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結束

  目前為止,白令對「天淵」的認知幾乎就是零。

  這也沒辦法,哪怕是有著看穿未來、目視黑夜的能力,若是沒有能夠照亮的微光,未知的領域也仍舊像是亘古以來的長夜一般漆黑。

  而現在,影和暴君王的指環都給白令帶來了類似的信息。

  那就是「天淵」之中,從規則里誕生的一種竊據了原有的權柄。

  那麼這是不是代表著異種的誕生,其實也並不是如同物理法則一樣,在時間都看不到的過去就出現了?

  它們或許是因為某些原因而產生出來的怪物,與人類息息相關、卻又帶著將人類趕盡殺絕的意圖降臨到這個世界。

  可是這樣一來又有一個問題。

  看了一眼影,白令若有所動。

  他的精神下潛進入意識之海里,在翻滾的海洋之中、凝視著面前的浪花。

  在滾滾浪涌之下,白令的視線穿透了鐵灰一般的海水,被點點白沫帶進海洋之下、不斷下潛,下潛。

  他的聲音在漆黑的海洋之中迴蕩,透過層疊障壁一般的海水傳達到了現在的自己耳中:「我有一個問題。既然異種是從天淵之中誕生的,那麼它們是怎麼來到人類世界的?」

  這個問題很重要。

  雖然暴君王說是想要打開天淵就必須要從「深淵」之中前進,但是白令覺得,條件或許也不一定就要設得這麼死。

  既然異種能夠從天淵之中誕生並且來到人類世界而並非全部來自一個地方,那麼或許就代表著,進入天淵的入口並不僅僅只有那一個。

  目前為止「深淵」的信息掌握在魔女手中,而現在那個傢伙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出現。因此白令沒有辦法從她的手上獲得線索,自然需要找一些可能的方法。

  在海洋之下的未來,影面對這個問題、回答得有些猶豫:「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

  它偷偷看了一眼白令,接著趕緊說道:「不過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天淵』的大門絕對不止一處。如果我記憶沒有出現偏差的話,在半島……也就是過去爆發過大災難的地方,或許就存在著天淵的大門!」

  「而除了半島之外,『須佐亂禍』發生的地點島國,也有可能存在通往天淵的大門……」

  看著白令,影說道:「因為『神話扭曲』所誕生出來的異種,其必然是通過天淵而出來的怪物!『概念扭曲』不可從天淵之中離開、而『意識』和『傳說』,有的是在天淵裡誕生的、有的不是。」

  「但是『神話扭曲』必定是天淵之中誕生,也是能夠出入天淵的最高級!」影說道,「比這個還要高的就無法通過大門進入現世了。」

  「所以說如果能夠找到『神話扭曲』誕生出來的地點,那麼就很可能會找到進入天淵的通道!」

  說到這裡,影趕緊喘了一口大氣。

  剛才它可以說是一刻不停地把自己知道的玩意兒全部說出來了,總感覺自己現在滿腦子都是亂七八糟的知識,嘴巴又干又累、像是吐露了禁忌的密鑰一樣腦殼痛。

  但是沒辦法,為了活命、影現在必須要向白令表忠心。

  它不知道白令比起那些「概念扭曲」、抑或是「災難」級的怪物孰強孰弱,但是它知道,那些傢伙的劍又砍不到自己這邊。遠在現世之中的自己,還能被異種的劍斬了不成?

  但是白令不一樣。

  他是真的能把自己捏死的。

  所以影很識相,基本上白令問啥,它就回答啥。

  目前為止它能夠期待的就只有自己溫順聽話的態度,並且祈禱著這樣的態度可以表明自己堅決站在人類這一方的立場,以此獲得眼前這位爺的不殺之恩。

  白令也明白這一點。

  所以在意識之海里,他毫不客氣地就把自己的所有問題全部拋了出來:「給我說說『概念扭曲』。」

  影:「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那就是目前天淵內絕大部分的規則都已經誕生出了異種。還沒有異種因此而產生的,只有少數幾個極為神秘的規則。」

