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御前軍器所的見聞新奇有趣,但最重要的是讓肖恆更加了解了南宋帝國的國力究竟有多麼強大……可以說在人類發展出工業文明之前,這裡就是實際上最好的並且也是規模最大的產業集群,手工業的巔峰。
甚至在某些行當里——例如箭矢作——他都看到了類似工業化流水線的雛形!若是南宋政權繼續這樣昌盛下去,隨著經濟的發展和文明的進步,再加上大宋一貫的鼓勵發明創造的政策,也許再過百年就要會提前開啟資本主義也說不定!
當然,這只是肖恆在觀摩過這個世界上最好、功能最全的兵工廠之後的感嘆而已。
歷史上的南宋早已煙消雲散,而肖恆所在的這個時空里,南宋政權究竟還能存續多久這也是個疑問……也許肖恆有機會看到從封建社會過渡到資本主義的南宋,也許他只能作為一個帝國破滅的見證者。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
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南宋政權倒行逆施的作法,多半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正當肖恆陷入悲觀之中的時候,忽然聽聞有人來報。
「公子公子!那韓子青家的人送來好幾個臭乎乎的大缸!說是你喜歡的東西……他們是不是來噁心人的啊?要不我讓人把那些臭烘烘的東西扔掉吧?」
小蝶從遠方跑來,一口氣說了好多話有點喘。
「咦?你怎麼在這?」肖恆一愣。
自從仙雲台那邊開張了之後,小蝶已經很少回到秦府這邊來了……畢竟仙雲台那邊已經開始產生收益了,而且斂財速度令人大吃一驚!
樓上的會員雖然已經停止售賣了,但是點心鋪的生意卻越發火爆起來!許多人雖然沒辦法上樓看戲,但在樓下從黃牛黨那買個座號,再從旁邊的點心鋪點上兩三樣二樓免費供應的點心……滋味極佳的點心和周圍艷羨的目光有時候甚至比台上的節目更令人心曠神怡。
所以儘管普通的海綿蛋糕已經賣到500錢一塊了但依舊有些供不應求的架勢!
誰能想到整個戲台最賺錢的買賣居然是點心鋪呢?今後連運籌規劃了這一切幕後推手的肖恆都沒想到這一點。在他自己的認識中,他只是按照現代的經驗輕輕的向前一推……僅此而已。
「還不是為了你……」就在肖恆自我感嘆的時候,小蝶嘟著嘴埋怨道,「那個韓子青直接把這堆臭東西送到了仙雲台門口!小姐一聽說是要送給你的就叫我專門過來跑一趟……順便再問問你要不要送什麼回禮!」
「哦。」肖恆剛才還挺奇怪的,為什麼的怨言這麼大……原來是因為陪著這幾大缸石油跑了這麼遠。
肖恆抽了抽鼻子,果然這個小丫頭已經一身濃郁的石油味了……
「公子!!」小蝶的臉騰地紅了,小臉氣鼓鼓的好像個小青蛙。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回頭我給你弄點好東西。」肖恆哄道。
一聽這句話,小蝶的怨氣一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了,又是好奇又是期待的問道:「我,我沒生氣……什麼東西呀?」
「秘密。」肖恆笑了笑。
「嗚……」小蝶瞪大了眼睛,一臉難受。
「別這麼看我,我是不會告訴你的。」肖恆逗她。
「公子~~你欺負人~~」
……
石油,現代文明的血液。
許多現代製品都離不開石油及其一系列的衍生品,它已經不僅僅是提供能源的燃料,更是支撐著現代商品發展的萬能材料。
不過想要打開這份寶藏需要的鑰匙不止一把,而這些鑰匙還需要肖恆一步一步的去解鎖。
那麼首先第一步,工業園區是時候開始啟動了。
秦府後山腳下河流上已經豎起了四架水車,但這也已經是極限了,那條小河自然落差所能供給的勢能差不多也就這麼多了。
當第四架水車豎起來之後,由於地勢越加平緩的關係,其效率已經比上游第一架水車的疏忽下降了40%左右,雖然變緩了的水流依然能驅動水車推動磨盤或是球磨機,但已經很難為工具機提供足夠的動力了。那麼接下來想要得到更大的動力,水壩工程就不能再等了。
肖恆帶著人在這條小河的上游考察了許久,直到找了個地勢落差較大的地方。
「你看這裡如何?」肖恆指著地勢問道。
「這……」王鐵錘撓撓頭,你讓他打鐵他肯定乾的來,但你讓他給水利設施的選址出個意見那可真是為難他了。
「我看到是不錯。」肖恆其實也沒什麼自信,不過考慮到這只是個過家家般的小水壩,什麼地質勘探環境評估什麼的也就能省就省了吧?
