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師兄是我大學時候話劇社的社長,也是文學專業的博士,畢業後直接留校,現在好像已經是宣傳部主任了,聽說最近開了一家公司,正在融資。」
「哇偶,聽起來是個高富帥,還是很有才的那種,不過楊大博士你和我說這些,想幹什麼,讓我揍他一頓?那得找個茬,他剛剛進你家門的時候先邁左腳,就用這個理由,怎麼樣?」
楊雪打他一下:「我和你說正經的呢,這次他來,是想請我去參加我們學校100年校慶,你說我該去嗎?」
「額……問我?」
以張珏原來的脾氣,大概會立刻開啟吐槽模式,可想到最近發生的事情有點多,這個小妞似乎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之中。
看她可憐幼小又無助的樣子,張珏習慣性地聳肩:「反正放假,百年校慶,去就去吧,估計你這輩子也就能參加這麼一次了。」
楊雪看著他:「你能陪我去嗎?」
張珏捏著下巴:「校慶的話,應該會有宴會吧,去吃點好吃的,似乎也不錯——基金會食堂的菜,實在是太難吃了!」
……
三天後,江州大學。
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江州大學是江州市一流學校,建校至今正好一百年,這期間,出了不少政要名流。
江州大學百年校慶,不少從學校出去的莘莘學子都趕了回來,共襄盛典。
「雪兒師妹,你看,你走之後的這幾年,學校又蓋了兩個圖書館,那邊還有新建的籃球場、網球場,你還記得當初我們為了排練話劇,晚上偷偷鑽進別人的場館嗎,現在我們話劇社有自己的排練室了——」
張師兄全名張仕嘉,是江州大學內有名的鑽石王老五。
他愛好文學,喜歡創作,經常給話劇社寫劇本,本身家室又非常好,他的叔叔是江州大學副校長,自己也做到了宣傳部主任。
張仕嘉是真真正正的及才華、財富於一身,又是單身,在學校內有很多擁躉。
但沒人知道,他的心裡一直惦記的人是那個話劇社的小師妹。
因為在所有的女生中,楊雪給他的感覺最特別。
楊雪不是那種柔弱的女生,相反,她說話做事雷厲風行,十分幹練,可偏偏她的眼神中偶爾又會流露出茫然與無助——當然,張仕嘉不知道,這是因為她總是在擔憂自己的父親。
與其他女生不同,楊雪對待他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除了排練話劇,從來不答應他任何私下請求。
和那些狗血言情小說的劇情一樣,這勾起了張仕嘉的征服欲。
楊雪越是不願和他產生交集,他就越是想把楊雪追到手。
幾年過去,這儼然成為了他的執念。
他甚至買通了楊雪小區的保安,一旦楊雪回家,他就會收到信息。
這也是為什麼他能這麼巧將楊雪和張珏兩人「捉姦在家」的原因。
楊雪答應他來參加校慶,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其實他是不抱希望的。
但正因為這樣,當收到楊雪的信息後,他心裡的火焰再次被點燃。
是不是有那麼一點可能,楊雪後悔了,她終於願意答應了?