  「比如說『生命』,一切活物概念的總成,所有生命體能夠呼吸、存活的根基,」影說道,「因為這個規則還沒有被異種攫取,所以到目前為止異種之間的生命都算是掌握在它們自己手中。然而若是『生命』的規則也誕生出來怪物,那所有人的生命都將掌握在那個異種的手中,就像是被帶上了鐐銬跳舞一樣。」

  「還有死亡,因為是跟生命相對應的規則,生命沒有出現、那麼死亡估計也不會出現。」

  猶豫了片刻,影接著說道:「以及除此之外的一些特殊的規則。例如說『靈魂』,精神世界的概念總成。一切生命體的意識、思維,都在這個規則之中,這也是沒有被獲取的規則之一。」

  它看了一眼白令:「不過我聽說……人類曾經有人進入天淵,獲取了部分『靈魂』的規則……」

  在聽到影的話語之後,白令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一個名詞。

  「赫爾墨斯」。

  作為靈魂方面的大師,他們甚至能夠做到人造異種這樣與人類生命形式截然不同的怪物。而除此之外,他們設計出來的武器甚至讓神祇都為之忌憚,紅蜘蛛都需要謹慎應對。

  或許就是他們進入了「天淵」,竊取了部分靈魂的法則,並且最後將其用作「鍊金術」上……

  這麼想著,白令的眼神閃爍。

  很快,他就問出了自己最為在意的問題:「剛剛你說,時間?」

  這個問題在影說出口之後,他就非常想要得到答案了。

  畢竟自己已經有太多次被人跟……「時間」扯上關係了。

  織網者說自己掌握了「時間」,然而詢問它之後它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埃爾也說自己是「時間權柄的領受者」,祁光過去也曾經說過自己是所謂「永恆的時間」。

  似乎自己跟「時間」這個詞語扯不開關係。

  而且某種程度上來說,「先知」或許還真和「時間」這個詞語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未來本來就是發生在現在之後的事情,就像是一條線一樣、目前的時間被分成了無數個節點,而白令恰巧就能夠選擇節點去觀看。

  那麼是不是就代表著……自己獲取真的就有「時間」的一部分?

  想到這裡,白令的眼神越發閃爍起來。

  而影則是不疑有他,只當白令對於天淵之間的情況比較好奇:「『時間』的話,這我就是真的不清楚了。」

  有些尷尬地陪著笑臉,影無奈地說道:「您知道的,我只是門神的一部分而已。哪怕是門神都不一定能夠掌握『時間』的行蹤,更不用說我只是它的一丟丟部分……」

  「『時間』是最為神秘、詭異的法則,」影的臉色逐漸嚴肅,「沒有任何人可以掌握時間,因為這所需要負載的重量已經遠遠超越生命體的全部。哪怕是規則扭曲誕生出來的異種,恐怕也不能夠跟時間為敵。」

  「如果說生命、死亡、靈魂等規則是金字塔的頂層,那麼時間就是支撐它們的大地和容納它們的天空。沒有時間,一切的一切都將無所安置。」

  咳嗽了一聲,影說道:「當然,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至於什麼『四維生物的第四維是時間』這樣的科幻說法,我本人持以否認的態度。這種物理層面的東西大都是你們人……我們人類在自身知識相對貧瘠的情況下以有限的知識所作出的推算。事實上真正的四維沒有那麼玄乎,但是也沒有那麼簡單……不過這和話題沒什麼關係,正好物理我也不是很了解。」

  搖搖頭,影接著說道:「說實話,在您展現自己的能力之前,我一直以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時間』能力的使用者。但是『先知』的能力不管怎麼看都和時間脫不開關係,所以我現在也不太好下定論。」

