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內卷

  在朝歌南門街又多了一家店鋪,名曰〔搬山館〕,就在命館的斜對面,相距不遠。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不過相對於賓客盈門的算命館來說,斜對面的搬山館卻是冷冷清清。

  在七八月,烈日炎炎的大晌午,與搬山館相鄰的店鋪掌柜都能感受到搬山館館主那窪涼窪涼的心情。

  姜子牙的命館門前,今日依舊人氣旺盛,遠近清閒的民眾都喜歡湊到命館門口瞧熱鬧。

  在這個沒有什麼娛樂活動的朝代,看人算命,也是一件難得的趣事。

  這些人,有的喜歡看姜子牙算課精準,聽那求卦之人的讚嘆之言;也有的則期望姜子牙翻船出糗,與人發生爭執,最好再動起手來...

  時至晌午,求卦的人少了許多,命館門口的陰涼地里,有眼尖的看客將目光轉移到了斜對面的搬山館上。

  「那不是以前的老醫館麼,怎麼又開張了?」

  「有那兩個道長在南門街,誰還會在這裡開醫館?我看那牌子應該是轉了行,做了別的買賣。」

  「這招牌上也不知道寫的什麼字,裡面做的又是什麼買賣...」

  有識文通墨者開口道:「寫的是搬山館,看樣子應該做的是力夫搬運行當。」

  一眾閒人說話間,就見搬山館裡走出了個光著膀子,個頭足有三四丈高的大漢。

  「嚯!」

  一陣驚呼,有人倒吸涼氣,悚然道:「這是哪裡的惡漢,就是昔日君王府里的鎮殿將軍也不過如此吧?」

  「聽聞以前的鎮殿將軍有三丈六尺高,可這人怕是不止三丈六尺,我估摸著沒有四丈也差不離了。」

  「難怪叫搬山館,做力夫行當沒個好身架,還真做不來。」

  此時,搬山館裡。

  袁洪看了眼光著膀子站在店門外的七弟吳龍,然後朝陳沐問道:「師兄,這個法子真的有用嗎?」

  陳沐攏著袖子,站在袁洪身側,搖頭道:「有用沒用,總要用過才知道。」

  瞅著站在外面摳鼻撮胸,小動作不斷的大漢,陳沐陷入沉思。

  黃飛虎等一眾大將如今正在城外操演軍馬,等他們歸城之時,必然會有軍伍經過南門街。

  這是一個藉機投身軍伍的好時機,只不過光憑身長力大卻未必能讓人重視,搬山館的名頭也容易讓人曲解,認為他們只是普通的力夫。

  若想讓人三顧茅廬,還是要積攢出足矣堪當重任的名聲才行。

  目光穿過街道,看向門庭若市,喧譁聲不絕於耳的命館,陳沐心中一動。

  論名聲,姜子牙的命館卻是把他的搬山館甩了好幾條街!

  瞧著人氣旺盛的命館,再看看自己門可羅雀的搬山館,陳沐開始反思。

  稍頃,陳沐反反覆覆的觀摩了姜子牙的命館後,頓時有所明悟。

  「呵呵。」輕聲一笑,陳沐的目光從命館門外張掛的六副對子上收了回來。

  「一張鐵嘴,識破人間吉與凶;兩隻怪眼,善觀世上敗和興。」

  「又寫著知過去曉未來,知道那長生不死術,有這些淨講實話的對子貼在外面,又豈會愁那名聲不顯?」

  陳沐回神再看自家的搬山館,除了孤零零的一個招牌外,再無其它。

  此時莫說打出名聲,就是梅山七兄弟全光著膀子站在店門外,也不會有人認為他們能搬山挪岳。

  頂多也就當他們是有些力氣的糙漢罷了。

  回到櫃檯,陳沐扯了條布,取了筆墨,當即龍飛鳳舞的書寫起來。

  不就是對子嗎,誰還沒有了!

  袁洪、戴禮還有常昊幾個在前堂遊蕩的兄貴湊到了櫃檯跟前。

  「這字......」蛇妖常昊看著幡布上比梅山山道還要蜿蜒曲折的大字,眼皮直顫。

  陳沐抬頭瞥向排行老五的常昊,「你的字比我的好看?」

  旁邊排行老三的戴禮很是實誠的插嘴道:「老五的字寫的最好,你的字太醜,還沒我寫的周正。」

  「......」

  鼻息微凝,陳沐看向狗妖戴禮,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冒犯。

  將筆丟到案上,陳沐沒好氣道:「行!筆給你們,你們來寫!」

  最終,陳沐拿起常昊寫完的對子,半晌無言。

  這蛇精倒是寫的一手好字。

  將對子丟給袁洪,陳沐委以重任道:「師弟,把這些對子掛到外面,以後你就是這搬山館的掌柜了。」

  在陳沐眼裡,袁洪的道行、心性都是上乘,是完全可以獨當一面的仙才!

