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送的……』
王華呆了下,旋即明悟過來,但仍不免震驚。
太上皇如此,那得是多大的信任啊!
收回心神,王華輕笑道:「既是太上皇的賞賜,那自然無礙了。」
王守仁還沉浸在,急欲向老爹展示自己一年來勤加鍛鍊的衝動中,忙道:
「先生,弓箭在哪兒?」
「東廂房,門沒鎖,你去取來。」
「好嘞。」王守仁摩拳擦掌,樂呵呵去了,很快,他的驚嘆聲便響起,「我滴天,這弓,這箭……極品啊!」
王華不喜兒子咋咋呼呼,跟沒見過世面似的,實在……丟人。
他揚聲道:「磨磨蹭蹭什麼,要證明自己就快點。」
「這就來。」王守仁回了句,又過了會兒,他才從東廂房出來。
這時,李青、王華,也來到院子。
王華眸光微微一凝。
只見兒子左胳膊掛著兩張弓,右胳膊掛了三張,張張不凡,華美而又充滿張力,懷中還抱著三壺箭,箭翎平整潔白,屬實極品。
王守仁樂呵呵走過來,笑道:「這下,我可有練習弓射的動力了。」
之前自製的竹子弓箭,實在太過粗糙,根本無法練準度,可現在不一樣了,這麼精良的弓箭,徹底燃起了他濃厚的興趣。
同時,也激起了他的表現欲。
「父親,你先還是我先?」
你小子……王華沒想到兒子竟真要跟他比,哼道:「你先來。」
「好!」王守仁也不推辭,將諸多弓箭放在石桌上,沉吟了下,拿起其中一張兩石弓,又抽出箭矢,
張弓、撘箭、蓄力拉弓……
他自覺足夠謹慎了,只取用兩石弓,卻還是小瞧了拉開兩石弓所需的力氣,這遠非自製的竹子弓能比擬的。
好在,這一年來的鍛鍊,讓他的體魄今非昔比,且經竹弓練習,他也掌握了些拉弓技巧。
兩石弓逐漸被王守仁拉開,瞄準,兩個呼吸後,『嗖!』箭矢激射而出。
「噔~~」
箭矢中靶,穩穩插在上面,尾部震盪,盪出一抹殘影。
「中了!」王守仁大喜,這是他第一次中靶。
之前竹弓雖也中過,卻都是碰靶即飛,箭矢根本沒插在箭靶上,這剛一換上正經弓箭便首發就中,提振了他的信心。
「離靶心還遠著呢,有什麼可值得炫耀?」王華不以為然。
王守仁不服,「父親你說的輕巧,你還不一定勝我呢。」
王華不屑撇撇嘴,走上前接過兩石弓,抽出箭矢,張弓、撘箭、拉弓……
他眉頭微皺,這弓……卻是不好拉開。
不過,兒子都能拉開,並中靶,他當然不能跌份兒,何況,還有李青在一旁看著呢。
那副吃瓜模樣,極大程度激起了王華的好勝心。
他屏息、凝神,緩緩拉開弓箭,瞄了數息,
『嗖!』
箭矢中靶,且距離靶心更近。
中了……王華鬆了口氣,總算保住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顏面。
李青微微吃驚,他沒想到王華一個儒生,竟也熟練掌握弓射這一技藝。
轉念一想,他又釋然了。
禮、樂、射、御、書、數;乃君子六藝。
隨著時間推移,朝代更迭,尤其是推行科舉制後,人們將更多的精力都放在了讀書上,不過,這並不意味著其它就被拋棄了。
朱元璋馬上得天下,特別重視射禮,記得洪武朝那會兒,老朱就搞過大射禮,最隆重的一次,皇子,公卿,文武官員都參加了來著。
當時,他奉旨監視朱棣,回來後聽李景隆在那兒炫耀,說他得了第七名。
其實,古代文人並非後人認知的那般,除了嘴皮子,就是筆桿子,事實上,他們一點也不文弱,會騎馬,會射箭,甚至……
在酷愛打架這一方面,武將都稍遜一籌。
根本不是影視劇中的那般,手無縛雞之力,風一吹就倒一樣。
相反,大多時候,他們都猛的一批……
李青隱隱明白,為何王華同意讓王守仁學弓射了,弓射,不一定非要戰場殺敵,它也可以附庸風雅。
「再來!」
王守仁充滿挑戰欲的聲音,將李青拉回現實。
只見王守仁上前拿過老爹手中的兩石弓,張弓撘箭,略一瞄準,箭矢激射而出。
「噔~~」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王守仁極具天賦,這一箭中了靶心,儘管只是擦了個邊,卻也實實在在中了靶心。
王守仁振奮不已,接著,將弓遞給王華,嘿嘿笑道:「爹,該你了。」
王華臉都黑了。
他會弓射,卻也只是會,並不算精通,中靶心……著實難了點兒。
但此刻的他,就好比離弦之箭,沒有再收回的可能,只得祈禱自己運氣好些。
不料,許是太緊張的緣故,他這一箭不僅沒能命中靶心,連中靶都沒有。