  「或許只有進入天淵之中,找到那虛無縹緲的時間,才能夠解開您的隱秘。」

  看著影,白令也微微頷首:「是啊,很有必要去一趟天淵。」

  一方面是因為想要徹底消滅異種就必須要在天淵之中抹殺誕生異種的規則。

  另一方面就是,白令對於原世界的自己、以及現在自己的狀況,都很好奇。

  不管是原世界的自己怎麼把現在的白令拉過來,還是「預知未來」能力、以及能力需要支付的代價到底代表著什麼,都很值得去探尋。

  而這就需要找到天淵的入口。

  首先可以確定的入口有,「魔女」所掌握的深淵,以及西歐的「人類守望」。

  作為跟深淵生物做交易的內奸,「人類守望」估計多半會和「深淵」通道有關。而只要和深淵有關,就必然能夠順延著向下,找到異種真正的根源所在。

  除此之外,還有「神話扭曲」異種的誕生地點。

  已知的有島國、國內、還有西歐。這三個地方都存在過神話扭曲的痕跡,其中島國的痕跡最為明顯,危險性也最低。

  畢竟「須佐亂禍」是切實被結束的問題,而目前的半島以及西歐……

  那可真是一個賽一個的危險。

  所以白令在稍作斟酌之後,就下了決定:「先在國內把新海市的事情給解決了,等到之後看看是前往島國一趟,還是繼續去其他『神話扭曲』誕生出來的地點。」

  天淵,他是必須要去的!

  想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影。

  念頭一動,下一秒鐘,白令的意識就從翻滾的海洋之中浮了上來。

  在一陣灰黑色的浪涌之下,他從「未來」回到了「現在」。

  眼下的影還在惴惴不安地看著自己。

  就在不久之前,它才剛剛向白令討饒,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對人類做什麼,一定遵紀守法、做一個對社會有意義的青年。

  眼下的它感覺就像是蹲在絞刑架上,等待著繩索到底是扔下來、還是被剪開的。

  很快,審判官就給出了他的意思:「作為門神誕生出來的派生體,你已經完全融入了安見修的身體。雖然說作為我異種,但是你扭曲的根源並非絕對的錯誤。」

  看著影,白令輕聲說道:「扭曲的『自戀』,由此而誕生出來的你對『自己』懷有著特殊的情感。『門神』具有陰陽兩性,因此而衍生出來了特殊的情感。在這樣的情感驅動下,你想要徹底殺了自己、占有自己、成為新的自己。不過因為你的特殊性,你無法完全消滅掉原有的個體,只能夠一步步蠶食。」

  「所以,從長遠的角度來看,你是一段時間內無害,未來會成為隱患的類型。」

  看著白令,影渾身發抖。

  它感覺自己就像是徹底被扒光了站在白令面前一樣,沒有一絲秘密。

  在初夏的時節,它竟然能夠感覺到宛如寒冬一般的酷烈,並且下意識跪倒在地面上、語無倫次不知所措:「我……我……」

  看著影,白令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手指。

  將發光的白色指環蓋了過去。

  然後他才緩緩開口:「所以在這段時間之內,你都是可以被允許存在的。」

  「我不會動手殺了你,因為這是你『自己』的任務和使命,」他說道,眼神微眯,「不過如果你出現了什麼異種,那麼我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將你從安見修的身體裡揪出來。」

  「這並不難。」

  說完這句話之後,白令輕輕打了個響指。

  原本懸浮在空中的安見修猛地落在地面上,仍舊昏迷得不省人事。

  而影則是茫然地看了一會兒白令。

  在思考了一會兒之後,它整個人如蒙大赦、癱軟在安見修的身邊。

  此時此刻它已經大汗淋漓。

  沒有人比起它更能夠理解,解決了紅蜘蛛的恐怖。

  尤其是想到這位可能跟「時間」扯上關係之後,影就越發感到了敬畏。

  這份敬畏甚至於蓋過了它的本能——也就是那瘋狂而扭曲的自戀。

  不管怎麼樣,在未來的一段時間之內、影對於安見修而言都是安全而無害的。

  至於未來?

  呵。

  白令淡笑著想到:『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

  安見修?不熟。

  說到底雙方都還是競爭對手,現在安見修是因為覺得白令可以壓制影而對他有所需求,兩者只是利益交換的關係。

  目前來看,白令確實解決了很長一段時間內安見修擔憂的替換問題。至少他還在的時候,影肯定不敢做的太過分。

  所以說交易的內容他其實已經完成了。

  至於後續……

  還是讓安見修頭疼去吧。

  這麼想著,白令從懷裡掏出手機、然後點亮屏幕,放在自己耳邊。

  此時此刻手機還沒有來電的通知。

  不過白令知道,大概過幾秒鐘、自己的手機就會「叮鈴鈴」響起來。

  不過在電話鈴聲響之前,還會有一場跟「穿刺公」的血爆不遑多讓,甚至猶有過之的……焰火表演!

