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一陣,張起峻發現他即便覺醒了上輩子當中醫的宿慧,依然很難破他眼下這個艱難局面!
縱使他有一身醫術,可他畢竟只有十二歲,一個十二歲的小孩,誰又能信得過請他給看病呢?
更別說這個時代藥材奇缺,人們又普遍缺乏科學醫療的概念,大病等死,小病求神,召廟香火繚繞,神漢巫婆到處都是。
整個鎮子及周邊方圓百里只有幾個兼著神官名份的漢醫和蒙醫病人不斷,根本沒有他一個小孩發揮醫術的條件啊。
所以,他的醫術暫時是用不上了,眼下的第一要務是該想想怎麼活下去,並迅速提升自保的能力了!
這個杭愛召鎮雖然目前還比較平靜,沒有土匪騷擾,但地痞流氓也不少,他家還有二畝水澆地,誰知會不會有人謀財害命吃絕戶?
想到這裡,張起峻想起他前世打了近十年的太極八段錦來。
八段錦是古代的一種氣功術,也可以說是一種導引術,既導引體內氣血的流動,也導引天地精氣進入體內化為自身的元氣底蘊。
所以如果能真正修煉到八段錦真法門的話,應該是能修煉出非常神妙的效果來的。
張起峻前世出於養生和治病救人的目的,很是深究過這套功法,搜集過不少相關資料進行過深度鑽研。
什麼坐式八段錦、立式八段錦、北八段錦、南八段錦、文八段錦、武八段錦、少林八段錦、太極八段錦,只是,他感覺自己還遠沒有探究到八段錦的真正精髓。
他感覺真正的八段錦秘籍應該包括完整的招式、吐納訣竅和獨門心法,可是他搜集到的所有相關功法中,招式看似齊全,吐納訣竅卻似乎並不完整,心法更只有一鱗半爪。
所以他前世堅持修煉八段錦近十年,也只是達到了身輕體健,力氣超常的地步,並沒有達到「河車搬運訖,發火遍燒身」的地步,更沒有達到「造化合乾坤」的地步。
不過,即便就是這樣的八段錦,對他現在加強身體鍛鍊來說也是很有用的!
心裡念頭一動,他就站起來準備打一趟太極八段錦,可剛剛打了幾個招式他就身體發軟眼前發黑,再也打不下去了。
這兩天給老娘辦後事,他連飯都吃不下去,現在哪裡還有力氣打拳!
他趕緊給爐膛里添上乾柴開始燒熱水,準備熬些稀粥吃,順便擦洗一下身上,沒捨得點著油燈,借著爐膛里的光亮把薄被褥展開來鋪在炕上暖被窩。
他正做著這些,門被推開了,高大的李大叔低頭從低矮的門上走了進來。
「小起子,走吧,去大叔家那邊吃吧,你嬸子正往炕桌上端飯呢。」
李青山一邊說著,一邊借著爐膛光亮察看著張起峻的臉色,見他整個人已經不再傻呆呆的了,已經開始活泛地干起活兒來了,心裡輕鬆了下來,看來這娃還是能挺過來的。
這兩天這娃傻呆呆的連飯都吃不下去,他還愁這娃咋活下去。
「不了,叔,我就自個兒熬點兒稀粥喝吧,其他飯我也吃不下去,謝謝叔。」張起峻心裡感覺很有些溫暖地道。
這個李大叔人還是挺好的,不虧他老爹活著時幫過他,一直念著他老爹的好,他老爹去世後沒少照顧他和老娘,算是少有的實誠人了。
不過現在這年月誰家生活過得都不容易,別過去吃一頓飯惹起人家的家庭矛盾來。
現在和以前可不一樣了,他家只剩下了他一個孤兒,誰家不怕被沾上,那可不止吃一頓兩頓了。
「走吧,娃,想喝稀粥我家那邊也有的,人多吃著熱火。」李青山又道。
「真不了,叔,我得好好燒燒這炕,順便想想以後我一個人該咋過,所以我想自個兒安靜安靜。叔你趕緊回去吃吧,飯涼了吃著傷胃。」
李青山聽張起峻這話說得人分理字的,好像一下子長大了許多,說話像個小大人一樣,感覺有些奇怪,不過這自然是好事,他也就沒再多說什麼,只能叮囑張起峻不要太傷心,有事跟他說就走了。
張起峻見水燒熱了,舀出一些灌進暖壺裡,一邊開始挖米下米。
挖米時他心裡一陣悽惶,給娘操辦後事花費下來,現在他只有小半盆高粱米了,小米更是只剩下了一碗了,而他如今手頭又沒有一文錢,吃完這點存糧該去哪裡借啊……
更別說馬上就要春播了,他又去哪裡弄種子來種地啊……
真還挺愁人的。
他抓了三把高粱米放進熱水裡,不敢再抓第四把了,只能熬半鍋清水粥了。
這都算是只管眼前的做法了。
這光景過得讓他苦笑搖頭,前世他聽了那句「酒盅盅量米也不嫌你窮」的民歌還覺得太誇張。
可這一世他才深深體會到了這絕不是形容句,這就是真真的現實啊!
按說這河套平原傍著黃河又地廣人稀,糧食應該是不愁的。
可就是因為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不太平,上面沒人組織開渠開地,絕大部分土地還是牧場荒野,連開挖出的渠都無法好好清淤,所以目前這河套水澆地還不多。
上麵攤派的各種雜稅雜費又重,讓民眾過得苦不堪言。
喝了清水粥,又洗臉洗手,擦洗一下身上,手伸進褥子下摸一把炕皮溫溫的,張起峻就趕緊上炕鑽進被窩裡了。
被窩裡也溫溫的,雖然單薄,但鋪下的早,也就積攢起了一點兒熱量。
爹和娘的被褥都隨他們下葬了,不是嫌埋汰,是家裡只有這麼點兒可憐的東西隨他們下葬了,最起碼能讓他們在地下不致太寒冷……
風颳得糊窗紙的窄小窗子嘩啦啦地響,月光穿透風和窗紙朦朧地映照進來,什麼地方的狗在叫著,屋裡卻很安靜。
張起峻鼻子一陣發酸,恍惚間,仿佛本來還很年輕的老娘還睡在他的身邊守護著他……
如果他能早覺醒幾年宿慧就好了,說不定就能救過老爹和老娘來……
張起峻搖搖頭,不再想這些有的沒的,又開始想他今後的日子該怎過。
這麼想著,他又不由得疑惑爺爺當年是怎麼熬過來的,這么小的年齡就成了沒爹沒娘的孤兒了啊,那日子應該過得比他現在覺醒了宿慧艱難得多啊。
說句實話,只要斷頓兩天再不燒炕,等人發現時就成了凍得硬梆梆的一具小屍體了……
想著想著,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夢中夢到爹娘回來坐在了炕頭上,鼓勵他一定要熬掙著活下去,還數落他為啥不去李大叔家吃飯,說小孩子家一定不能臉皮薄,臉皮厚點兒才能活下去,等你長大了有本事了再補報他們!
這夢太過逼真,天明醒來時這夢還清晰地留在張起峻的腦海里,這讓他懷疑爹娘真的在晚上來過了!
要不然這夢不可能這麼逼真!
此時他都能回憶起來爹娘的坐姿、說話語氣和神態,簡直歷歷在目!
他跪在炕上朝夢中爹娘坐過的地方磕了三頭,堅定地說自己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而且一定活出個人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