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聽說,你小子挺狂啊!

  「汪直……」懷恩腦海中瞬間浮現那個面容清秀,卻十分有個性的少年,點頭道:「挺好。」

  「嗯?」

  朱見深對這個籠統的評價不滿意。

  懷恩忙做補充:「奴婢也是剛接觸,對其並不算了解,嗯…他識文斷字,雖年紀尚輕,但交代他的事未曾出過岔子,就是……性子衝動了些。」

  「怎麼個衝動?」

  「有些……不太服管。」懷恩斟酌著說。

  朱見深卻是笑了,「這性子倒也不全是缺點,少年嘛,有點兒衝勁兒很正常,難能可貴。」

  懷恩有些吃味,心道:果然,只要沾上萬貴妃,啥都是好的。

  ~

  回到乾清宮,朱見深道,「以後不讓他去司禮監了。」

  「哎,是。」懷恩心中歡喜,可算把這個小刺頭兒給推出去了,「皇上,可是讓他回後宮,侍候貴妃娘娘?」

  「不,讓他做站班太監!」朱見深說,「你私下教他一些注意事項,給你三天時間。」

  懷恩:「……奴婢遵旨。」

  沒辦法,皇命大於天,懷恩只能照做。

  ……

  三日後,朱見深剛下早朝,回到御書房屁股還沒坐熱,懷恩就帶著汪直前來復命。

  「皇上,汪直聰慧,奴婢已無可教的東西。」

  「嗯…」朱見深放下手中奏疏,「汪直,上前來。」

  「是,奴婢參見吾皇萬歲。」少年十一二歲的模樣,看著還是個孩子,但個頭卻已突破一米六,都快追上懷恩了,眉宇間透著些許成熟,些許傲氣。

  汪直行了一禮,這才上前,「請皇上吩咐。」

  朱見深啞然失笑,揮了揮手:「懷恩你先去忙吧。」

  「是,奴婢告退。」

  「嗯…少年人就是好啊。」朱見深面容含笑,「聽說,你小子挺狂啊!」

  汪直臉色一變,忙屈身拜倒,「奴婢不敢,奴婢知罪。」

  「哎?朕又沒說要罰你,怕什麼?」朱見深失笑,「起來。」

  「是。」汪直起身,垂首低眉。

  「在司禮監還習慣嗎?」

  「回皇上,不…不太習慣。」

  「為何?」朱見深笑問,「直言便是。」

  汪直遲疑了下,道:「奴婢想做一些有意義的事,給公文分門別類這種差事,人人都可以干。」

  「你想與眾不同是吧?」

  「皇上英明。」汪直點頭。

  朱見深不禁莞爾,「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

  汪直見皇上並無不悅,少了幾分拘謹,拱手道:「奴婢想成為三寶太監那樣的人。」

  「三寶太監……」朱見深愕然,旋即放聲大笑:「好,好啊!好大的口氣,不過……朕喜歡。」

  頓了下,「你可知三寶太監的功績?」

  「知道,奴婢做過詳細了解。」汪直點頭。

  「那你覺得你能達到那等高度?」

  「只要皇上給奴婢機會,奴婢便能!」少年不知利害,卻憑一腔熱血。

  但,朱見深正需要一個這樣子的人。

  他想有一番作為,勢必與外廷鬧僵,這是不可避免的,而溫吞吞的懷恩,並不能成為他的左膀右臂。

  不過,話說回來,懷恩也有懷恩的作用。

  朱見深略一沉吟,道:「司禮監確實不適合你,嗯…去御馬監掛個職吧。」

  內廷十二監,獨御馬監能跟司禮監分庭抗禮!

  如果說,內廷司禮監對標的是外廷文官集團;那御馬監對標的就是外廷的武將團體。

  這可是個極有實權的部門!

  汪直在宮裡待了這麼久,貞兒又是不遺餘力地栽培,豈會不知御馬監的厲害。

  少年熱血沸騰。

  當年三寶太監每次出海遠洋,都帶著兩萬、甚至更多的水師將士,揚大明之國威,使諸夷之膽寒,那是何等快哉!

  這一刻,他覺得,他離偶像又近了一步。

  「奴婢遵旨,奴婢謝皇上隆恩。」汪直納頭便拜。

  朱見深笑了笑,威嚴道:「朕之隆恩,你也要接得住才行,心氣兒高是好事,可若只有心氣兒沒有本事,那便是笑話了。」

  「是,奴婢明白,奴婢謹記。」

  朱見深想了想,道:「你年歲太小了,還需要磨礪、成長,御馬監方面就先掛個典簿;

  現階段……先從站班太監做起。」

  「是,奴婢遵旨。」汪直聲音發顫。

  他是年少,但可不傻,皇帝就差明說:朕要培養你,你好好表現。

  他如何看不出來。

  汪直激動得不能自已,少年意氣呼之欲出,那種急於表現的神情,盡顯無疑。

  朱見深亦心情愉悅,他需要這樣的人,這樣稜角分明,衝勁兒十足的人。

  儘管汪直還年少,甚至就是一孩子,但,沒關係。

  他亦年輕,他有時間培養!