  搬山館交給袁洪,他很放心。

  姜子牙所在的命館外,有人注意到了搬山館門口的異常。

  身穿白袍,比吳龍還高大些的袁洪正在張掛對子。

  「這搬山館的人都是哪裡來的?怎麼都這麼精壯?」

  眾人的目光再次被第二位漢子吸引過去,有人開口詢問:「那白衣漢子掛的什麼?」

  卦棚下,一個看起來文鄒鄒的灰袍老者走出了陰涼地,手在額頭前搭起帳篷,遮住耀眼的日光,看向了剛張掛好的幡布。

  「是對子。」

  「對子?快說來聽聽!」卦棚下有人在催促,稍微靠里的地方,坐在櫃檯里的姜子牙支棱起了耳朵,仔細的聽著外面的言語。

  對於師侄開的搬山館,他也很好奇。

  命館外,老者逐字逐句念道:

  「一肩挑兩山,日行八千里;一人抵千軍,萬人不可敵!」

  「移山填海平天下,拔岳扛鼎挽狂瀾!」

  「摩弄乾坤拿日月,朝歌無我這般人!」

  三對幡子上的內容完後,老者又連念三對,總共六對,每對的內容描述的景象都可比肩神明!

  「......」「......」「......」

  眾人一時譁然。

  命館裡,姜子牙眉頭微皺。

  這六副對子,好眼熟的感覺...

  看向自己店裡寫的卦對,姜子牙撫須的手頓了頓。

  雖然這對子確實說的真實,沒有什麼虛假,但為何心裡總有些不對味兒?

  又過了一個時辰後,命館外的人又針對他的對子議論起來。

  「我剛從東頭回來,你猜怎麼著?那兩道長的醫館也立了六副對子!」

  「......」

  正給人卜課的姜子牙手一抖,心跳都慢了半拍。

  「哦?竟有這事?快說來聽聽!」

  「那對子上寫著——扶傷妙手,入世神仙。又寫著生死人肉白骨,濟世救心;啜朝露飲仙泉,橘井丹香......」

  外面有心之人發現了巧合之處,怪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姜卦師的命館也有六條對子......」

  姜子牙嘴角一抽,隨即無奈搖頭,繼續給人解卦。

  ...

  南門街東頭,醫館裡。

  曹寶看著幾個從命館跑過來觀摩門對的好事者,呵呵一笑。

  陳沐先前說要寫對子增加醫館名聲時,他並未在意,可當他得知搬山館已經掛了六副對子後,他就不能不在意了!

  得了陳沐編寫的兩個對子後,他和兄弟蕭升又絞盡腦汁寫了四對出來,剛好湊夠六對。

  如今搬山館有的,他們醫館也有了!

  想起那幾個半路插足的大妖,曹寶心裡就意難平。

  他和蕭升最先站隊闡教,做事也盡心盡力,就尋思著仙道不成,還能去修神道。

  哪成想會突然殺出這麼多競爭者來。

  蕭升天性豁達,從不思慮太多,聽到曹寶說起梅山兄弟後,倒沒覺得有什麼。

  「道兄,那幾人是袁洪的結義兄弟,或許真的只是過來幫忙的...」

  曹寶搖頭道:「結義?我看他們是因為袁洪是闡教弟子才結的義,究其根本,恐是也想轉修神道。」

  蕭升眉頭緊鎖,隨後悵然一嘆。

  此後幾日,袁洪經營著搬山館,雖說暫時沒等來伯樂相邀,卻也接下了幾單生意。

  在搬山館的牆面上,托梁換柱、移宅挪屋的新鮮墨跡就是新添上去的。

  畢竟,搬山這種大活,一般人也不會承包給他們。

  既然開了張,總不能閒著,幫人把宅子連根帶土顛倒個朝向,換個地皮,或者徒手換一些樑柱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也不失為一種打磨聲名的辦法。

  除了步入正軌的搬山館外,陳沐所在的醫館也有了動作。

  小神醫初現朝歌,以神水救濟世人的消息傳的飛快。

  除了這些以外,每到天將破曉之時,醫館後院上空還會綻放出耀眼奪目的金色光華,為南門街帶來陣陣奇香。

  自此,醫館有仙醫,命館有神人,搬山館裡有怪傑的事情越傳越廣,這三處地點也因此成了南門街的熱鬧所在,每日都有人過來探究真假、瞻仰神人風采。

  這一日,王宮之內。

  朝堂最上首的王座空空如也,前來上朝的眾臣等了片刻後,有侍者現身,說是大王身體有恙,近日不會再臨殿登座,讓眾臣自行離去...

