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躍馬農莊(5)

  張威要訂『老記憶』套餐,可以說正中強子下懷,因為兩桌的套餐可以一起做了,省時又省力。

  於是趕緊安排後廚,把預備的東西量都加大一倍。

  漲發乾貨是個技術活,強子幾十年前就能夠輕鬆掌握,新來的廚子張小權卻不太熟練,他們這些新一代的廚子有點速成的嫌疑,對於傳統技法所知甚少。不過好在他虛心好學,對於強子交代的事情都能夠做的一絲不苟。

  有道是勤能補拙,有這份虛心學習的上進心就足夠了,強子也樂的教他,畢竟他學會了自己也省心不是。對他來說教會徒弟餓死師傅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傳家菜這玩意能夠接受的群體屬於極為小眾的群體,一般人根本沒有那個購買力。

  當天吃晚飯的氣候,強子讓張小權做了一大桌子家常菜,一來是檢驗一下他的廚藝,二來是獎勵一下所有人,在最奢侈的包間(老風閣)里用一次餐,每個飯店的開荒期都是比較累人的,大家不僅要忙本職工作,還要兼著打掃裝修遺留的衛生死角。

  另外這算是『躍馬農莊』開業前的一次團建吧,接下來大家就要正式上崗工作,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了。

  三個給馬割草的老頭第一次坐進這麼高檔的包間裡吃飯,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

  吃飯的時候,強子爸媽沒有摻和進來,因為這是工作團建,有他們在年輕人放不開。

  加上妞妞和龐武禾,十七個人坐了一大桌。

  李月娥跟妞妞一前一後分別進的包間,因為妞妞學習騎馬的原因,倆人最近幾天一直黏在一起。

  對於李月娥來說,此刻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她穿著一身雪白色的長裙,袖口下下擺都繡著金色的祥雲,似乎是內蒙的某種服飾。

