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大敞著，客廳里擺放著一個臨時的供桌，大家輪番說著告別的話，在輪到林晚時，她險些沒有哭昏過去。
最後還是顧暖強行拉著她到一旁，才堪堪冷靜了下來。
待到大家都做完了告別，言鏘走上前將骨灰盒抱起來，轉身要往外走，卻在門外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餘慶手上也抱了個白色的骨灰盒，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門外處，凝視著眾人。
言鏘對望過去。
沒有人願意打破沉默。
氣氛逐漸焦灼。
忽地，餘慶笑了下。
「我知道我的恨意來得莫名其妙，但是我還是很後悔，後悔當初和你們組隊，如果我們不曾遇見，也不曾相識就好了，這樣或許對我們來說反而更好。」
「我也知道你們背地裡認為我眼瞎，怎麼好端端地會看上一個嬌縱蠻橫的女孩子，可你們不知道的是，她曾是我昏暗人生中唯一的光，而現在你們把我人生中唯一的光給奪走了，這比殺了我還要更加難受。」
餘慶垂著眸，聲音平靜，但卻能感受到深深的悲慟，「我更知道我沒有資格去責備你們，因為是丹丹先錯在先以後我們不要再有來往了。」
說完，餘慶轉身便走了。
背影單薄且孤寂。
肩膀塌了下去。
好似渾然間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
言鏘頻繁眨著眼，像是在克制著什麼，沉默了好半晌，深吸好幾口氣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們走吧。」
從基地內走出去，爬上就近的一座高山。
烈日依舊灼眼，黃沙依舊被風卷著跑，山河依舊斑駁
一切都沒有變，但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言鏘打開骨灰盒的蓋子，抓起一把骨灰揚撒在空中，風輕輕一吹就飄向了遠方。
什麼痕跡都沒有留下。
「兄弟，一路好走。」
言鏘眉頭緊鎖，眼眶微紅。
我們下輩子還做好兄弟，下輩子換我來保護你。
風沙揚起，捲起陣陣熱浪，林晚肩膀微微顫抖著，眼中泛起的淚花顆顆滾燙，灼燒著她的眼睛，連帶著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
顧暖表情木木的，眼珠子沉寂地盯著風沙的軌跡，久久沒有回過神。
上官睿看了一眼骨灰離去的軌跡，垂眸看著身側的顧暖，手指微動，嘆息著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幾人都沒動，站在原地待了很久，直到快要天黑才動身離開。
回到住處，各自回房。
顧一一坐在顧暖身旁，拉著她的手，清澈的眼眸中透著擔憂，「媽媽，你怎麼了？」怎麼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
顧暖扯了扯乾澀的嘴唇，「你包叔叔過世了。」
顧一一臉上閃過錯愕。
怎麼會這麼突然？
包叔叔不是挺厲害的嗎？
陳小魚倒是比顧一一要沉著許多，聯想到前兩天顧暖突然來找他的事情，他心下瞭然，恐怕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出了一些不可控的事情了吧。
「所以，你們在和言叔叔和林姨說話的時候，多注意點兒分寸，這幾天別在他們兩人面前提起包叔叔，知道嗎？」
「知道了。」
「嗯。」
顧暖沒什麼精神，揮了揮手，「你們寫完作業，就趕緊去洗澡睡覺吧。」
「那媽媽你呢？」
「我坐一會兒，想點事情。」
兩個小傢伙看出顧暖心情不好，也沒再多說，聽話地去洗澡，準備休息。
顧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麼事情，她的眼神越發堅定起來。
陳小魚回房間去拿衣服，顧一一在衛生間洗著澡，兩人突然聽見玄關處那兒門開了，隨即又關上。
陳小魚走出來一看，沙發上的人去樓空。
顧一一從浴室探出腦袋，面露疑惑，「小魚哥，你剛才開大門了？」
陳小魚搖了搖頭，走到顧暖的房間那兒敲了敲門，「顧暖姐，你在裡面嗎？」
連著敲了好幾聲，裡面都沒有回應。
兩人對視一眼，媽媽顧暖姐出去了。
「顧暖姐說不定是去找言叔了，你繼續洗吧，我過去看看。」
走出去，敲響門。
過了幾分鐘，大門開了。
上官睿探出半個身子，「小魚，怎麼了？」
「上官叔叔，顧暖姐在你們這裡嗎？」
「她沒來。」
上官睿隱隱意識到不對勁，面色冷峻，「怎麼，她不在家裡面嗎？」
陳小魚有些焦急，「沒有，剛才我們聽到一聲開門的聲音，還以為顧暖姐來你們這裡了。」
「沒事，她那麼大個人了，不會出什麼事情的，你快回去洗洗睡吧。」上官睿安撫著。
「好。」
把陳小魚送進屋，上官睿卻消失在了樓道里。
明陽基地。
一道濃黑的身影立於高樓之頂，一雙深紅的眼眸冰冷如霜，眼珠子靈動地轉動著，在地面的人群中一掃而過，好像在找什麼人。
「人找到了嗎？」
聲音自頭頂響起，倩影緩緩落在了他的身旁。
顧暖靠著和紅眸之間的媒介牽引，找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紅眸抬起眸掃了眼，便又回到了下頭的人群中，「還沒有，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失去了她的氣息，最後感知到的氣息就在這裡附近。你那邊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
話音落地，卻並沒有得到回應，紅眸意識到了不對勁，轉頭看著她，「你還沒找到你的隊友？」
「找到了，但又出了點事情。」顧暖不想提及，一概而過，轉頭說起了另一件事情，「之前在空靈幻境中你做的那件事情，如今還能實現嗎？」
紅眸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意識到她在說的是什麼事情。
「是出了什麼事情，讓您動了這個念頭？」紅眸有些索然無味地砸吧了下嘴，「一旦空靈幻境結界的門打開，您就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了，這個後果您知道嗎？」
「我知道，君沐同我說過。」
看向夜空的眼神逐漸放空，顧暖勾唇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聲音變得虛無縹緲，「如果我的死，能為我在乎的人換來生，那麼我願意。」
她所在意的皆不可得
她不想失去的，一個也挽留不住。
這樣的活著，真的讓她愈發的窒息。
有時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因為她苟活於世，一直拖延著不肯開啟空靈幻境的結界大門，才讓本該好好活著的人慘遭枉死。
這一切都太過荒唐了，她要親手結束了它。
本來這條命也不值錢，給出去吧，還能發揮點它的餘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