「您說的是。」王鐵錘趕緊應和道。
「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肖恆大手一揮,一行人來到肖恆選定的那處河口,實地觀測之後果然發現這裡是個不錯的地方,不僅地勢落差較大,問題是兩邊的河岸並不遠,截流的工程量不大。
「行吧,就這裡了。」肖恆拍板定下,這次考察就算是完美結束了。
第二天,肖恆照常起來去帶隊訓練隊列,中午吃過飯之後就叫了三十多人扛著駕了兩輛拉著木頭和大槌的牛車就出發了。
「這裡,就是這裡……停車停車!」
肖恆跳下牛車,找到了記憶中的那個地方,整個隊伍就地解散開始幹活。
對於這種水流量比較小,寬度也比較窄的河流來說,截流還是很簡單的。
幾個壯漢在腰間拴好了繩索就下了河,從岸邊開始打樁。
手腕粗細的木樁一根根的被打下……起初還很好辦,不過隨著水越來越深,水流也漸漸變急,打樁的作業開始變得困難起來。
有時候一不小心木樁或是大錘就會被沖走了……甚至人有的時候都腳底一滑被衝出十好幾米去。不過好在所有工具上都拴著繩子,人的腰上也都有安全繩,倒是沒出現什麼安全事故,效率也還不錯。
「那些人是做什麼的?」
肖恆原本只是盯著截流的進度,不過遠方幾個探頭探腦的閒漢讓他有些在意。
「幾個閒漢罷了。」王鐵錘也沒在意。
肖恆皺著眉頭想了想,向旁邊招了招手:「石先生,這裡應該還是我們的地方吧?」
「稍等,待老朽查驗一番……沒錯了,白字黑字寫著的,就是我秦府之地。」那老頭看完了地契說道。
「那就好。」肖恆點點頭。
這位石先生就是之前肖恆募兵招來的那個老頭,由於在某個北方大地主家作過帳房的關係,肖恆就把他找了過來幫忙解讀契約。
古代的地契所使用的計量單位不了解的外行人根本沒法解讀,而肖恆也懶得去學那些沒用的東西……正好石先生有這方面的才幹就把他請來幫忙把把關。
既然已經確定是秦府的地盤了,那肖恆也就沒有了顧忌,任憑那幾個閒漢在一邊探頭探腦,等到天色暗下來的時候打樁工作終於是做完了。
此時河水裡已經整整齊齊的打上了三排木樁,其中只打第一排的時候尤其困難,就連最壯的那幾位都好幾次差點被沖走。
不過隨著第一排木樁打完他們就有了依靠之處,後面的工作就簡單多了,這才能在天黑之前把所有工作做完。
眾人拖著一身疲憊離開。
次日肖恆依然是上午帶著眾人訓練,下午的時候則換了一人,帶著牛車、鏟子和麻袋上路了。
今天的工作是將裝了土的麻袋扔到木樁之中來給這小河截流。
一行人還沒走到那處河口的時候,就見幾個閒漢遠遠的向這邊張望,見到車隊來了立刻扭頭就跑。
「又是那幾個人……」肖恆眉頭一皺,不過他也沒多在意,就這麼幾個人隨便他們看吧,就當免費表演了。
可眾人來到昨天打樁的地方就傻眼了……
「這……木樁呢!?「
王鐵錘為之一呆,肖恆也有點傻眼了,看著空無一物的河面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地方……
「難道是昨夜水大給沖走了?」肖恆喃喃道。
「我昨天就守在河邊,不曾見到水漲。」王鐵錘也有些納悶了。
現在他們在的位置是上游,再往下就是水車那邊,然後就是秦府內的那條小河。王鐵錘昨晚在秦府後院研究齒輪的熱處理工程,而那小河就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想來是不會看錯的。
「這倒是奇了……」肖恆皺眉。
「咦!公子你看,那是什麼!?」石先生指著河水比較淺的地方喊道。
肖恆順著石先生所指的方向望過去頓時眉頭一皺,擼起褲腿幾步走過去,伸手往那水下一摸……頓時摸到了木頭的斷茬!!
「來人!搭把手!」
隨著幾個壯漢一起下水,那一節打得很牢固的木頭終於被拔出來了……這就是他們昨天打下的木樁無疑!!
