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衣袖被扯了扯,他轉過頭,看向朱見深。6⃞ 9⃞ s⃞ h⃞ u⃞ x⃞ .⃞ c⃞ o⃞ m⃞
「何事?」
「你真醫術通神?」朱見深問。
李青擰了擰眉,「什麼意思?」
「那個……」朱見深知道這些話不合時宜,但事關萬姐姐,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小聲道:「貞兒也病了,病的很重,你幫她也看看吧。」
太醫束手無策,今聽妹子說李青醫術通神,他燃起了希望。
他突然想起來,當初李青就是靠著給高皇后醫病,才步入廟堂的。
「她騙你父皇的,你聽不出來?」
朱見深臉上希冀肉眼可見的消失,末了,嘆了口氣,道:「試試吧。」
「行,」李青沒拒絕,「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我能醫病,卻醫不了命,她若真是病入膏肓,我也不能起死回生。」
朱見深落寞點頭:「理解。」
「嗯。」
這會兒,父女倆都平靜了下來。
朱祁鎮揚聲道:「先生,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李青走上前,「你說。」
朱祁鎮問:「先生有辦法治好我這……呆症嗎?」
「有!」
「那就有勞了。」朱祁鎮道,「我不想臨走前,糊裡糊塗的度過。」
「這個包在我身上。」李青寬慰道,「你放心,我絕對能讓你恢復理智,婉清就住在這兒,她會陪著你,我也不走。」
朱見深看著這一幕,突然有些吃醋,他心裡不平衡。
憑什麼?
憑什麼太上皇捅了那麼大簍子,你李青依舊寵著、慣著,我兢兢業業二十餘載,做出如此功績,你卻依然對我橫鼻子豎眼?
憑什麼?
呆症你都能治好,貞兒的病你就沒把握?
朱見深暗暗咬牙:這狗日的,欺朕太甚!
要不是有求於李青,他真要發飆了,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嘛!?
不怪他如此,實在是……李青搞區別對待。
這也就是朱見深了,要換個心眼兒小的皇帝,簡直都要黑化了。
朱見深深吸一口氣,上前瓮聲道:「父皇的病你要治好,貞兒的病,你也要治好。」
「這個……我儘量吧。」
朱見深破防,咬牙道:「你再說一個儘量試試?」
李青皺眉,怫然不悅:「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
「你……」
「皇上!」朱婉清也有些不悅,「你似乎不該這麼對李叔說話吧?」
「……好。」朱見深強壓下火氣,道:「朕不說了,反正你都要治好。」
他可太氣了,卻也知道李青不容得罪,「妹子你陪著父皇,大哥要去忙政務了。」
朱婉清行禮:「皇兄慢走。」
朱見深瞥了眼李青,一甩袍袖,憤憤離去。
「這小崽子什麼毛病……」李青咕噥,一臉莫名其妙。
收拾了下情緒,對朱祁鎮道:「你先休息吧,我們都在這兒,不走,明兒個我就給你醫治。」
朱婉清也跟著說:「李叔說的是,爹爹你不要有壓力,我們會一直陪著您。」
「金陵那邊……」
「不要緊,女兒來之前,都安排妥當了。」朱婉清道,「沒事的,爹爹安心養病。」
朱祁鎮放下心來,被女兒扶著躺下,「婉清你也歇歇,這一路奔波肯定很累……」
「好,都聽爹爹的。」朱婉清笑著答應,「爹爹快休息吧。」
「嗯…。」朱祁鎮閉上眼,不多時,沉沉睡去,面色安詳……
朱婉清吁了口氣,不甘心道:「李叔,爹爹真就沒有痊癒的希望嗎?」
「他的身體他自己最是清楚,沒聽他剛才說……臨走前,不想稀里糊塗的度過?」
朱婉清沉默。
好一會兒,點頭道:「那就辛苦李叔了。」
「辛苦多了去了,習慣成自然了都。」李青苦笑點頭,「放心吧。」
朱婉清心疼道:「李叔……」
「行了,別對我煽情,我討厭這個。」
「……」朱婉清無奈笑笑,繼而認真道:「我們一家欠您的,婉清一輩子都還不完。」
「我不用你報答什麼。」李青輕笑道:「你跟宏兒好好過日子就成,你叫我一聲叔,我受了,就得對你負責。」
頓了下,他好笑自嘲,「我跟老四平輩相交,小胖叫我青哥,小胖的重孫女卻叫我叔,這輩分……可真夠亂的。」
「老四……」
「老四也是你叫的?」李青翻了個白眼兒,罵道:「虎不拉幾的。」
朱婉清吐了吐舌頭,訕訕道:「還真是太宗啊,話說,李叔你可真夠無禮……呵呵…李叔勿惱,咱們各論各的。」
李青:「……」
…
