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榮……」朱見深怔了下,「楊家?」
李青點頭:「是你授意的吧?」
「這還真不是,朕只是讓他下地方查辦不法官吏,並未給他明確旨意。★💔 ➅❾ᔕнù᙭.𝕔όⓜ ♙☮」朱見深笑道,「不過他上來就對準了曾經風光無限的楊家,朕還是很滿意的。」
頓了下,「楊家有不法之舉,對吧?」
「這個我就不太清楚了。」李青搖頭,「聽當地人說,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兒,據說鬧出了數十條人命。」
朱見深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哼道:「那可要嚴懲了,只要證據確鑿,朕絕不姑息。」
「你確定要這麼做?」
「這樣可有不對?」朱見深反問。
「那倒不是,」李青幽幽道,「國有國法,真若禍害數十條人命,當然要嚴辦,我的意思是……你確定要跟文官集團徹底撕破臉?」
朱見深哼道:「自妖人李子龍的案子發生後,就無調和餘地了,不是朕要撕破臉,是他們先不安分的。」
「行吧。」李青沒有再說什麼。
從長遠的角度出發,朱見深這樣做有利於江山社稷,但,也會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陣痛。
大明太大了,慣性的勢能太強,絕大數國策在施行之初,都是負面影響大於正向收益。
無他,只要是破壞現有規則,都會出現不良反應。
但不是說,出現不良反應就是壞國策,恰恰相反,很多有為的帝王,都是罪在當代,功在千秋。
無論是清理官僚機構冗員,還是規範、整頓文官集團,對大明都是有好處的,且好處很大。
只不過在做這事的時候,會影響到朝政,甚至民間。
李青嘆了口氣,道:「從大局來看,君臣鬥爭是很有必要,但這個度你要拿捏好,儘量兼顧一下國政。」
朱見深含笑點頭:「這是自然,不過肯定會有影響,可話說回來,朕把這件得罪人的事做了,後繼之君也能輕鬆點兒不是?」
「這倒是。」李青打趣道,「不過你這名聲,可能就要差一點兒了。」
朱見深默了下,嘆道:「或許吧,但朕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朕之一朝,不會因為一些筆桿子抹黑而蒙塵。」
李青意外的沒有打擊他。
平心而論,只要朱見深不作妖,照此發展下去,他的功績可以說除了太祖、太宗,獨一檔的存在。
其他不說,就光清理官僚冗員這一項,就無形中解決了大明太多問題。
經歷了上百年發展,大明官僚機構已經到了十分臃腫的地步,是時候換換血了。
不過,陣痛是肯定的,且朱見深名聲也註定好不了。
因為……他遭人恨!
可後繼之君卻能享受到他帶來的福利,百姓亦是如此,官員機構臃腫,受害者不僅是皇帝,更是百姓。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
怎麼算,李青都覺得很划算。
酒過三巡,朱見深有些微醺,「先生,這個人口問題,要不要稍微限制一下?」
「不用。」李青道,「隨著發展,百姓會自發順應大趨勢,現在人口暴漲的厲害,是因為食物富裕,到時候不富裕了,甚至變得緊張的時候,人口增長也會隨之減緩,減少。
人為干預並不可取,且還會滋生一系列問題。」
李青認真道:「只要在清理冗員、改土歸流、發展水師這幾個大方向做好,你便是繼太祖、太宗之後的第一人,至於其他方面……能不折騰儘量不折騰。」
「當真?」
「當然,百姓的力量是強大的,且隨著歷朝歷代的發展,早已形成了一套獨有規則,人人奉為真理,順應時代潮流永遠不會出大錯。」李青反問,「你莫非以為,能憑自己一己之力,改變華夏數千年演變而來的運行規則?」
朱見深臉上一熱,強行挽尊:「朕可沒那麼說,朕的意思是……做好這幾件事,真能直逼太祖、太宗?」
「雖不及,亦不太遠。」李青點頭。
「比仁宗、宣宗還……」
「你咋話那麼密?」李青不爽,「今日就到這兒吧。」
「別啊,朕這才剛進入狀態。」
「不批奏疏了?」
「這不是還有大把時間嗎,再喝一會兒……」朱見深嘿嘿笑道,「朕睡個回籠覺再批都不耽誤。」
李青撇了撇嘴,道:「還是喝茶吧。」
「也行。」朱見深不挑,喝酒的目的並不是為喝酒,而是為聊天。
微醺後,喝點兒茶也不錯。
酒菜撤下,兩人改喝茶,繼而開始談論跟日本國的貿易之事。
對賺錢,朱見深很上心。
錢這個東西誰不喜歡啊?