  很快,像是為了應和他的想法。

  在白令的手指輕輕點按手機屏幕的一瞬間,遠處幽黑深邃的夜空之中,猛然爆發了亮如白晝的光芒!

  這團光芒在天穹的彼端炸開,仿佛飛彈狠狠撞在密不透風的壁壘之外,帶出絢爛而鮮艷的火花、將號稱「不可攻破」的銅牆鐵壁一點點地砸出一個窟窿……

  直到徹底將這座堅城擊垮!

  然後,於煙火絢爛之中。

  籠罩在煙霞山外的堅密屏障,一點點地碎成殘片、緩緩落下。

  星星點點的碎片從空中墜落到地面上,泛著琉璃般的光澤,就像是飛舞的螢火蟲一樣晶瑩漂亮。

  而白令知道,這代表著在煙霞山之外的荀墨,終於用他那杆老舊到幾乎沒什麼太大用處的狙擊槍,徹底擊碎了斷絕煙霞山內外聯繫的結界!

  眼下結界破除,通訊終於恢復了正常。

  幾乎是白令按下手指的那一瞬間,一個吵吵鬧鬧的聲音就接入了進來:「先知啊!」

  織網者以她那特有的電子合成音在白令的耳邊吵嚷著:「你們怎麼斷開連接這麼長時間啊!好嚇人啊!」

  「雖然你之前就說過會稍微『失聯』一會兒,但是你這個『稍微』也太長了吧?!作為一個異種,我都要懷疑到底你對時間的觀念奇怪還是我對時間的觀念有問題了!」

  「外面現在對於煙霞山都抄成一鍋粥了!有人說煙霞山的軍人全部消失,也有些人說當局正在秘密抓捕一些人!總之不管怎麼樣,現在就是我們名聲大噪的好時候啊!!」

  「先知你怎麼不說話啊?是不是信號不好?你等等哈,我再讓『研究員』稍微修理一下,或者我現在去找『葬儀師』,讓她過來踹兩腳伺服器……」

  聽著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白令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了,不要吵。」

  捂著電話出聲口,他說道:「等回去之後我給你帶一具身體,安靜,不要尖叫。你的電子音吵得我頭痛,現在保持冷靜。」

  在織網者要發出賽博尖叫的前半分鐘,白令先打斷了它的施法:「現在把我們之前錄製的視頻投放到委員會的控制終端、以及煙霞山各級頻道上。」

  「接下來就是最後的收網了。」

  說完這句話之後。

  儘管織網者已經激動得情難自禁,但是它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白令的囑咐,將之前白令錄製下來的視頻發放給煙霞山各處、以及委員會終端。

  很快,所有煙霞山上的人發現,自己的通訊器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響了起來。

  猶豫了一會兒,大部分的人不約而同地打開了通訊器。

  在短暫的電流聲之後,一個聲音從通訊器之中傳來:「到時間了。」

  那個聲音聽起來有些年輕,帶著一些懶散的口吻、仿佛經歷了什麼特殊的事件,讓他的精神稍微有些勞累。

  「各位尊敬的老師、委員會的委員們,大家現在是新曆十五年四月七日凌晨三點三十分,按照原定的計劃我本應該休息片刻後出發前往特殊機構辦事,但是因為一些特殊事情,我覺得有必要留下一則語音。」

  在淡淡的疲憊聲中,那個人語帶笑意地說道:「首先,請容許我做一個自我介紹。」

  「我是『明晝』的領袖,你們可以稱呼我為『先知』,」那個聲音說道,「相信這個名字未來會呈現在各位的案前,以供各位分析。」

  「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先點明一個事實。」

  先知的語氣微微上揚:「」「在未來一周以後煙霞山舉辦的聯合軍演上,以西歐部分人為首的『人類守望』組織將會反叛人類。他們計劃毀滅人類的新生代希望,並且以龐大的生命作為獻祭,取悅深淵的異種。」

