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並不打算就這樣獎勵自己卑微的信徒,讓她進一步放肆下去。
他挪開了腳,手指輕輕一揮,蘇晨就不得不倒退了半步。
而這時她的臉上已經出現了被聖光灼燒過的痕跡。
「不要觸碰我,小蛞蝓。這會弄傷你的。」神明溫潤的嗓音徘徊在耳邊,帶著一點點的無奈,「所以你是來這裡幹什麼了?」那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問道。
蘇晨並不為此傷懷,她像極了一隻偷了腥的貓咪,為剛才一瞬間的觸碰而歡欣鼓舞,仿佛人生已達到了極樂。
天吶!她可是觸碰到了神明。渴望了一生、期盼了一生,作為祭品她就是為了這一刻而存在著的。
「我是來獻給您享用的。」蘇晨回答道,「請您聆聽我的禱告吧,讓您的光輝再次降臨,用最大的快樂把我洞穿,我是您卑微的祭品。」
接著她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開啟了祭品最後的禱告。
「我偉大的神啊,您是真理、是藝術、是智慧、是至善至美!」
「我願意成為您最虔誠的信徒。」
「仰望您。」
「我願意成為您最卑微的奴隸。」
「服務您。」
「我願意成為您最沉默的玩具。」
「娛樂您。」
「我是木訥、是低賤、是卑微與愚蠢。」
「讓您的神光沐浴我吧。」
「請您享用我吧,享用您香甜的晚餐。」
「我願意成為您的養分,充作您的食物。」
「在顫抖的極樂之中與您合二為一。」
她的雀躍浸潤了她說的每一個字,如此焦灼地渴望著神光的沐浴。
她馬上就要被她的神明吃掉了,她興奮地連指尖都酥麻了。
「抱歉,我不餓。」神明說。
「而且,我也不喜歡吃蛞蝓。」
那溫柔的聲線說著最殘酷無比的話語,言辭之中嫌棄之情溢於言表。
一潑冷水澆了蘇晨滿頭,凍得她全部快樂都不翼而飛了。神明的話給予了她致命一擊,透心涼。
「你走吧。」神明繼續說著,神殿的光永遠亮如白晝,神明依靠在涼亭的陰影之處,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如同高高在上的太陽。
蘇晨驚呆了,她萬萬沒想到,她最愛的神明——他居然挑食!
天啊,對於一隻長得不好吃的蛞蝓來說,這真的太悽慘了。
神明做什麼都是對的,只是她,這只可憐的卑微的小蛞蝓,要成為蛞蝓歷史上最大的笑話了。
一隻被神明退回的祭品。
蘇晨圓滾滾的狗狗眼徹底垂了下來,像是一朵陰暗角落裡默默發霉的蘑菇。
她完了,她的一切都完了。這個世界沒有什麼好留戀的了。
蘇晨躺在神殿上,一動不動,假裝自己是一塊失去了意識的石頭。
「你是在耍賴嗎?」聰明的神靈一眼識破了她的小伎倆,「我是不會吃蛞蝓的。」
他再強調了一次,毫不留情地往蘇晨身上又插了一刀。「無論你怎麼耍賴。」神明補充了一句。
蘇晨弄不明白,蛞蝓也不是那麼難吃的吧?如果生吃不好吃的話,還可以清蒸、紅燒、干煸、粉蒸。連小龍蝦這種長滿了殼的生物都能變得好吃,白嘟嘟肉乎乎的蛞蝓肯定也能夠很好吃啊。
接著蘇晨撓了撓頭,清蒸?紅燒?干煸?粉蒸?這是啥?