  文臣前列,亞相比干,上大夫膠鬲以及微子、箕子、伯夷等大臣俱皆搖頭,心中失望之餘,卻又無可奈何。

  君王聽信寵妃妖言,欲殺親子國儲在先,逼死妻子、臣子在後,如今又整日不干朝政,推諉國事,只顧歡愉享樂,卻是讓人心寒。

  眾臣顧及君王顏面,顧及民心穩定,從未敢將這些事情訴於外界。乃至今日,外界對朝堂發生的種種變故,也只是聽聞,不曾得到證實。

  君王不早朝,眾臣也沒有法子,只得看向比干、微子等人。

  作為文臣的主心骨,比乾麵色肅穆道:「稍後我擬一份奏疏,提上諸位大臣之名,聯表奏與大王!」

  微子點頭道:「有勞亞相了。」

  比干是昔任商王文丁的兒子,商王帝乙的弟弟,同時亦是當今商王帝辛的王叔。

  身具王室血脈,輩分大於帝辛,又肩挑亞相之職,此時由比干前去和帝辛諫言,卻是最合適不過。

  若換作他人......

  微子側目看向殿中靠近王座的一根殿柱。

  那柱子上丞相商容以死明諫的血跡可還未從他們的心裡抹去!

  在比干擬寫奏疏之際,微子身側,叔齊開口道:「近日聽聞朝歌城裡出了三件奇事,有醫者能生死人肉白骨;有力士可以托梁換柱,有我王昔日風采;還有一卦師,可通天地,知曉天下諸事。諸位大人可有聽聞?」

  一旁,與叔齊交好的伯夷應聲道:「有所耳聞,傳言那醫館每到時夜啼鳴之時,就會有金光煥發,同時伴有異香,可傳十里之遙。」

  上大夫膠鬲心頭一動,言道:「說起來南門街倒是有一家醫館,那裡有兩個道人,我那夫人宿有舊疾,便是得了他們一粒丹丸,一口甘水,就此痊癒。」

  此時,又有將領開口道:「此事我也有聽聞,那南門街有三家門店,個個門口都立有對子,說的甚是唬人...」

  將依稀記得的幾個對子道出,那將領笑道:「別的我未曾留意,倒是那搬山館真箇有些神異。」

  「南門街有人尋他們托梁換柱,也有人想做試探,讓搬山館的人去挪宅子,可誰曾想,那裡的人還真的把宅子連根帶土轉了向。」

  伯夷聽罷拍手稱奇道:「若真有此事,當是世間少有的奇人,如今我大商正缺賢才,若如你所言,這條街上卻是文武賢才具在...」

  「文武賢才?我看怕不是招搖撞騙之徒!」

  伯夷聞言側目,卻見是大將黃明面露不屑之色。

  黃明手扶劍柄,言道:「托梁換柱我相信,可移宅挪屋我卻不信!」

  「聽張將軍方才所言,那搬山館還聲稱可以搬山填海,此事諸位大人信麼?」

  眾文臣一時無言。

  方才聽聞的對子可還在他們耳邊縈繞。

  且不說『移山填海平天下,拔岳扛鼎挽狂瀾』這副對子,就單說『摩弄乾坤拿日月,朝歌無我這般人!』這句,就足夠讓他們懷疑的了。

  在座的哪個不是朝廷肱骨之臣?朝歌無我這般人卻是有些狂妄了!

  黃明笑道:「等亞相上完奏疏,我便去一趟那搬山館,看看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敢在朝歌愚弄民眾!」

  「若他們力氣比我大,倒也罷了,我也不問他們罪責。可若是連我的力氣都比不過,那本將軍也絕不會輕饒了他們!」

  微子聽到黃明的話後點了點頭,說道:「耳聽為虛,有黃將軍親自去印證卻是再好不過。若他們果真有真才實幹,再行招攬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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