「有人搞破壞!?」王鐵錘怒道。
「……」肖恆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因為他想起了那幾個神色匆匆的閒漢。
果不其然,不大功夫遠方就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一大群人一路吆喝著就沖了上來,到了地方二話不說呼啦啦的就把肖恆等人團團圍住。
肖恆身邊的人也紛紛拿出鐵鍬戒備的看著他們,一時間雙方就這麼對峙起來。
肖恆左右看了看,發現這群人里男女老少都有,差不多能有一二百人,每個人手裡或是拿著農具或是拿著棍棒,怎麼看都不像是善茬。
其實若不是肖恆他們這群人都是年輕力壯的漢子,這群人早就圍上來扑打了!
「我的木樁,就是你們拔的?」肖恆看了一圈也沒發現哪個是主事人,只好大聲喊道,「叫你們主事的出來說話!」
「呸!你不配!」
「就是就是……」
「滾吧!外鄉人!別想卡我們脖子!」
「水是我們的!外鄉人滾!」
「滾!滾!滾……」
「……」
男女老少的聲音匯成一體,雄渾萬丈仿佛下一秒就能碾碎肖恆他們。
「叫你們……」肖恆皺了皺眉頭,剛喊一句就被打斷了。
「叫***,呸!!」
「呸!!」
「呸!!!」
「外鄉人滾啊!」
「滾回去!滾回去!」
濃重的鄉音再次變得整齊起來……肖恆有些不耐煩了。
「全體!列隊!」
「嘩……」
隨著肖恆的命令,拿著鐵鍬的略顯散漫的壯漢們陡然警戒起來,迅速的排成兩列很對,一個個腰板儘量挺得筆直……
「出刺刀!」
「嘩!」
隨著第二個命令,壯漢們手中拿著的鐵鍬猛然向前一伸,第一排鐵鍬如林,第二排的鐵鍬從第一排的縫隙中伸出……
「殺!」肖恆吼道。
「殺!殺!!殺!!!」
雖然只有三十來人,但組織度所帶來的氣勢和整齊劃一的吼聲瞬間壓倒了對面的老少,他們那嘈雜的叫罵聲頓時戛然而止。
「我最後說一遍,叫你們主事的出來!」肖恆吼道。
可是對面並沒有人回應……只是面對肖恆和三十多名壯碩的漢子,對面的陣營微微有些動搖,許多人都面露怯意……
忽然,肖恆注意到一個躲在人群中的白面漢子眉頭一皺,大踏步的走上前來,指著肖恆罵道:「你們這些外鄉人斷我們活路,告訴你們!我們聖駕天尊在此,還不速速退去!?」
「聖駕天尊!?」肖恆一臉懵逼。
「天下亂,百姓苦,星宿來,聖人出!」白面漢子舉手吼道。
他身後的村民先是稍微愣了愣,不過隨著幾個人跟著喊,村民們也漸漸的跟著喊了起來。
「天下亂,百姓……」
所有人越喊越興奮,一直到許多人的臉上都冒出紅光聲音都變得有些嘶啞,那領頭的白面漢子這才滿意的揮手叫停。
肖恆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這一幕,直到他們稍微冷靜下來了這才問道:「白蓮教的?」
「呔!聖教的名號豈是你等齷齪之人能叫的!?」那白面漢子叫囂道。
「你不是主事人吧?」肖恆忽然插嘴道,目光灼灼的盯著他……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居然被他找到正主了!
「我,我是……我是聖駕天尊坐下護法,天輪法王……」
那白面漢子好像是被肖恆問道了難處,稍微卡了一下才自我辯白著……可還沒等他說完就被肖恆打斷了。
「我管你什麼狗屁法王,叫你們天尊出來一見。不然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著,肖恆一揮手,只聽兩聲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三十多人的隊伍整齊的向前兩步!鐵鍬那明晃晃的鍬刃直指著前方……那群烏合之眾被這氣勢所攝,頓時後退了幾步。
那白面漢子頓時焦急起來,扯著嗓子大聲喊道:「星宿下凡你們不知道嗎!?你們這是在與天上的星宿作對!聖駕天尊可是星宿欽點的聖人!!你們竟敢如此冒犯!?
「哦?」肖恆嘴角生出一絲微笑,「那……你叫他出來啊!」
「……請聖駕!!」
「有請聖駕……」
「……」
村民一分,一個人影被裹夾著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