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信

  在往來人群的注目中,楊思思將我抱的更緊了,我體會到了一種溫柔的感覺,隨即又傳來一陣不真實的觸感,因為我不了解,如果她真的喜歡我,這種情愫是怎麼產生的,而我是否又匹配的上她的喜歡?

  或者,她只是將依賴當成了喜歡?畢竟,她還處於一個不那麼成熟的年紀,她容易衝動,也容易被一些假象所欺騙。

  我終於開口對她說道:「思思,鬆開……」

  「我不松,我也不想聽你說話……我知道你要對我說什麼。」

  「你快趕不上飛機了。」

  「你和我一起走,我們回上海。」

  「別胡鬧,就算我要回上海,也不是現在……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那我留在大理等你。」

  楊思思說完後,終於鬆開了我,然後又用一種期盼的目光看著我……這種目光給了我很大壓力,也逼著我不得不對她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

  「思思,不要和我說等這個字……陸佳等了我三年,結果她想要的,我一樣都沒能給她……所以,你想要的,我更加給不了……我不可能再回上海了,出國留學也是你的宿命,所以我們都不是能等對方的人。」

  楊思思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目光看著我,我在一陣沉默之後,又對她說道:「先冷靜、冷靜吧……也許以後你就不這麼想了。」

  「我也特別希望自己能不這麼想,可人的情緒是控制不住的。」

  「是……你說的對。就像我,還是會想起陸佳,尤其最近,人生有了新的選擇,想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楊思思又哭了……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她知道我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我拍了拍她的後背,又笑著對她說道:「行李已經辦好託運了,趕緊上飛機吧……有緣再見。」

  她真的冷靜了下來,看了我一眼之後,便又向航站樓里跑去,而我回味著她最後的眼神,才發現,原來眼神也是可以用力的,她真的是用力的看了我一眼。

  ……

  機場的隔離欄外,我點上一支煙,又抬手看了看表……沒過多久,便有一架飛機從機場的跑道衝進了雲層里,我知道楊思思就在裡面,因為大理的機場並不大,一天起落的航班也不多,所以十分鐘之內,不會有兩架飛機起飛的。

  飛機徹底消失在我視線中時,我的心也空了……我不知道楊思思走後,下一個要送別的又會是誰。而我走的那天,又有誰會來送我?

  ……

  回到客棧,眾人都在酒吧里坐著,我進去之後,他們便關切的向我問道:「思思上飛機了嗎?」

  我將車鑰匙扔在了桌上,只感覺口乾舌燥,我喝了一口啤酒,才回道:「我看著飛機起飛的。」

  眾人臉上都有那麼一絲不舍,可因為知道這種離別是必然會發生的,所以也沒有開口將內心的情緒說出來,只是向我問道:「這丫頭走的時候,沒哭吧?」

  我笑著回道:「又不是那些狗血小說,動不動就擁抱,動不動就熱淚盈眶的……她看上去挺平靜的。」想了想,我又補充著說道:「可能心裡會有那麼一點難過吧。」

  馬指導冷冷回道:「她不哭,是因為心裡在滴血吧……真不是我說你們這幫吊人,我在你們身上真的看不到一點人情味!」

  雖然馬指導這句話,干翻了一群人,可眾人還是選擇了沉默,因為我們的選擇就是不近人情。我們辜負了楊思思,選擇了讓自己受益,而她卻是我們這一群人里最脆弱的,也是最想留在大理的。

  我的情緒低到了極點,我將手上的啤酒喝完,然後對眾人說道:「你們聊吧……我回房間睡一會兒。」

  眾人應了一聲,又集體陷入到了沉默中,我知道楊思思走了,他們的心裡也不好過。

  ……

  走出了客棧,前來取車的小宋喊住了我,他對我說道:「哥,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忘在車上了,我剛剛檢查車子的時候,發現裡面有一隻盒子。」

  「我去看看。」

  小宋替我打開了車門,我從后座將那隻盒子取了出來。打開後,發現裡面裝著一雙籃球鞋,正好是我能穿的43碼。

  我遲疑了一下,又對小宋說道:「我沒買籃球鞋啊,是不是別人落在車上的。」

  「你再看看,你剛剛不是送那個姑娘去機場了嘛,是不是她留下的?」

  我將鞋子拿了起來,下面有一封信,寫著:「米高,等你看到這雙鞋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上了飛機……雖然平常總是和你鬥嘴,可真的要分開時,心裡竟然會那麼的難過……呵呵,我覺得這也正常吧,畢竟天天生活在一起,就算你是一隻老狗,我是一隻小貓,也會有感情的……我走了,送你一雙籃球鞋,就是提醒你能多運動,千萬別學馬指導和鐵男那兩個懶漢,他們肚子上的那坨肥肉,都能當游泳圈用了……你嘛……在我心裡還是有點小帥的!……笑臉……這輩子,也許真的沒有機會再見面了,希望這雙鞋能一直陪伴著你,就像我在你身邊,陪你一步一步,踏實走好以後的每一條路……不要得意,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把姿態擺的這麼低,可誰讓我是你一瓶護膚水就能收買的女人呢!!!……唉!你最好別記住我慫了的樣子,我可是一直都很囂張跋扈的……說起囂張跋扈,我又想起來一件事情:你以後真的不能那麼衝動、那麼狂了,雖然女人都喜歡英雄,但這也畢竟是法治社會,真的擔心你會吃虧……你進派出所的那幾天,我每天晚上都睡不著覺,心裡恨不能跟你一起去受這個罪!……好了,不囉嗦了……如果明年春天你還留在大理,記得去大理大學替我摘一朵櫻花,然後郵寄給我,對了,我去大理大學踩過點兒,那裡的籃球場非常非常漂亮,打球的時候不僅能看到蒼山,還能看到洱海,正好配的上我送給你的籃球鞋,所以你一定要經常去打籃球……最後,祝你在籃球場泡到一個不嫌棄你窮的女生吧……笑臉!「

  我低下了頭,一個不小心,她的信便從我手上滑了下去,我將其撿了起來,又看了一遍……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弄化了,繼而有了一些想熱淚盈眶的衝動,我拼命忍住了,最後緊緊抱住了那雙她送給我的喬13籃球鞋,下意識往天空看了看……

  時間好像變成了我能觸摸到的東西,我手指一划,它便往後倒退著……我以為這是真的,又用力往雲端看著,可是那架載著楊思思的客機,卻再也沒有回頭……

  ……

  傍晚,我生平第一次去了大理大學,學校里真的有一片漂亮到讓人心碎的籃球場,看著那些在球場上活躍的年輕人,我也躍躍欲試,可是又怕弄髒了那雙她送給我的鞋,最後只是在看台上坐著……

  問了一個在看台上吃茶葉蛋的同學,才知道,這個季節是沒有櫻花的,真的要等到明年的春天,學校里的景觀大道上才會開滿櫻花!

  夕陽漸漸沉落,我迎著從蒼山背面吹來的風,給自己點上了一支香菸,好似就那麼一支煙的工夫,天色便昏沉了起來,也似乎到了一個適合談戀愛的時間,所以看台上陸陸續續的來了很多學生情侶。

  他們就這麼旁若無人的抱在了一起,又互相餵著東西,我經歷過這些東西,談不上有多羨慕,可是卻感到孤獨,繼而又變得特別迷茫,特別是看著那些在海對岸亮起的霓虹燈時……我甚至痛恨自己。

  我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掐滅了手上的煙,離開了大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