他沒有想到,楊雪的身邊竟然跟著另外一個人。
「我說張大部長,我能給你們學校提個建議嗎?」那個可惡的人說道,「你們的校園這麼大,設施這麼多,能不能多建幾個公共廁所啊,我憋了一路了,早上的菜太咸了——」
張仕嘉皺了皺眉。
真是煞風景。
雪兒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
讓張仕嘉沒想到的是,一路表情嚴肅的師妹,聽到他的話,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楊雪白他一眼,道:「懶驢上磨。」
這是張仕嘉從未見過的一面。
他一時看得呆了。
……
上午九點半點,受到邀請的各界名流政要陸續入場。
來和張仕嘉打招呼的人也越來越多。
他的叔叔是副校長,他父親是江州市有名的企業家,江州市一些有頭有臉的人他都認識。
張仕嘉本人也是一表人才,與人談笑風生,絲毫不落下風。
「雪兒,真是不好意思,你看,總有這麼多人來打擾我們,偏偏他們的身份又高,拒絕不了,哎——」
張仕嘉口中說著不好意思,言語之中卻頗有得色,如果不是時間不夠,他恐怕要當場來上一段凡爾賽文學。
「不要緊。」楊雪平靜道,「張師兄你有事就先忙,我們自己轉轉就好——你別吃了,能不能注意點!」
後半句說的是張珏,此時他正對著一盤小蛋糕大快朵頤,嘴角上粘著些許殘屑。
基金會的早餐一般都是清粥小菜,他已經吃夠了,因此早上也沒吃多少。
看到場地旁邊的桌子上擺滿了精緻的小食品,便忍不住拿了一盤。
反正他答應楊雪來這裡,也是為了一飽口腹之慾,不吃白不吃。
張仕嘉恨得牙根痒痒,為什麼這個人總是能給他添亂。
三人繼續在校園裡四處閒逛。
張仕嘉依然不遺餘力地說著他這些年來的的「成就」。
「雪兒你最近看新聞了嗎?」
「嗯……沒怎麼看。」
「那真是太遺憾了,我們學校文學社幫助一位女性控訴她好吃懶做的丈夫,受到了一些WB大V的聲援,點讚幾十萬,還上了市電視台的新聞三十分。」
「張師兄你是我們學校有名的文學博士,文學社團他們做的事,你的貢獻也一定不小吧。」
「哪裡哪裡,我就是幫他們牽個頭——你知道,我們的文學社和其他學校不一樣,不只是寫寫劇本散文,在我的帶領下,他們時常幫助一些無法發聲的人寫文章,其中不乏文采斐然,流傳千古的作品。」
「噗——」
張珏正吃著東西,被張仕嘉最後這兩句話逗得噴了出來。
這下子張仕嘉可實在忍不住了。
他皺眉道:「張先生,你是雪兒師妹的朋友,初來乍到不熟悉情況,我本不應該多說什麼,但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連一處可以落腳的房子都沒有,多聽多看思進取才是正道。雪兒是生物學博士,對文學和話劇表演也頗有見解,在學校時,我們就經常在一起探討——我們剛剛討論的是有關民計民生的大事,你聽不懂沒事,但隨意打斷別人的話,總是顯得沒有教養,哎,說了這麼多,話雖然不好聽,其實都是為了你好,張先生,還請你不要怪我。」
張仕嘉不愧為文學博士,看似閒聊的一段話,隱藏的信息點其實相當多。
首先是在教訓人專用開頭:我本不該多說什麼——不該說就別說啊。
然後說張珏年紀不小,連個房子都買不起,不思進取。
又點明楊雪是生物學博士,暗示他們兩人無論家室學識都相差太多,讓他不要有什麼非分之想。
最重要的一點——他們討論的是有關民計民生的大事,一下子將自己的境界上升到極高的水準。
至於說張珏沒有教養,那更是隨口的「無心之言」。
最後的最後,是七大姑八大姨在囉嗦一大堆廢話之後的標準結尾——話雖然不好聽,但都是為了你好,你別怪我。
像這種程度的話術,相當小兒科,不說張珏這個人精,就連楊雪都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
和張珏不同,楊雪本不是那種願意呈口舌之利的人,別人說她什麼,她一般都不會在乎——這是內心強大的表現。
但張仕嘉的話,有意無意的侮辱張珏,讓她不能接受。
張珏做了什麼,她比誰都清楚。
張珏腦袋裡的知識,不知為基金會的研究做出了多少貢獻。
他夜以繼日地加班,所有研究員都對他感激不盡。
前幾天的收容突破事件,如果不是張珏力挽狂瀾,大半個江州市都要被夷為平地。
由於基金會保密條例,張珏的所作所為無法為大眾所知。
但張珏親身涉險,與敵人鬥智鬥勇,與各種異常生死相搏,都是她親眼所見,她不允許有人這樣侮辱張珏。
楊雪的臉逐漸變得冰冷:「張師兄,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她表情嚴肅,說道:「張師兄,的確,有些人的外表不像你這樣光鮮亮麗,意氣風發,他們默默無聞、無人知曉,可能一直到死,他們的名字都無法被他人銘記。」
「但是,你不能否認他們為這個世界所做的貢獻。」
「他們勤勤懇懇,在你看不到的地方發光發熱,甚至以身涉險。」
「你之所以能夠在這裡高談闊論、指點江山,全都是因為他們的不懈努力,捨生忘死!」
「張師兄,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已經被他們一次次拯救而不自知。」
楊雪看著張仕嘉,忽然覺得這個師兄是那麼膚淺,遠遠比不上張珏來得真實。
她最後說道:「我曾經聽過一句話,覺得非常有道理。」
「弱小和無知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