  進門的時候,女人這種特別的打扮讓強子眼前一亮,白天的時候,這女人裸露這大白腿,著實亮瞎了他的狗眼,現在這麼一收拾,突然有種不一樣的感覺。

  女人裸露的白皙小腿,像是被賦予了某種魔力,讓有些人的心理有點浮想聯翩,哪種已經熄滅的火焰似乎又燃起了點點火星,而且這種火星還在蔓延擴大,大有燎原之勢。

  「月姐姐坐這。」

  妞妞招呼李月娥跟自己坐在一起,正好挨著強子的主位。

  強子沒有在意大家坐的位置,胡思亂想的心理被不斷端上來的菜餚吸引了。

  他安排張小權做的是一桌尋常的家常菜,因為人多的原因,涼菜弄了十道,熱菜準備了十道,湯也做了兩道。

  引起他注意的是張小權做的盤飾,這是一種新的手法,潔白的盤子邊上,用番茄汁、巧克力等勾畫著不同的圖案。

  畫工談不上特別好,但是寥寥幾筆就在潔白的盤子邊上勾勒出簡單的圖畫,有一種特別的意境,讓人不覺得眼前一亮。

  還有一個用焦糖做成的半圓形鳥窩,琥珀色的格外漂亮,裡邊還盛裝著做成蓮蓬狀的某樣甜品。

  這樣的盤飾跟傳統的盤飾不同,製作簡單快捷不說,還給人一種特別的新鮮感,像是把作畫也用到了餐盤裡。

  還有一個類似半個茶壺的焦糖製品,應該是用了某個茶壺做的模子,把炒化的糖稀淋在上邊,然後等糖硬化之後,取出茶壺得來,裡邊放著一道甜菜……琥珀桃仁夏果。

  這個其實跟另外一個甜品用了同樣的手法,不過是模具不同罷了,也算不得多高超的技法,不過這個巧取得很好,雖然同出一轍卻不同樣。

  關小雅看著盤中的菜品,微笑著看向強子:「哥……你覺得小張這菜做的咋樣?」

  強子笑了笑:「單從盤飾來講不錯,很新穎,是新派廚子中的佼佼者,菜還沒吃,等會後廚的人來了一起動筷子,這是咱們的第一次團建,等人到齊吧!」

  「嗯嗯,跟傳統的盤飾區別很大,新派廚子都是這麼裝盤的嗎?」

  關小雅接茬問道。

  強子搖了搖頭:「大概是吧,最近這幾年在外邊吃飯,看到的大都是這類技法。

  那個大家先磕點瓜子花生啥的,菜正在上呢!」

  強子緊著招呼三個餵馬的老頭,他們坐在這裡似乎有點拘束。

  「不客氣,不客氣,等一會不礙事。」

  姓馬(馬存錢)的老頭拘束道。

  這時服務領班(趙雨潤)帶著另一個服務員推著車子進了包間,車子上放著一個大魚盤和一個圓盤。

  「老闆,張廚說這事魚頭泡餅,吃完魚頭可以把這些餅泡進去。」

  強子點頭,魚頭泡餅是個老派京菜,九幾年的時候曾流行了好大一陣子。

  「這是江湖辣子雞。」

  另一個服務員將一個大盤子放在電動轉盤上介紹。

  「鳳凰粟米羹!」

  跟著江湖辣子雞上來的是個甜湯,強子知道這個湯原本是跟著最後一個涼菜的,可能是後廚忙忘了,又或者是服務員把順序弄混了,這都是新團隊需要磨合的地方。

  緊跟著就是熱菜,幾乎是不斷檔的上。

  「鹹蛋黃焗鮑魚……煎蝦餅、蒜蓉粉絲蒸生蚝、酸菜肥腸、水煮牛肉、糖醋大排、蚝油羅馬菜、草菇鳳尾!」

  一會兒功夫,熱菜也上完了,廚子張小權帶著兩個徒弟最後進門,他自己還推著推車,上邊放著一個大砂鍋。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這是『松茸煨雞湯』,請大家品鑑,老闆您看我做的菜賣相咋樣?」

  「呵呵……快坐吧,菜品的賣相不錯,就是不知道味道咋樣,咱們第一次團建,得等人到齊了才能動筷子。」

  「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

  張小權在一陣歉意聲中坐下,兩個徒弟早就在他之前落座了,這一幕看的強子直嘆息,現如今的年輕人大多如此無理,根本沒啥孝敬師傅的心思。

  在他看來,也許這正是現在一些老技法失傳的原因之一,有些老師傅看不慣年輕人的做事做人習慣,愣是把好手藝帶進棺材裡也不傳授於人,不是他們不想教,著實是現在的年輕人不懂禮勢。

  「小趙,給開劍南春酒,大家喝幾杯,提前慶祝咱們農莊開業大吉。」

  「好的老闆。」

  令強子愕然的是,一圈十七個人,居然沒有一個不喝酒的,三個餵馬的老頭聽說開劍南春,混濁的眼睛都有些亮了,仿佛看見羊羔子的餓狼。

  「大家別抻著了,都動筷子吧!」

  趙雨潤倒酒的時候,強子招呼大家動筷子,自己也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魚頭上的肉送進嘴裡。

  「嗯……麻辣味十足,卻遮住了魚肉該有的鮮香,這道菜必須做到麻辣適口,咸鮮突出,這樣子最後泡餅才有滋味,整體來說只能打七分。」

  張小權聞言也夾起一塊肉嘗了嘗,的確如強子所說,麻辣味足夠,卻遮住了魚肉該有鮮香,說白了就是辣椒花椒給的太多了。

  「嗯嗯,老闆評價的很中肯,的確是辣椒花椒給多了,這道菜算是失敗了,要不我拿回去重新加工一下?」

  張小權態度非常誠懇,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做菜就是如此,好的廚子必須經得起批評,知道自己的缺點並加以改正,廚藝才能不斷進步。

  「唉……算了,湊合吃吧,魚頭這玩意沒辦法回鍋,否則全碎了,小王(服務員王艷)去拿點生抽過來,加點生抽吃吧!」

  「老闆您嘗嘗這個江湖辣子雞吧,這是我的拿手菜。」

  張小權用公筷夾起一塊雞肉放進強子的骨碟里。

  「你們都吃啊,別愣著,我們這是以專業的眼光在評價,你們根本吃不出來子丑寅卯來。」

  強子發現人都在看著自己和張小權,就催促大家一起吃。

  「來來來,咱們先喝一杯,然後一起吃,我就是跟小張探討一下菜的味道,你們也聽不太懂,吃就完了。」

  於是眾人全都端起酒杯喝酒,李氏姐弟似乎經常喝酒,一杯酒直接見底,然後李月華拿起酒瓶子給自己和姐姐倒滿,這才拿起筷子加菜。

  強子沒有直接嘗骨碟里的雞肉,而是在盤子裡夾起一段干辣椒放進嘴裡,這是老廚子牛躍民當初的嘗菜方式,的確有可以借鑑的地方,因為從熗鍋就能看出一個廚子的功底,而且一個菜品的好壞,熗鍋是個關鍵,干調和五味菜經過熗鍋才能把香味激發出來。

