈哈一笑,幾人就上了馬車,十幾分鐘之後就回到了秦府。

  肖恆先叫人帶這父子二人直接去廂房,自己則跑到廚房那邊跟廚子要了幾個下酒菜。

  說起來這廚子也沒少在肖恆這邊偷師,現在做菜的水準高不高到還不太清楚,但至少對肖恆來說這廚子做的菜可是比外面酒樓里的大廚還可口。

  等肖恆來到廂房的時候,就見那父子二人眼觀鼻、鼻觀心的在那打坐……

  「怎麼?緊張什麼?」肖恆笑道。

  「沒想到公子居然還是秦大人的……的……」老頭忽然想到現在還不知道肖恆的具體身份,不由得卡住了。

  「無妨,我也就是個無名小卒,暫時寄宿在秦府罷了……咱們還是聊槽船的事吧。」其實肖恆自己都說不清他與秦家的關係……但那又如何呢?這並不妨礙肖恆或是兩位小姐。

  「不知公子能否找到大師傅來幫忙?只要找來一人,咱們的船廠就算盤活了……」老廠長面帶期許的問道。

  「這大師傅我是不準備找的……沒什麼用。」肖恆擺擺手,「咱們自己研究研究怎麼造就好了。」

  聽完肖恆說話,對面那父子二人頓時面面相窺,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哦?有什麼不對嗎?」肖恆笑道。

  「這……公子有所不知,這槽船歲小,其中的門道也是極多的……」老廠長生怕惹怒了肖恆,說話玩轉極了。

  「哦?如此,倒還請老丈指點迷津……」肖恆問道。

  不過是個槽船,平時江面上見過不少,看上去都是結構很簡單的東西,所以肖恆也沒太在意……

  可是當老廠長粗略的跟他講了一些這方面的門道之後他才算是稍微了解一些這個年代的產品究竟有多麼的……不靠譜!

  按說槽船這樣簡簡單單的結構應該不會有太多問題才是,可它建造起來居然也沒真沒那麼簡單!至於原因……都在「經驗」兩個字上。

  老廠長雖然在這行混了許多年,甚至連船型和部件他都能背個囫圇……可真要造起船來那可就依然抓瞎,因為這個年代的槽船,即便是同一個船廠出來的,其尺寸也微微有些不同。

  往好了說這叫因材施工,但往壞了說……這就叫公差大到填上去!

  同樣的結構、同樣的木料,整個船的建造都處於無數的不確定之中,最終能發揮成什麼樣連造船的工人都不清楚,唯有哪些經驗豐富的大師傅能在建造途中不斷的修正問題,最後才能將一艘船徹底造好。

  這也是為什麼父子二人都當不了大師傅的原因,畢竟如何調整這可是不傳之秘,即便是親戚也是絕不會透漏半點的——沒錯,原本這個造船廠中的那三位大師傅都是老廠長的親戚!

  其中他們之間究竟出了什麼齷齪以至於被別的船廠連鍋端……這件事以後有機會再調查一下就好了。

  也正是因為所有的尺寸都是動態的,所以大師傅的經驗也就變得非常重要了……然而這對肖恆來說根本就不是事!

  等三人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被肖恆叫來的王鐵錘也加入了如何將剩下的槽船訂單完成的討論中。

  「我覺得還是用鐵龍骨吧,明天先造個模型來試試鐵強度……」肖恆打了個哈欠道,「今天咱們就先到這裡好了。」

  王鐵錘和老廠長也是點頭稱是,等老廠長和他的兒子離開秦府之後,不由得回過頭來對著秦府的牌匾不停的打量。

  「爹爹,你說那肖公子……為何在秦府卻像個主人一般?」

  「噓!這種事不是咱們能問的!」老廠長趕緊打斷道,而且還四處望了望,生怕被人聽到。

  「哦……我知道了。」那兒子眼神也是微微閃爍,湊到他爹耳邊輕聲說,「難不成是……入贅?」

  「八成是了。」他爹也是不易察覺的點點頭。

  「爹,你說這鐵龍骨真的能用嗎?」那老廠長的兒子好奇的問道,「如果用鐵的話,那船豈不是要沉了?」

  「不知道……聽天就知道了。」老廠長也是微微的搖了搖頭,他並不知道所謂的小規模試驗究竟是什麼,他只知道明天自己要到場,至於明天他能看到什麼他自己也不清楚。

  鐵龍骨……

  ……老廠長搖了搖頭,造船造了半輩子他都沒聽說過這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