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離開之後,我的腦袋還在「嗡嗡」作響,一旁的護士對我說道:「你和你朋友趕緊去手術室搭把手吧,還有下一台手術要等著做呢。」
我沒有回應。
陳進又拍了拍我的肩,然後拉著我往裡面走去,我恍惚的厲害,看什麼都是重疊的,外界的氧氣好像已經來不及供給,我的身體崩的越來越緊。
手術室裡面,老米帶著氧氣罩,還處於昏迷的狀態,我看著他,心如刀絞……一個吃什麼都有胃口的人,為什麼來做了個鼻炎的小手術,就迎來了這麼一個結果呢?
年少的時候不懂事,什麼事情都要和老米逆著來,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有了心疼他的痛感,他是真的不容易,一輩子沒什麼能力,可賺的都是堂堂正正的錢,即便這樣,還是受盡了別人的冷眼……而我在成長中的每一次進步,都是他用體力和忍耐一點點換來的……我還沒來得及回報,就等來了這麼一個結果……
不,沒有問題的,一定是醫生誤判了……帶著這樣的僥倖心理,我強行振作,然後和工作人員一起,將老米抬到了推車上。
……
病房裡,我、陳進、陸佳、我媽,一言不發的站著,這是一種特別可怕的沉默……
直到看見我媽在不停的掉眼淚,我才意識到自己是這個家裡的主心骨,我不能再去依賴老米撐起這個家,於是笑了笑,對我媽說道:「媽……你哭什麼啊……這不都好好的嘛……誰知道是不是那醫生糊塗了,說的糊塗話……」
「我心裡難受,好好一個人……怎麼就……」
陸佳輕輕挽住我媽的胳膊,安慰道:「阿姨,沒事兒的……你看醫生說話時,那麼謹慎……就是因為沒有確定,才謹慎的嘛……我們做家屬的一定要先放寬心,這樣叔叔才不會有心理壓力。」
我媽終於止住了眼淚。
陳進又趕忙對我們做了一個不要說話的手勢,我們下意識往躺在病床上的老米看去,老米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他特別虛弱,說話的聲音也是細微又沙啞。
護士告訴我們,這是術後的正常現象,我們簡單和老米說了幾句,告訴他手術做的很順利,老米很費勁兒的笑了笑……可笑容卻像尖刀一樣,扎進了我們的心裡。
……
老米要休息,病房裡只留下了我媽在看護,我和陳進,陸佳就站在醫院的長廊里……
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忍受著煎熬,以至於一直沒有開口說話。
打破沉默的人是陳進,他對我說道:「米高,你給白露打個電話吧……讓她找找關係,早點把化驗給做了,要真是醫生誤判了,那是天大的好事兒;要是情況不好,我們也好抓緊時間做進一步治療。」
陳進恐怕是這個時候唯一還能保持冷靜的人,所以提的建議也是最有用的,我點了點頭,趕忙從口袋裡將手機拿了出來,然後撥打了白露的電話。
我將情況和她說明了一下,她的心情也很凝重,她讓我放寬心,說這就給化驗科的朋友打電話,一有結果,第一時間告訴我。
五分鐘後,她便回了電話,說是最快明天早上出結果。
這比之前手術醫生給的時間提前了兩天,這算是幫了我的大忙……否則,我不知道多等兩天,會承受什麼樣的煎熬。
我又下意識看了陸佳一眼,她一點也沒有要離去的意思,她就站在我身邊,好似根本沒有經歷昨天晚上的那一幕,她是為數不多,在這個時候陪著我的人。
我低聲對她和陳進說道:「你們忙了一個上午,也都累了……回去吃點東西吧,這邊有我和我媽照應著就行了。」
陳進抬手看了看表,回道:「下午還約了一個業主談商鋪的事兒……那我就先帶陸佳回古城了,你這邊一有什麼消息就給我打電話,我隨叫隨到。」
我點了點頭。
陸佳卻很堅決的對陳進說道:「我不走,我在這邊陪著米高……這個時候,他需要有人陪著。」
陳進看了看陸佳,又看了看我。
陸佳不給一點拒絕的機會,她說了句「我去給你和阿姨買飯」,然後便在陳進之前往電梯口走了過去。
陳進看著陸佳的背影,然後拍了拍我的肩,說道:「患難見真情……你好福氣!」
……
