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幸福小鎮(49)

  蘇雲是在蘇盼兒的娘家找到的人。

  蘇盼兒的娘家修的是兩層樓高的小別墅樣式,單從牆體的瓷磚上看來,修得有些年頭,她的容貌隨了她媽,一眼就能認出院中的那對四五十歲的夫妻倆是她的爸媽,旁邊二十出頭的男人應該是她的兄弟。

  幾人圍著一張小方桌,蘇盼兒的媽媽剝著核桃,像是在念叨蘇盼兒,臉色看起來不算友善,蘇盼兒的兄弟就在一邊吃著他媽剝好的核桃,笑嘻嘻的附和,蘇盼兒的爸爸則是沉著臉抽著煙。

  蘇盼兒悶不吭聲,她的狀態一如之前在紙紮鋪所見,十分憔悴,眼下的烏青很重,該是沒有休息好,就如同她丈夫家人的說詞,蘇盼兒是因為丈夫的突然死亡而神傷。

  蘇雲本著先友好協商的態度,來之前就在路過村口商店的時候買了些飲品帶上,然而蘇盼兒一見蘇雲,一句話沒說,逃似的回了屋內。

  蘇盼兒的媽媽見此,瞪著蘇盼兒說了幾句,末了,幾人將蘇雲上下打量,那男人拉著婦人的手搖晃,隨後目光交匯,小聲說了些什麼,再之後,蘇盼兒的爸媽和顏悅色的迎了上來,詢問蘇雲的來歷住址,來這裡的目的,男人就在一旁直勾勾盯著蘇雲看。

  蘇雲直言,她是為了學校近期發生的事,受了校方的委託,前來找蘇盼兒,這家人的反應出乎蘇雲意料,知道蘇盼兒這樣的名字,家人想來不會有多重視她,但沒想到,她的家人第一反應竟是為了避免蘇盼兒是不是在學校惹了什麼事,導致他們攤上麻煩,極力和蘇盼兒撇清關係,並以極為尖利刺耳的話語說著進去屋內的蘇盼兒。

  從話里聽來,大意是之前他們原本沒有打算讓蘇盼兒繼續讀書,一個女孩子早晚都會嫁人,相夫教子,完全不用讀那麼多書浪費錢,當初就不該因為她的同學阻止,說是不讀書反而沒人要,他們才會心軟答應,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蘇盼兒整一個白眼狼,凡事不為家裡考慮,惹事就往家裡帶。

  他們說得滔滔不絕,一點也顧著蘇盼兒的顏面,也不覺得這樣的觀念有什麼問題,蘇雲皺著眉打斷,說起校方的意圖只是為了查清緣由,並且保護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在學校就讀過的學生,以免再度發生讓人痛心的事。

  蘇盼兒的親人反倒揪著蘇雲的話,問起如果蘇盼兒要是出了什麼事,或者蘇盼兒剛死的丈夫也曾在希望學校就讀,會不會有什麼賠償款項。

  他們把吃人說得極為坦然。

  屋內傳來一聲響動,想來能再次回到「家」的蘇盼兒心裡不會好受。

  蘇雲耐著性子,詢問起蘇盼兒的親人之前提到過的,那名阻攔的同學。

  得到的結果則是,阻止的學生有兩人,一個是蘇盼兒死去的丈夫,一個則是兩個字的,同樣姓蘇的男學生,說是蘇盼兒的班長。

  據蘇雲所知,初三三班的班長是個短髮的女孩子,並不是男生。

  班長是在之後換了人,那麼被換掉的……

  蘇盼兒也是個能忍的,就算親人的言辭犀利和刀子一般,但她仍沒有出來見人的打算,最終還是蘇盼兒的弟弟殷勤的拿了鑰匙,強行打開了蘇盼兒的房門。

  蘇盼兒正坐在床上,一雙眼看向乍然打開的房門,眼中血絲遍布,神情疲憊且憔悴,似乎家人的那些話,她已經聽習慣了。

  蘇雲讓蘇盼兒的弟弟出去,留下她和蘇盼兒在屋內,關上房門,便開門見山,詢問蘇安在中考前一天發生了什麼事,是失蹤,還是已經死亡。

  蘇盼兒一聽蘇安的名字,臉色發白,目光閃躲,在聽到死亡這個詞彙時,搭在床榻的雙手無意識捏緊。

  蘇雲低垂眼瞼。

  她的猜測大概率是正確的。

  有時候源自孩童的惡意比成年人來得純粹,他們尚不懂隱藏。

  蘇盼兒一如蘇雲的意料,只裝聽不懂,並不認識什麼蘇安,蘇雲早料到她會這麼說,拿出購買的房屋內遺留的那張初三三班的合照,指著照片裡角落不甚顯眼的女孩,以及那名被塗鴉的男生,以及合照上的蘇盼兒死去的丈夫。

  蘇雲不再問蘇盼兒認不認得蘇安,而是指著照片上的蘇安詢問:「他是之前初三三班的班長嗎?」

  夜晚的八年前的時間仍在繼續,她或許會在中考來臨之前清楚當年所發生的,造成蘇安失蹤的緣由,從而找到蘇安,完成蘇陽的任務,但就算是營造出來的八年前的時空,以蘇雲之前所經歷的兩個夜晚,學生和老師都認得她,認知並沒有「刷新」,也不是白天該有的反應。

  蝴蝶的翅膀一旦扇動,難免對事件進度有所影響,她不能保證在中考前一天能夠清楚看見當年所發生的,畢竟以之前的施壓,那些帶頭霸凌的學生也不過是仗著父母的撐腰,關乎利益方面,再怎麼樣也會讓那些學生消停些,不然當晚便不會善了,也不會有道歉那一出。

  而且……她還需要借用一下蘇安。

  能夠直接從蘇盼兒這裡得到蘇安的下落是最好的結果。

  蘇盼兒的呼吸一窒,雙眼緊緊盯著蘇雲所指的人,下意識點頭,嘴唇細微動了動,沒有發出聲音。

  蘇雲微笑:「他幫助了你,對嗎?」

  蘇盼兒的神情隨著蘇雲的話有所變化,明顯的是順著蘇雲的話回想起了蘇安。

  蘇雲的話音平和:「蘇安曾幫助過你,他的父親因為他的失蹤不久人世,他的弟弟也一直在尋找他,只為了再見蘇安一面。」

  話音一頓,「不論死活。」

  蘇盼兒一抖,咬著唇往床內縮,儘可能的遠離蘇雲。

  蘇雲像是沒看見對方的排斥,指了指照片上的蘇盼兒的丈夫,陳述:「他是你的丈夫,根據我所聽聞的,你應該很愛他。」

  「但據我所了解,他和蘇銳一眾曾經霸凌過一名同學,是由蘇安阻攔,也是因為這樣,他們將霸凌的對象換成了蘇安,又讓全班同學和老師集體忽視蘇安。」

  蘇盼兒的反應里,不是對蘇雲知道的這些信息的震驚,而是如同之前的,像是被戳破不願面對的塵封的舊事時的惶恐閃躲和下意識否認。

  蘇盼兒並不覺得蘇雲說的這麼詳細有什麼問題。

  她對於夜晚的希望學院所發生的事的記憶沒有出現阻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