期間,李青說了富紳跟日本國的走私之事,朱見深倒不奇怪,表示會讓汪直去查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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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著這個話題,李青順便了解了下汪直這個人。
待聽聞是貞兒調教出來的,他稍稍感到安心。
萬貞兒對朱見深的感情毋庸置疑,她本身的水平也很在線,汪直雖說年輕了些,但,也正是因為年輕氣盛,這把刀才足夠鋒利。
李青從不是迂腐之人,待確認汪直好用後,便也不再糾結。
只是道:「用完記得收刀入鞘!」
「先生放心,朕都做這麼多年皇帝了,又豈會不懂這層道理。」朱見深笑著點頭,「對了,太子就在隔壁,要不叫來給你看看?」
李青啞然失笑:「看什麼?讓我給他算一卦?」
「……朕是讓你教他些東西。」朱見深翻了個白眼兒,無語的說:「你還真把自己當道士了啊?」
「我本來就是啊!」
「……啊行行行。」朱見深懶得跟他掰扯,扭頭朝外面道,「來人,去喚太子過來。」
「是。」外殿的小黃門應了聲,腳步逐漸遠去。
李青有些無奈:「你是真見不得我閒著一會兒啊!」
「都是為了大明嘛。」朱見深沒皮沒臉的說,「攏共就在京五六日,朕還不得物盡其用,這幾天你多教教他,在朕看來,別人教十年,也不及先生教一天啊!」
「行了,別跟我戴高帽兒了。」李青好笑搖頭,「對了,太子是你帶著的對吧?」
朱見深點頭:「就給他請了三個老師,內廷一個,文官一個,武將一個,帝王術這塊兒,朕已經有意培養了,沒看他上課的地方都在隔壁嗎?」
「那就好。」李青點頭。
對這個很可能就是弘治的孩子,他還是比較上心的,奈何他對弘治了解著實有限,除了知道他修仙,他專情,再有就是中興之主了。
不過,現在的李青,對中興之主這個稱號是持懷疑態度的。
因為文臣不會無緣無故地對一個皇帝歌功頌德,且被妖魔化的成化帝,顯然是個有為的君主。
這不是因為有了他,朱見深才如此,事實上,在近幾代帝王中,朱見深反而是他幫助最少的皇帝。
李青覺得即便沒有他,朱見深也不會太差。
但就是這樣一對父子,史書評價卻是呈兩極分化,李青不得不懷疑,其中有著不可為人知的貓膩。
不多時,小黃門領著一個孩子進來。
李青瞥眼望去,許久不見,這孩子長高了一頭,白白胖胖的,倒是極為喜人。
「兒臣參見父皇。」
「免禮。」朱見深揮一揮衣袖,小黃門行了一禮,退了出去。
朱佑樘起身,看向李青。
他隱隱有些熟悉,卻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了。
「這位是李先生。」朱見深介紹道,「往後幾日,他就是你的老師了。」
李青只是拱了拱手,都未起身:「見過太子殿下。」
朱佑樘打量著他,突然道:「我想起來了,咱們以前在安樂堂見過。」
「太子記性不錯。」李青頷首。
朱見深沒在意李青的無禮,他都習慣了,招招手,道:「佑樘,過來坐。」
「是,父皇。」朱佑樘走上前,挨著父皇坐下,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瞟向李青。
「父皇要給兒臣換老師嗎?」
朱見深道:「你不想換?」
朱佑樘小聲道:「李先生教得挺好的。」
「這個李先生教的更好!」
朱佑樘低下了頭,有些不開心。
李青好奇道:「哪個李先生?」
「哦,就是李東陽。」朱見深解釋,「這不是你推薦的嗎,你都給忘了?」
「是他啊。」李青點點頭,看向朱佑樘,「皇上不是給你換老師,我這是臨時的,教不了你幾天。」
頓了下,「你要不願,那就算了。」
朱見深惡狠狠看向兒子:你小子說話給我注意點兒,老子可是費了好大勁兒,才讓這廝同意。
朱佑樘讀懂了父皇的意思,忙道:「願意,能讓父皇看中,先生定是大才。」
「小傢伙兒嘴還很甜。」李青忍俊不禁。
父子倆:「……」
又喝了一會兒茶,朱見深酒意也醒了,起身道:「朕去忙公務了,你們這就開始吧,一寸光陰一寸金。」
李青、朱佑樘起身:「恭送皇上(父皇)。」
難得聽到李青一句敬語,朱見深嘴都歪到耳朵後了,哈哈笑著起身:「不用送,不用送……」
就跟你客氣客氣,你還當真啊……李青好笑搖頭,繼而看向朱佑樘,問道:
「你的理想是什麼?」
「啊?這,我……」朱佑樘有些懵,這樣的開場白,著實有些無厘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