  這句話一說出來,幾乎所有人的眼皮都是微微一跳。

  「人類守望」的第七席,「欺詐者」羅德尼火急火燎地拉著手底下人的衣領:「為什麼他們的通訊還能夠接進來?!結界不應該阻擋了所有的信號嗎?!」

  手下的人下意識指了指遠處的天空,苦笑了一聲:「先生,難道您還不理解不了嗎?」

  「他們提前知道了會有結界,把『荀墨』從半島上秘密拉了過來,然後讓他破除了我們的結界……」

  手下的人苦澀地說道:「我們所有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已經被滲透完了。」

  得到這個回答的羅德尼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不可能,」他喃喃自語道,「荀墨怎麼可能在這兒?我們完全沒有他的消息,怎麼偏偏是他來了……」

  儘管羅德尼已經方寸大亂,但是通訊器里的聲音還在繼續:「為了感謝各位對『反人類』這一行為的鼎力相助,我現在特地將諸位的名單公布出來,以此來表彰各位人渣的性格和惡劣的行徑。那麼首先,是本次的主要策劃、『人類守望『的第七席,我們尊敬的同伴,羅德尼先生……』」

  這個名單的聲音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幾乎所有聽著名單的人下意識都眉頭一跳,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如果真的和這個名單里所說的一樣,那麼或許整個西歐……馬上就要經歷一場大地震了!

  所以不少人對這份名單持懷疑態度。

  然而只有羅德尼他們知道,這份名單是百分之百準確的。

  因為每念到一個人,他們隊伍里就有一個人面色煞白,大喊著:「不可能!」

  然後就是點兵點將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臉色慘白、茫然自失。

  這樣的反應已經可以把這份名單的準確性蓋棺論定了。

  在念完長長的名單之後,那個聲音接著說道:「我想肯定會有人對這份名單懷有疑問的態度,我完全能夠理解各位的心情,因為在這份名單之中不少人都是各位認識、熟悉的對象。」

  「其實我在拿到這份名單的時候也很震驚,」先知的聲音慢慢變冷,「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原來在我們的身邊竟然隱藏著這樣的毒蟲、惡棍、人渣。」

  「我一直認為如果想要在和異種的戰鬥之中贏得勝利,那麼人類就必須要有堅定的意志信念。但是我算錯了一點——有些人的意志儘管堅定,卻是不折不扣地相信著人類終將滅亡。」

  「為此我非常遺憾,我不清楚各位『人類守望』為何會有如此陰暗的想法,我也沒有去知悉、去理解的義務。我只知道,各位既然已經走上了這條路,既然已經打算用同胞的血來來開新時代的大幕、取悅隱藏在幕後的怪物,那麼也應該做好了被人取締的覺悟。」

  在通訊器里,先知冷冷地說道:「所以,我為各位準備了一份大禮物。一份原本是你們用來對付人類的大禮物。」

  伴隨著話音。

  遠處,在「人類守望」的秘密基地里。

  丁炎看著面前緩緩升起的熾熱核心,嘴巴張得很大。

  在他的手邊,先知的聲音還在繼續:「這是來自於各位所準備的『灰燼』。」

  「原本這應該是用在『穿刺公』身上的,通過改變地形構築火山、來讓『穿刺公』的血爆流淌在大地上、釀就無數死亡……」

  「但是現在,我稍微做了一點小手腳,」白令看了一眼手機里的畫面,特別是領著穿刺公前進的吳筱雅,「我將各位的『粉塵』放置在原本預定的火山口之中。」

  「在這場粉塵的爆發里,各位能夠體驗到由意識粉塵所帶來的『幻夢』。」

  「這些粉塵會被帶到空中散落下來,正常的人們只會經歷一場稍顯頹廢的意識夢境,除此之外毫無影響。對此,異常事物對策局的祁光局長能夠以人格擔保。」

  「而那些甘願背叛人類的奸細,則會因為原本就含有的失敗主義思想,徹底將自己骯髒醜陋的心情暴露出來。哪怕各位帶著各式的防毒面具、或是對策裝置也毫無意義,相比起原有的意識粉塵,得益於某位大師的手段、我對其稍微進行了改良。嗯,這份改良也是由西歐的『奧利佛·佛拉德』先生應允的。」

