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豹走後,我和楊思思就這麼看著對方;我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有心找個酒店休息,卻又想和楊思思多待一會兒;於是,我主動對楊思思說道:「我們去看電影吧。」
楊思思搖了搖頭,回道:「不看了,有點累……你找個地方,早點休息吧。」
「你剛剛不還說要陪我的嘛,怎麼突然就變了?」
楊思思眼裡含著淚,許久才開口對我說道:「我說我有點累,你沒有聽到嗎?」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明顯感覺到楊思思的心情有了變化,一陣沉默之後,我向她問道:「是不是我哪兒做的不好,讓你不高興了?」
「沒有……我先走了。」
說著,楊思思就準備離開,我從背後拽住了她,然後低沉著聲音說道:「別這樣,行不行?……我來一次上海不容易!」
「你知道不容易,為什麼還要這個樣子?」
「我到底怎麼了?」
楊思思轉身與我對視著,她的眼神很犀利,這讓我感到不知所措,但我從來不覺得她是一個喜怒無常的女人,她能這樣,一定是我把什麼事情給搞砸了,最可怕的是,我竟然渾然不知!
楊思思的眼淚掉了下來,她終於開口對我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迴避什麼?……我恨不能掏心掏肺的告訴每一個人,我很愛你,特別愛你……可是,你什麼回應都沒有,我就像是個笑話,因為我的世界裡只有一廂情願……就剛剛,連小豹都看出來了,你真的一點都察覺不到嗎?」
我這才意識到,在楊思思和小豹對話的過程中,我一直都沒有表明自己的態度;而正確的做法是,我也應該很堅定的告訴小豹,我不會讓她受一點苦,我要讓她做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至始至終,我都沒有說出口。
這也不能怪我,因為人的想法是受潛意識支配的,在我認為自己人生已經沒有希望的前提下,又怎麼能信誓旦旦的把這些話給說出來?
這是自欺欺人,我做不到!
見我沉默,楊思思的痛苦又增加了一分,她厲聲對我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一直有葉芷,我就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如果是葉芷的家人請你吃飯,說出一些刁難你的話,你根本就不用開動腦筋,去應付場面……你對她發自內心的愛,會讓你心甘情願的去為她做一切,就算她家人不同意她和你在一起,哪怕是私奔,你也會帶她走的。」
「這樣的比較,有意思嗎?」
「事實就是如此……」
我有苦說不出,就這麼征在原地,可這在楊思思看來,卻是一種默認,所以她看上去更痛苦了……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眼睛裡容不得一粒沙子……可是我的顧慮,真的和葉芷無關。
說到葉芷,我好像有點理解她了……
我的腿瘸了,再也給不了楊思思一個完美的人生,所以我想放棄……放棄不是因為不在乎,恰恰是太在乎了,我不想讓她跟著自己受罪。
這不是矯情,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父子況且如此,更別說並不牢靠的夫妻關係……如果,我真的讓她為我犧牲自己的一輩子,我也不會快樂的……我會永遠都活在愧疚中,鬱鬱寡歡。
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楊思思離開了,心裡忽然空虛的厲害……我真的很希望,我們能一起去看一場和愛情有關的電影,而且是以喜劇收尾的,因為我的境遇很不如意,我想在那些幻想出來的情節裡面,找到一點安慰。
……
天上開始飄起了雪花,這在上海實屬難見,所以人群在一瞬間就沸騰了;而我就安靜的藏匿在人群中,努力讓自己不喜不悲……
我很想找馬指導聊一聊,我忽然覺得出家為僧,也不是那麼的不能接受,我好像不配擁有愛情了。
我將手機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然後又盯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看了很久……我覺得自己看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人世間的愛恨情仇,裡面的每一個人都很淡然,他們只追求超越這個世界的境界,就像這漫天的雪花一樣,掉下來的時候是一種狀態,融化後又是另外一種無色無味的境界。
我終於找到了馬指導的電話號碼……在我想打給他的時候,又猛然發現,這陣想四大皆空的感覺,只是一時的衝動。
我不甘心……我有未完成的事業,還有想在一起的人。
就算後者很難,但前者我又有什麼理由放棄?……現在的我,還能保持思考,而關於創業,我從來都不覺得肉體會比思維更重要,就像霍金,雖然四肢癱瘓,但一點也不影響他成為一個時代的偉人。
……
雪中,我坐上了一輛雙層公交車,然後漫無目的的遊走在這座城市裡;說起來沒有人相信,我已經保持一個坐姿,跟著公交車到達了終點站,直到司機提醒我,我才下了車。
我又換了一輛公交車,依然不知道它會駛向哪裡,但還是以一樣的坐姿,看著窗外漸漸被白雪覆蓋的世界。
我想好了,這班車的終點在哪裡,我就在附近找一個住的地方。
……
在車靠站台停下的時候,手機忽然一陣震動,這次,是瓶哥給我打來的電話。
他還真不是一個喜歡說廢話的人,所以剛一接通,他便直切主題的對我說道:「你小子有沒有確定,到底什麼時候來泰國?」
我有點猶豫,因為在我的計劃里,是要帶著楊思思一起去的,而且在有這個計劃之前,我並不知道自己的腿會這麼糟糕,我以為我能痊癒,還可以像以前那樣奔跑、游泳……
我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心氣兒了。
我終於開口向瓶哥問道:「你幹嘛對我去泰國的事情這麼關心?」
電話那頭的瓶哥笑了笑,回道:「說實話,我對炒房這事兒還沒完全死心呢……你是沒來過泰國,到底能不能喜歡這裡,得眼見為實,說不定你在這兒待一段時間,發現這邊適合生活了,也就能想明白了……到時候,咱們再一起把炒房這個事業做起來!」
瓶哥大概是忘記了,我還真的去過泰國;只不過當時,我不是抱著度假的心情去的……而那段時光,有點灰暗,所以很長一段時間裡,只要一想起泰國,我都有點壓抑,直到近一年,才從這種壓抑的心情里走了出來。
不過,這對我和瓶哥的談話來說,並起不到影響的作用,所以我也就沒有專門解釋。
……
瓶哥是個長者,我想把自己現在的困境告訴他,希望他能給我一點啟示,於是,在一陣沉默之後,我回道:「瓶哥,我現在的情況特別不好……我的腿一直都沒有恢復,今天上午去醫院檢查,查出來是腓總神經受損,我以後可能會走不了路……我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完了!」
電話那頭的瓶哥也是一陣沉默,之後,他才對我說道:「米高,勸你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給你打這個電話,還真是打對了……我有一個朋友就在曼谷的醫院做醫生,是神經科的權威……你這個情況不能拖著,你趕緊來泰國吧,我請他幫你治療……」
我對泰國的醫療水平心存質疑。
瓶哥好似看出了我的擔憂,他又說道:「你小子千萬別小看曼谷這座城市,它在國際上也可以說是一線的……醫療水平不比國內的大城市差,而且這個醫生和我關係非常鐵;你知道的,醫療行業,有關係和沒關係,完全就是兩個概念……你趕緊過來吧,你的希望就在曼谷……咱們合夥做生意是其次,身體才是頭等大事,一點都耽誤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