中午,朱見深又來了,命人準備了豐盛御膳,跟李青、朱婉清一起用膳。
朱見深道:「朕已交代過了,妹子你和先生就在這兒住下吧,平日不會有奴婢來打攪,朕讓他們在殿外候著,有什麼事讓他們去稟告朕。」
「謝皇上。」
「沒外人,叫大哥吧。」朱見深道,「朕沒有兄弟,就你這一個妹子。」
朱婉清點頭:「大哥。」
「哎。」朱見深舉起酒杯,「咱們兄妹喝一個。」
「小妹敬大哥。」
或許是沒有利益衝突,又或許是父親沒有其他子嗣,所以,兄妹接觸雖不多,卻不兩看相厭,心底里都認可彼此。
放下酒杯,朱見深又道:「父皇年紀大了,覺睡的也少了,這會兒都沒醒,估摸著晚上就不睡了,午膳後,妹子你也歇息吧,晚上好有精神陪父皇,大哥……」
「大哥日理萬機,妹子理解。」朱婉清道,「放心,妹子會照顧好爹爹,大哥安心理政便是。」
「唉……」朱見深苦澀點頭,繼而看向李青,「先生,朕敬你一杯,上午……朕說話大聲了點兒,先生莫要往心裡去。」
「嗯。」李青舉杯跟他碰了下,道,「下午左右無事,去看看你的皇貴妃。」
「哎,好。」朱見深總算有了笑臉,「那就麻煩了。」
李青頷首,笑道:「其實你挺好,沒麻煩我多少事。」
呵呵,你也知道啊……朱見深心中腹誹,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道:「對了,醫治父皇都需要什麼,先生列個清單出來,朕好讓人準備。」
「看過你的皇貴妃後,一併列吧。」
「也好。」朱見深點頭,舉杯欲再敬李青,卻倏地想起了什麼,道:「下午先生要為貞兒瞧病,朕就不勸酒了。」
朱婉清聽到『貞兒』二字,才知是那個年紀很大,卻對她很好的皇嫂病了,關心道:
「大哥,皇嫂的病嚴重嗎?」
「挺嚴重的,都好幾個月了,一直纏綿病榻。」朱見深滿臉憂心,「先生有辦法,對吧?」
「我都沒見她,如何得知?」
「好吧。」朱見深嘆了口氣,道:「你們先吃,朕沒什麼胃口,去殿外走走。」
朱婉清欲言又止, 最後對李青道:「李叔,大哥對貞兒皇嫂的感情很深,若是可能,還需儘量挽救才是。」
「用不著你說,能救我自然會救,哪怕是個陌生人。」李青道,「醫者仁心,這是你張爺爺的教誨,也是李叔的準則。」
「嗯。」朱婉清不好意思的說,「李叔,我們欠您的,越來越多了。」
「呵呵…我說了,這話不用你一個女娃說,要說欠我……」李青哼道,「都是老朱欠我,那廝心黑的很。」
「不是老四……呃,你說太祖啊?」
「可不咋地,當初我可沒少受他的窩囊氣。」這麼多年過去了,李青猶自憤憤不平,「那時,我好好在山上修道,沒招他,沒惹他,他上來就把我給抓了,又是忽悠,又是嚇唬……」
朱婉清驚詫:「李叔也會被嚇住?」
「那時不是涉世未深嘛,他殺氣那麼重,我也怕他砍我頭啊。」李青至今還記得,當初老朱忽悠他說,除非他能躲進深山老林,一輩子不出來,不然,朝廷勢必將他捉住。
當時的李青還很單純,真就信了他的邪。
不過,他那時剛修出真氣不久,比常人厲害是真,但遠沒有如今這麼離譜,這才上了老朱的當。
卻不想,這一入朝便是百餘年……
且,往後他也走不了了。
這擔子,他背了太久,已卸不下來。
朱婉清說:「現在看,太祖還真是慧眼識人呢。」
李青撇撇嘴,揶揄道:「你是夸太祖,還是誇我?」
「一語雙夸。」
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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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晃悠了,走吧。」李青走出殿門,朝魂不守舍的朱見深喊了句。
朱見深定了定神兒,看了眼左右,這才走上前,小聲道:「先生,這畢竟是皇宮大內,你言語敬畏些才是,不是朕好面子,而是……你不能暴露身份。」
「走吧,皇上。」
「這就對了。」朱見深點頭,「隨朕來。」
朱見深頭前帶路,一邊說:「先生你可不能搞區別對待,朕沒求過你什麼,就這一次,你可得……把勁兒全使出來啊,萬不能藏私。」
「我什麼時候區別對待了?」
「還不區別……散了,忙你們的去。」朱見深驅趕走欲過來行禮的奴婢,這才繼續道,「你對太上皇,可比對朕寬容多了。」
「有嗎?」
「太有了。」朱見深恨恨道,「你這廝,欺朕太甚。」
李青不悅:「你再說?」
「你看……」
李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