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灘上坐了片刻,楊思思便將海鮮粥給買回來了,同時還帶了一些啤酒,以及一袋能下酒的炒蛤蜊。我不是傻子,我知道她在很努力的讓我放輕鬆一點,而這兩天,她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都替我做了……我甚至不敢想像,這次來泰國,如果不是因為有她陪著,自己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在泰國,我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僅靠自己是完成不了的。
楊思思將海鮮粥遞給了我,又問道:「我幫你要了一點他們泰國人經常吃的那種剁椒,你嘗嘗看,要是覺得好吃的話,可以放在海鮮粥里吃。」
我想說「謝謝」,但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因為她不許我在我們之間說這個代表著客套的詞。
我將海鮮粥端在手上,這才意識到,她只要了一份,我向她問道:「你自己的呢?」
「我不餓,我在減肥呢,你趕緊吃吧。」
「咱們忙著趕路,一天都沒怎麼吃東西……你怎麼會不餓?」
「真不餓,我回酒店吃點零食就行了。」
我不顧她的解釋,將海鮮粥分成了兩份,一份在原來的盒子裡,一份在方便袋裡,我將盒子給了她,自己則捧著方便袋吃了起來,雖然不那麼方便,但卻安心了一些……
我讓她跟著來泰國,已然是在讓她受罪,怎麼著也得讓她吃飽飯,而不是讓自己的心情將她影響到也沒了食慾。
楊思思見我在努力地吃著東西,自己也終於抱著另外半分粥吃了起來……
這麼過了片刻,遠處在酒吧表演的藝人,點上了那種拴著鐵鏈的火把,他全力舞動著,頓時火光四濺,來得比煙火還要好看……
若是放在從前,楊思思一定會覺得浪漫,然後拿出手機,將這樣的畫面記錄下來;但此刻,她沒有這麼做,她和我一樣,帶著五分木訥看向如流星一般在閃動的火光……
我知道,我那痛苦不堪的心情已經影響到了她;或者,從她的內心來說,她也和我一樣在為葉芷的安危擔憂著,就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雖然大多時候,她確實是在沒心沒肺地活著,但也有自己的善良。
……
次日早晨,楊思思便幫我和當地的搜救隊聯繫了,那邊非常堅決的拒絕了我想要參與救援的請求,中午的時候,楊思思又幫我找到了一艘遊艇,但她怎麼都不讓我一個人去,自己也非要跟上。
我知道她水性不是很好,可是怎麼拒絕都沒有用,最後要她保證,全程都不會脫下救生衣,這才讓她上了遊艇。
經歷了將近兩個小時的行駛,遊艇才開到了葉芷出事的那片海域……而在這中間,我們甚至有超過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沒有見到過任何一個海島。
遊艇上的船員告訴我們,這樣的海域,非常不利於逃生,因為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在找不到海島上岸的前提下,再加上大風大浪,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會堅持太久。
楊思思已經吐到不行,但還是倔強的站在我身邊,非要為找到葉芷出一份自己的力。
……
從中午到傍晚,我們一分鐘都沒有停歇過,而船員已經有些不耐煩,他用不太熟練的中文對我們說道:「不用找了……在大海上找一個人太難、太難了……她肯定已經死了,被魚吃了……你們想想……馬航那麼大一個飛機,到現在都什麼沒有找到……她肯定死了……」
我拳頭攥的緊緊的,然後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瞪著他……他點上香菸,很無所謂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對這些海難已經見怪不怪。
楊思思拼命拉住了我,又對那個船員說道:「如果你想賺我們的錢,就少說幾句……今天找不到,明天我們還會接著找的……一直到找到為止……」
船員攤開手,回道:「你們有錢……你們找……」
……
深夜十二點,我和楊思思才回到了酒店,她吐了一天,反胃到吃不下一點東西,而僅僅就這麼一天,她已經明顯消瘦了,甚至連皮膚也失去了光澤,顯得有些油膩,而後背的地方,已經被強烈的陽光曬到了嚴重脫皮的程度。
我跑了好幾條街,才終於在一個中國人開的飯店裡面,買到了可以護胃的小米粥,我加了一點糖,送到了楊思思的房間。
她替我開了門,然後又回到床上躺著。
我關切且帶著一份歉疚對她說道:「把粥喝了吧,養胃的……明天,你就不要跟在我後面跑了……那個船員會說一點中文,我和他溝通沒有問題的。」
「不,在你盡力的時候,我一定陪著你。」
「你這樣太受罪了……」
楊思思打斷了我,說道:「我早就和你說過,生死面前,其他都是小事情……我和你一樣,也想快一點找到葉芷……這樣你就不用這麼難過,這麼絕望了……雖然我知道你一定會回到她身邊,但只要你開心就好!」
我低著頭沉默,許久才低聲對她說道:「值得嗎?」
「為什麼所有事情都一定要去探究是不是值得呢?……在你為葉芷做這些事情的時候,你自己想過是不是值得嗎?……如果你沒有想過,你又幹嘛在意我是不是值得?」
我無言以對……只感覺自己在楊思思面前落入了俗套……她真的是一個很不一樣的姑娘,我曾經真的見過那種,談到有錢人,兩眼都放光的女人,這是低俗……但楊思思明顯是另一個境界,她心裡就和明鏡似的,知道什麼是需要自己去迴避的,什麼又是自己一定要去做的。
……
我和楊思思已經在茫茫的大海上找了一個星期,還是一無所獲。這個回去的夜晚,我崩潰到在遊艇上痛哭,因為心裡已經看不到一點點希望……我知道葉芷已經不在了,可是我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我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再加上這幾天一直在發熱,體力被消耗到枯竭,我真的在遊艇上昏厥了過去……
等我醒來時,已經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我打著點滴,陪在我身邊的女人依舊是楊思思,還有那個在剛來泰國時,有過一面之緣的簡子涵。
在我的狀態稍稍好了一些之後,她輕聲對我說道:「我明天準備回國了……你們也一起回吧……」
一陣死一般的沉寂之後,我不甘地回道:「人都還沒有找到,為什麼要回去……」
眼淚在簡子涵的眼睛裡打著轉,她閉上眼睛,哽咽著說道:「……已經這麼多天過去了,其實我們心裡都知道是什麼結果,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這可能就是葉子的命吧,這個世界上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意外,也總會有人在這些意外中受傷,甚至永遠不在了……最後,不管是不是情願,我們都得接受這個事實……」
稍稍停了停,她又說道:「葉子的爸爸在今天下午也已經回國了……連他都走了,也代表我們盡力了……尤其是你……所以,早點讓自己解脫,也早點讓葉子解脫……她不希望看到我們這樣的!」
「你放屁……你們誰都可以說自己盡力了,但是我不行……我不會放棄的,因為我相信她還活著,她肯定就在哪個我們不知道的地方,在等著我們去找她……」
我一邊顫抖,一邊說著,可是在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自己那堅持了很多天的信念,卻在一點點的崩塌……繼而,又是一陣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