好像是一些奇特烹飪方式,忽然就跳進了蘇晨的腦子裡,她敢肯定,她的蛞蝓爸媽不知道。那些蛞蝓族人們也不知道。
那麼或許神明大人也不知道,對啊!一定是因為祂不知道怎麼做好吃,才討厭蛞蝓的。蘇晨想著,決心做最後一次掙扎。
她從地上掙扎著跪了起來,注視著神明的靴子,上面光潔得可以照出她的影子。
「神明大人,我知道有一種烹飪方法,可以把我變得好吃。」蘇晨深情款款地表白道。
「我不吃蛞蝓。」
神明大人果斷拒絕,冷酷的態度絲毫也沒有動搖,他漫不經心地翻開了下一頁書籍。
「不過我有一個方法,可以讓你不再是蛞蝓。」
「什麼方法?」蘇晨追問,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任何可以解救自己悲慘命運的方法。
「你知道漁翁、魔鬼和四色魚的故事嗎?」神問道。
蘇晨迷茫地搖了搖頭,心頭卻緊張了起來,明明是陌生詞語卻讓她有著隱隱的熟悉感。
在蘇晨看不見的聖光包圍中,神微微垂了垂眼帘,修長的手指掃過了泛黃的書頁。靜謐的美感流瀉而下。
「在神殿的四個角落裡藏著四隻不同顏色魚,帶回那些四色魚吧。」
他的音調變得雋永了起來,仿佛是從遙遠的時空中傳來。
「我會滿足你三個願望。」
他的嗓音綿長,如同一陣清風吹拂過蘇晨的太陽穴。
「記住,千萬不要太貪心,去到了你不該去的地方。」
原來那清風真的存在,輕飄飄將蘇晨吹到了天上,她乘坐著這一股龍捲風,被吹離了神殿的花園,像紅色的殮衣紛揚如雲朵在天上飄啊飄。
*
「將軍,關於雨林星上入侵的流星級蟲族已經調查清楚了。」修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熟練地拿起剪刀,彎腰剪下了梭梭樹一枝長歪了的枝椏。
這位憲政軍團的新秀已經對這項差事相當熟悉了,為萊恩將軍打理那些他沒空管理的辦公室綠植。
「噢?說說看呢。我們的小朋友們現在如何了?」萊恩正坐在書椅上,極速瀏覽著來自聯邦各處的文件,這些文件都存放在晶片之中,萊恩只需要將它插入腦機接口就可以在幾分鐘以內瀏覽完億兆的信息。
這位將軍大人,當年一通過捕鯨季的篩選,就申請對自己的身體進行改造。他的族長早已離世,可是他憑藉著半機械化的身體和族長死前留下的安慰素,一直在憲政軍團的將軍寶座上盤旋輝煌了一百餘年。
不過對於一些重要的信息,他還是更喜歡聽著屬下當面報告,這樣能夠在商議過程中磨練他的神經,碰撞出新的火花,讓他永遠保持高度的敏銳性。
「入侵的是厄洛斯吞食者。「香料」的原材料之一。」修走了過來,單膝跪地向著萊恩匯報導。
「那個能夠讓高級獸人沉醉在夢中不願意醒來的蟲族?」萊恩問。他揮了揮手,讓修站了起來。
「是的,將軍。流星級蟲族中最為少見的幾種類型。」修起身,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上司身邊,微微傾斜著身體,恭敬地回答道:「厄洛斯吞食者能夠侵入獸人的大腦神經,釋放出的信息素會讓獸人們集體陷入夢境。」
「對於低級別的獸人,它一般會採用「現實-幻境延續」這種節省能量的方式,用與現實高度相近的夢境不知不覺致獵物於死」
「但對於更高級別的獵物,它會使用「幻境世界」耗費巨額能量為其專門締造一個美夢世界,讓獸人沉溺其中,即便有極少數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卻仍不願意醒來,最終死在幻想之中。」
萊恩輕笑兩聲,手指點了一下桌上茶杯,「怪不得被那群反叛者盯上做成了香料。對了,傑西卡還活著嗎?」
修一邊熟練地拿起了茶壺向茶杯里倒入了八分滿的水,並利用精神力將其迅速降溫到適口溫度。另一邊地回答著萊恩的問題。
「他還活著,只是受到蟲族攻擊,現在返祖成了幼年形態。截止目前,厄洛斯吞食者的觸角已經包裹了半個 星球,整個賽場上只剩下八個參賽者了。」
萊恩接著問:「那個會長大人點名除掉的111號呢?他還活著嗎?」
「他也還活著。」
「有點意思。看來這個111號還真是頑強呢。」萊恩笑了笑,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接著他下達了命令。
「雌性保護協會那邊不用管了。準備,準備,該我們出場了。這麼久沒動靜,那些老傢伙們可又得有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