  搬出兩個人作為擔保,先知的話語無形之間就增添了許多可信度。

  只要確保這兩個人確實做了這些事情之後,估計就能坐視不少原本就有懷疑之人的判斷了。

  通訊器之中,先知的聲音逐漸愉悅了起來:「作為堅定的投降主義,你們原先就有的負面情緒會徹底引爆。在很長的一段時間之內,你們都將會表現出相當態度的懶散和消極。」

  「我相信在這個時候對各位進行盤問,各位肯定會因為消極思維而透個底朝天。」

  說完,通訊器里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笑聲。

  就好像已經提前看到了這樣的畫面一般,先知的聲音里滿是笑意。

  「那麼,不論是相信的、還是不相信的,都請各位稍作等待。很快煙霞山的火焰就會涌動,意識的粉塵噴發而出。屆時,還請各位盡情欣賞來自失敗主義者憤懣而消極的哀嚎。」

  「對此我非常期待。」

  話音落下,通訊器的連接中斷了。

  祁光遠遠地看著白令,撇了撇嘴:「所以你說想要解決內奸,就是靠著這樣?」

  白令往前走了兩步,不置可否:「人總是會相信自己願意看到的東西。如果你跟誰說誰是奸細,那麼與他關係好的傢伙很難認可你的說法。」

  「只有讓他們也一同體驗類似的環境,然後親自察覺其中不同尋常的地方之後,他們才能夠做出不同的判斷,」白令說道,「這很正常,因為人並非是永久理性的。感性構成了我們的靈魂,也讓我們的想法更加豐富多彩。」

  「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某些人自己看看。看看那些和自己在同一片天空之下的傢伙淋了雨之後,到底會露出怎樣氣急敗壞的表情。」

  白令淡淡地說道:「沒有比自己親眼瞧見之後更有說服力的選擇了。」

  話音落下。

  遠處的山口,似乎隱隱有濃煙冒出來。

  很快,大片大片的火山灰被拋擲了出來,飛到天空中、再紛紛揚揚地落下。

  祁光可以感覺到,自己身邊那些粉塵濃度似乎漸漸調高。

  他捂著自己的鼻子、疲憊地靠在牆邊:「你……先不用管我,我打個電話……」

  說完這句話之後,祁光摸出手機、顫抖著輸入號碼,然後撥通了電話。

  白令很識趣地退到一邊。

  他知道,祁光是在跟自己的父母通電話。

  因為消極情緒的影響,只有在這個時候、祁光才有閒心,也有決心去打通這個電話,將自己的部分辛酸苦楚說給自己最親近的兩個人。

  這對他來說還挺困難的。

  作為一個已經沒什麼可活的人,雖然周圍人也能夠理解他,但要是真說起來、祁光最不放心的其實還是自己的父母。

  所以也只有這個時候,祁光的情感才會借著情感爆發,稍微說出一些矯情的話語。

  白令很少見地沒有用預知能力去聽。

  他只是站在遠處,看著紅色的鮮血宛如環一般炸開來,以及天空中厚厚的灰塵。

  『結束了,』他心裡想著,『雖然看起來有些倉促,但是這已經是我能夠做到的最好了。』

  不管煙霞山之後有什麼,至少現在、曾經那個團滅的結局不會繼續在這條時間線上發生。

  丁炎他們活了下來、雖然稍微受了點傷,但是至少還活著。

  祁光也沒有過度頹廢,他甚至還能夠跟父母打電話,比起之前就好不少了。

  原本會死在這一次的人也沒有死,儘管他們可能很茫然,但是白令相信、後續祁光和委員會的人會做好的。

  而自己的工作,也就到此為止。

  接下來,應該是忙活新海市了。

  想到這裡,白令瞥了一眼遠處的月亮。

  儘管有灰塵的遮蓋,但是月亮依舊很圓,明亮得像是火炬。

  未來,估計月亮也會一直亮著吧。

  白令心裡如此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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