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晨悄無聲息地繞過了兩隻怪蟲,接著用精神力以最快的速度扼殺了一隻。
然而高強度使用精神力給她的大腦帶來了相當大的負擔,她的視力開始瘋狂下降,視網膜上全是耀動的白色光點,在動手的那一瞬間,她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雖然下一瞬間又恢復了正常,但這突然的意外還是讓她驚出了一身冷汗,蘇晨喘著粗氣驅使著自己的身體趕緊離開,為了避免吸引更多怪蟲的注意,她只能匍匐著前進。
蘇晨順著小蝴蝶所指示的方向搜索,在漆黑黑的夜裡,借著時而炸裂的閃電,不放過任何一寸土地。
轟隆隆,雷聲四起,她終於在一棵倒塌大樹下發現了躲藏在泥坑之中的小孩。
他躺在褐色的枯枝爛葉之下,全身蓋滿了泥巴,濕漉漉的雨點敲擊著他暴露在外的皮膚,像是一條困在岸上的人魚。
刺目的白光中,他藍色眼睛轉成了濃郁的深藍,如同風暴中的大海漩渦。這還是第一次,蘇晨看見了他失去冷漠的姿態。
「你怎麼在這裡?」她聽見小孩問。他的僵直身體深埋在泥土之中,隨著他的說話聲又往下沉了一點,眼看著泥土就要淹沒他的口鼻了。
可是他卻面色平淡,仿佛已經接受了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
蘇晨彎腰拿走了那些掩蓋在小孩身上的枯枝爛葉,黑暗之中傳來了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她用雙手把他從樹下的爛泥巴中一點一點地挖了出來。
蘇晨的動作很快,她的手指痛得要命,或許是流血了。
「你來這裡幹什麼?」小孩又一次開口問道。
蘇晨沒有回答,只是發瘋一樣,挖掘著那些泥土,然後將他整個人從爛泥堆里挖了出來。
她喘著氣背對著他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背,「上來吧。不過,小鬼。這次你要是還敢攻擊我,我就擰斷你的脖子。」在大雨傾盆中,她對著小孩如是說道。
小孩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徹底地被蘇晨的行為擾亂了,從來高速運轉的機器程序第一次出現了差錯。
「還不快上來。」蘇晨催促道,「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那些蟲子馬上就追上來了。」
「你是來救我的?」這一次他的語氣終於有了孩子似的困惑,似乎經過了這麼久他終於理解了蘇晨的行為。那奇怪的語氣仿佛蘇晨的行為簡直不可理喻一般。
蘇晨沒有再給他猶豫的時間,將手中的小蝴蝶揣進了兜里,轉過身將他從泥地里抱了起來,然後背在了背上。
小孩沒有反抗,他成了一個洋娃娃,任由蘇晨擺布了。他身上的泥水順著衣服流到了蘇晨的身上,兩個人現在都髒得不像話。
陰冷潮濕骯髒,都是他之前最為厭惡的東西。此刻卻被蘇晨的體溫烘培得有了一絲絲溫度。
他就像一隻骯髒的泥鰍,被蘇晨這個粗心的農夫粗魯地背在了背上,他能夠感受到這個殘疾獸人的身體是多麼的脆弱瘦小,根根分明肋骨抵在了自己的胸前。
一點點小小的重量就能讓她呼吸沉重,任何一個健康的獸人都能夠輕易將她打倒。
可是她居然背起了他,她居然救了他。這可真是太荒謬了。傑西卡想著。
「摟住我的脖子。」傑西卡聽見蘇晨命令道,他僵硬了,簡直不知道該做什麼好。
蘇晨沒有理會他的僵硬,或者說她早就料到了,故意抖了抖,讓他不得不乖乖地趴在了她的背上。
接著傑西卡看著她從旁邊扯下了一根藤蔓,將兩人捆在了一起。他這個噁心弱小的身體不得不依靠在了111號這棵熾熱的大樹之上。
他沉默了,舉起了瘦弱的手臂,冰冰涼涼地環繞在了蘇晨的脖子上,腦袋也趴在了蘇晨的肩膀上,就像是一隻終於屈服的貓咪。銀髮上的泥水不斷地滴落到蘇晨的肩頭。
「背著我,你逃不出去的。我們都會被屍蟲吃掉。」傑西卡一改往日的冷漠寡言,在蘇晨耳邊絮絮叨叨個不停。
「你可以在我們陷入困境的時候把我扔出去,他們會一窩蜂地撲到我身上來。這樣你就可以逃走了。」他體貼地為蘇晨尋找著生存方案。
「是啊,你還可以充作我的人肉護盾,誰來咬我,我就把你扔進它的嘴裡。」蘇晨將他摟得更緊了,一邊毫不客氣地回復道。
「你當然可以,不過容我提醒你。這樣會降低身體的速度,效率和成功率都很差。」傑西卡扭了扭身子,一本正經地回答她。「更何況,你還把我們捆在一起了。」
他居然當了真,蘇晨笑了,也對,在地球上這麼大的小屁孩確實聽不懂反諷來著。
她感受著從背後傳來的微熱體溫,莫名的幸福感在體內升騰。
真好啊,至少這一次,她救下了他。
兩人在叢林中逃亡著,蘇晨努力復現著來時的路,卻因為不得不躲避越來越多的怪蟲而偏離了路線。
「前哨已經快集齊了,它們的先遣軍要來了。」傑西卡趴在蘇晨的耳邊悄悄說著。
在他們的前方一長隊怪蟲正在飛速掠過,數量眾多,大概有上百隻。
兩人將身體埋得很低,黑夜和叢生的植物掩蓋了他們的行蹤。
「快走,如果那個時候,我們還沒有離開,會被它們吃的乾乾淨淨。」傑西卡繼續說著,他的語氣很平淡,提起死亡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過不去了,那邊全是怪蟲。」蘇晨小聲地回復他。「我帶著你,不需要什麼先遣軍只要兩隻蟲子就能搞定我們。」
「繞過去。」傑西卡建議道,他抬頭看向了遠方的叢林。「前面應該還有別的路。」
「不行,」蘇晨搖搖頭,「我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了。而且」,蘇晨望了望怪蟲前進的方向,「我的同伴還在那裡等著我。」
「那你放下我吧。」傑西卡說:「放下我,你才有可能活下去。」他平靜地再一次提出了建議。
「小鬼,再告訴你一次。」蘇晨說:「大人做決定的時候,小孩可不應該插手。」
她緊緊地盯著那一隊怪蟲說:「你知道他們追蹤我們依靠的是什麼器官嗎?」
「你想把它們從那條路上引開?」傑西卡瞬間明白了蘇晨的意思,「摩西屍蟲追蹤敵人依靠的是視覺和精神力,在屍蟲的外骨骼上布滿了視覺神經,位於它們的口器之上,視角範圍大概在一百八十度。但它們識別獵物主要是靠的精神感知,能夠感知到一百米內運動著的精神體。」
「所以你把自己埋在泥堆里一動不動,這樣它們就很難「看見」你了?」蘇晨問。
「是的。」傑西卡回答道。
「你可真聰明。」蘇晨毫不吝嗇地送上了自己的誇獎,「我想到了一個擾亂它們的好辦法。」
她揚起了一抹肆意的笑,「讓這些蠢蛋疲於奔命去吧。」一道閃電從空中划過,點燃了她眼底的星火。
暴雨早就讓蘇晨變成了一隻濕漉漉的小耗子,泥水與血跡糊了她滿臉。可是那雙黑色的眼睛卻透亮如星辰,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傑西卡心頭升騰起了一股煩躁的感覺,不可思議,此刻他居然覺得她迷人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