「哈哈哈……」王守仁得意大笑,「爹,你輸了。」
突然,他注意到老爹那欲噴火的眼神,王守仁笑容一僵,頓時住了口。
王華很自然地放下弓,朝李青一拱手,贊道:
「李先生當真厲害,犬子如此愚鈍,又是剛學弓射,便能有這般成就,多賴你費心。」
李先生教得好,但更重要的是我天賦高好不好……王守仁腹誹,卻也不敢再挑戰父親威嚴了。
李青有些想笑,這王華還真是好面子,死不承認兒子優秀。
「王大人客氣了。」
「呵呵……哪裡哪裡。」王華訕訕一笑,道:「犬子就多勞先生費心了,王某還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爹,你今兒不是休沐嗎?」王守仁還欲再表現,好讓老爹對他刮目相看。
不料,王華卻是理都沒理,只對李青一拱手,便徑直往外走。
「爹……」王守仁還欲再挽留,
李青扯了扯他衣袖,好笑道:「你小子皮癢了是吧?」
「……」王守仁悻悻放棄,苦笑道:「我就是想向他證明一下,我真沒他想的那般不堪。」
「你這就著相了。」李青道,「你父親只是好面子,並非愚笨,他哪裡看不出你的弓射天賦?」
頓了下,「不只是弓射,其他方面亦是如此,不然,你真以為他能屢屢妥協?」
王守仁想了想,輕輕點頭:「先生言之有理,可他……唉,總是覺得我不成器。」
「愛之深,責之切,他也是想鞭策你。」李青微微一笑,「你父親能如此這般,已是非常開明了,別不知足。」
「好吧。」王守仁嘆了口氣,道:「那我們繼續?」
「嗯,從今日起,正式進入教學階段。」李青拿過兩石弓,「就先以兩石弓為基礎吧。」
他做示範動作,一邊教導:
「弓射,首先要有正確的握弓姿勢,握弓時,握弓的手要自然,要便於自己發力時舒適,並保持弓臂、肩關節穩定……」
李青講的認真,王守仁聽得認真……
該說不說,王守仁真的天賦異稟,學習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在接受了理論之後,很快就能實踐出來。
找到感覺,以及發力技巧後,這兩石弓他能一口氣射出五箭,著實不凡。
李青覺得,王華都不一定能做到這般。
不過,李青並未急著進行下一階段,而是讓他熟悉並徹底掌握這一技巧。
一下午的時間,王守仁收穫滿滿……
~
次日。
李青一覺醒來,都已是半晌午了。
今兒天氣不錯,陽光透過窗紙灑在木質地板上,房間暖意滿滿,李青便也沒了賴床的心思。
起床洗漱,李青坐在屋檐下曬著暖陽,看著小說話本,輕鬆愜意。
王守仁上午要鍛鍊、讀書,且也為了照顧李青作息,他一般都是午飯後過來。
這兩日都是陰天,難得有個好天氣,李青也不想再在家悶著,便出了門。
尋思著去酒樓搓一頓,轉念一想,再好的酒樓,又哪裡比得上宮廷御宴?
他去與不去,宴席都是照舊,不吃白不吃。
李青半路改變主意,拐了個彎兒,去了皇宮。
朱見深提前打過招呼,之前那塊玉牌依舊好使,李青輕鬆進了宮。
這會兒,都到午時初了。
李青時間拿捏的相當到位,冊封儀式剛結束,太監們正在擺放宴桌、鋪毯子……緊鑼密鼓的籌備著。
「還是來早了。」李青看天子御桌都還沒擺好,便知,這宴席至少還要半個時辰。
吃了這麼多年席,什麼時候開席,他一看情況便知。
如今已是新面孔,新身份,李青倒是省了不少事,至少不用再應酬了,不過話說回來,就他那人緣……也沒人跟他套近乎。
桌椅還沒擺放好,也沒個地方坐,李青便找了個清淨地,避開遠處官僚們的談笑風生,拿出小說話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不料,這清靜地兒也不清淨。
話本剛翻了兩頁,便有人擠了過來。
一太監操著尖細聲音道:「這位大人……」
見李青沒穿官服,又才及冠年齡的模樣,他微微一怔,狐疑道:「您是……?」
「哦,我不是什麼大人,我只是受太上皇邀請,來宮赴宴的。」李青解釋了句,「怎麼,我在這兒礙著你了?」
公公一聽他是太上皇邀請的,立馬換上諂媚嘴臉,「不礙事,不礙事……」
這是皇宮,誰敢打著太上皇的名義狐假虎威?
且,若非受到邀約,普通人也進不來皇宮。
本著巴結一個是一個,他正想再套套近乎,這時,一個年紀小些的太監匆匆跑過來,滿臉焦急:
「劉公公,出事兒了,樂師的琴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