老米的意識漸漸清醒,到下午的時候,已經能夠很清醒的和我們進行溝通。他告訴我們,他不喜歡待在醫院,如果恢復的比較快的話,就提前辦出院手續……我們讓他安心休養,不要想提前出院的事情,他卻對自己的身體很有信心,非說一定能提前出院……然後又趕我和陸佳走,讓我們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他覺得這樣一個小手術,不值得大家將精力都浪費在他身上。
沒有人敢把那個不太好的消息告訴他。為了不讓他懷疑,我和陸佳在又陪了他一會兒之後,也離開了醫院。
……
天是灰色的,正如我的心情,我昏昏沉沉的坐在工作室裡面,每一刻都是提醒吊膽的狀態……我想早點知道結果,也怕白露突然打來電話,告訴我這個結果……我很矛盾,也很緊張。
傍晚,漸漸就來了,我獨自坐在窗戶邊,失神地看著外面的建築物和路燈發呆。片刻之後,又猛然清醒,雖然檢查結果還沒有出來,但我最好能夠提前做準備,以免到時候手忙腳亂。
我查了查工作室現在帳面上能夠拿出來用的資金,因為之前冒險買了曹小北的商鋪,現在能夠拿出支配的錢,只剩下2萬多塊……這顯然是不夠的。
楊思思老說我坑了曹小北,就算是真的坑了,這報應來得也有點太快,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我極其心焦,然後又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
不知道這麼持續了多久,窗戶忽然被敲響,我抬頭看了看,是楊思思,她隔著玻璃,在對著我微笑……
我木訥的看著她,連表情上的回應都沒有。
她進了工作室,然後將一隻方便袋放在我面前,對我說道:「做了餅乾,特地給你送過來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我沒有胃口,你自己吃吧。」
楊思思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幹嘛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是工作上的事情,讓你煩心了?」
我點上一支煙,一連吸了好幾口,這才說道:「沒有……你把餅乾拿走,讓我自己一個人靜會兒。」
「你什麼意思吶……就這麼一點餅乾,我可是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做出來的……你就算不吃,也不至於給我臉色看吧?」
「你別給我添堵行不行?」
「你別莫名其妙的對我發脾氣,行不行?」
我原本就心焦,這會兒更加心焦,我從桌子上拿起煙盒,摔門而出……此時的我,沒有一點心情去解釋,也不想對著任何人去傾訴,我知道說什麼都是徒勞的,只有結果才最重要……可要命的是,這個結果必須要等到明天上午才會有。
心焦的我,已經完全忽略了楊思思此時的感受,她什麼都不知情,卻莫名承受了我的壞心情。
……
剛走到門外,陸佳便提著一個保溫盒走了過來,她對我說道:「我媽借了客棧的廚房,給叔叔煮了補氣血的豬肝粥,咱一起給叔叔送過去吧,也差不多到吃飯的點兒了。」
我點了點頭。
楊思思也從工作室裡面追了出來,她看著陸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向陸佳問道:「你知不知道他是怎麼了……我覺得他今天特別反常,脾氣也特別臭!」
陸佳看了我一眼,然後將楊思思拉到一邊,輕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過程中,楊思思向我投來了目光,我選擇了迴避。
……
陸佳和楊思思說完之後,又回到了我的身邊,我們一起往九隆居外面走去……
對面商鋪的玻璃上,我隱隱約約看見了身後的楊思思,她追著我走了幾步,最終又停下了腳步……就站在遠處,凝望著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