  張小權並沒有誇張,他的江湖辣子雞炒的的確不錯,熗鍋很到位,雞肉也很滑嫩,不過跟張英傑家閹割的大公雞還有不小的差距,這是原材料的問題,跟廚子關係並不是太大。

  「嗯……這個菜非常不錯,等再過倆月,咱們的閹割紅公雞出欄了,你再試試,到時候就知道選材的重要性了。」

  「老闆哥,我敬你一杯,感謝你對我們姐弟的照顧。」

  強子話音剛落,李月娥就端起酒杯邀請他碰杯,在草原上他跟這女人喝過酒,知道她的酒量不錯,於是也不推辭,跟她碰了一杯。

  「我來走個通關吧,從馬叔哪裡開始。」

  強子重新倒滿酒後,端起來朝馬存錢說道。

  老頭受寵若驚的就要起身,卻被強子用手下壓擋住。

  「馬叔你坐著就行了,以後我們在一個鍋里攪飯勺,就是一家人了,我在村里是你們的晚輩,千萬不要把我當成老闆,另外你們雖然是餵馬的,卻並不低人一等,在咱們這裡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馬存錢吱唔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端起的酒杯也不知道該放下還是該喝下。

  強子笑了笑說道:「馬叔喝酒啊,你這麼尷尬讓我都有些不知道該說啥了。」

  聽到這話馬存錢才一口悶了杯中酒。

  「對了馬叔,你這名字是大名還是小名啊?」

  為了緩解馬存錢的窘迫,強子問了個閒話。

  「嘿嘿……我們祖孫三代都是貧下中農,也沒啥文化,我大那一代更是一個字都不認識,又不想我繼續受窮,就給我取了這麼個日吧欻名字,可惜我一輩子也沒存下幾個錢呢!」

  「哈哈哈……」

  其他兩個老頭聽到這話都笑了,他們跟馬存錢是一代人,知道他這名字本就是大名,也知道他說的一輩子沒存下幾個錢的原因。

  馬存錢一輩子命運不濟,光是老婆就娶了三個,那年頭娶妻並不需要花多少錢,但是三個老婆給他生了六個兒子,於是老頭就一輩子苦哈哈的為了兒子活命,存不下錢也倒是真的,不過現在日子好了,他的六個兒子都很孝順。

  「老闆哥,他說的日吧欻是啥意思?」

  李月娥突然問道。

  「哈哈哈……」

  在座的一桌人全笑了,除了李氏姐弟。

  「嘻嘻嘻,娥子姐,日吧欻就是比較熊包的意思,是貶義呢,不過在我們西京人來說,並沒有啥實在意義,就是個口頭禪了。」

  「哦、這樣子啊,你們西京人說話跟奇怪呢,像什麼瓜皮、砍頭子、慫式子、燜種、今天又學了個日吧欻,真是挺難懂的!」

  李月娥嘀咕道。

  強子等人聽的有些蒙圈,這一段時間這一對姐弟並沒有離開過農莊啊,這些污言穢語是從哪裡聽來的。

  強子看了看妞妞問道:「閨女,她這是跟誰學的?」

  妞妞也是聽的面面相覷,搖著頭道:「這我還真的不知道呢!」

  然後她轉向李月娥問道:「姐姐,你這都是從哪裡學到的,這都是罵人的話?」

  李月娥瞪大眼睛:「村里啊,那些下棋的人都這麼說,你個瓜皮、你個砍頭子……又或者你個燜種(笨蛋)。」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這姐弟倆住在韓繼發的家裡,他家在村子南頭,回去是要經過兩個小賣部的,哪裡是村裡的閒人聚集地,下棋的,打麻將的,可不就是說啥的都有嗎!

  「呵呵呵,阿月,這可不是啥好話,以後儘量別說,這在我們當地熟悉的人當中不算是罵人,但是從生人嘴裡說出來,就是罵人的難聽話了。」

  李月娥吐了吐舌頭,一副尷尬的表情,酒精讓小臉有些微紅,這麼一來就有些憨憨的可愛了。

  強子看到這裡,心裡突然有點莫名的失落,以前武娜娜經常會吐舌頭,做了啥糗事或者尷尬的話也會如此,可是現在她卻已經拋下這一大家子人,獨子去了西方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