  這時,剛出大殿片刻的懷恩去而復還,稟告道:「皇上,游擊將軍李宏回京,現已至宮門外。」

  吧書69新

  「哦?快宣快宣!」朱見深精神一振,本就不錯的心情愈發美麗,不禁歪嘴……

  汪直知趣兒地躬身道:「那…奴婢告退。」

  「不用告退,就在這兒吧。」朱見深擺擺手,既打算培養了,自然要讓其見識一番;

  貞兒姐調教出來的人,值得信任。

  「是,奴婢遵旨。」汪直恭聲應是,心懷激盪。

  …

  兩刻鐘後,一個身披亮銀鎖子甲,頭戴笠盔,身材孔武有力的年輕人,隨懷恩走進大殿。

  鎖子甲隨著他的動作輕微擺動,發出細微脆響,汪直聽著就熱血沸騰,不禁多看了來人一眼。

  二十六七歲的年紀,身材健壯,英武有力,從那隱隱散發出的殺伐之氣,不難看出這是個常年征戰的幹將。

  汪直心嚮往之……

  「微臣李宏,參見吾皇萬歲。」

  「嗯,免禮。」

  朱見深瞅著年輕能幹的妹婿,眸中亦是欣然,不禁想起兩人初次見面時,李宏行禮稱臣的場景。

  那時他還調侃,如今,卻已是一員猛將。

  「謝皇上。」李宏起身,開始匯報河套的相關事宜……

  朱見深靜靜聽著,頻頻點頭。

  待李宏匯報完,他才說:「一路辛苦了,這次召你回來,是為都掌蠻之事。」

  「臣明白。」李宏點頭,拱手問:「不知皇上何時命臣出發?」

  「你一路奔波,先歇息兩日,不急在這一時。」朱見深笑笑,「讓你的那些部下也歇兩天。」

  「是。」李宏笑笑:「皇上仁德。」

  懷恩知趣兒地往後退,見汪直還杵在那兒不動,對其使了個眼色。

  汪直看見了,卻沒搭理他。

  皇帝沒讓我退,你多什麼事……少年汪直很是孤傲。

  這小子……懷恩暗暗苦笑:皇上不讓他在司禮監任職也好,這熊孩子太不服管了。

  朱見深沒注意這一老一少的微表情,而是和李宏話起家常:

  「這幾年你奔波不停,家裡人都還好吧?」

  李宏撓了撓頭,訕訕道:「還好!」

  他這話說的心虛,算算日子,他都兩年多沒回家了,也就來往過幾次書信而已。

  朱見深也心虛,李宏不回家,是他的原因。

  「那個……聽說,你都有兒子了?」

  「嗯,估摸著都快會走了。」李宏咧嘴笑著說,但很快,他就斂去笑容,皇太子薨逝的事他已知曉;

  當著剛經歷喪子之痛的皇帝說這話,著實不太妥當。

  朱見深卻無不悅神色,頷首道:「好啊,待這次都掌蠻事了,朕給你放個假,回去好好看看;

  省得到時候朕那妹……咳咳,令夫人怪朕不通情達理啊,哈哈……」

  「哪裡,皇上客氣了。」李宏訕笑著說,心裡卻是暗暗發苦,他能想像出自己回去後,將會面臨怎樣一個婉清妹妹。

  不過,奔波這麼久,他確實也想回去看看了。

  他也想她了。

  當初他本想著帶婉清妹妹一起,卻被老丈人無情拒絕,還對他一通臭罵:你見過哪個將軍,出去打仗帶著媳婦兒?

  李宏一想也是,便一人離開了金陵。

  兩年多來,他先去遼東、後去河套,忙的腳不沾地,一次都沒回去過,他甚至都沒見過兒子。

  「皇上放心,臣這次定當竭盡全力,助大軍平定都掌蠻。」

  「嗯,好!」

  朱見深笑笑,突然問:「對了,你那乾爹有無給你通過書信?」

  「沒有。」李宏情緒有些低落,「自成化五年冬月,也就是臣成親後的第二天,迄今為止,再也沒有收到關於乾爹的任何消息。」

  朱見深聞言,失望地嘆了口氣,「你覺得,他可能會去哪兒?」

  「乾爹應該是……做道士去了吧。」李宏苦笑道,「具體去哪兒臣就不知道了。」

  「他做的什麼道士……真是服了。」朱見深氣苦,「做道士哪有為國效力重要?」

  李宏見他憤憤不平,忙替乾爹說情:「乾爹說,道士亂世下山,盛世歸隱;昔年主少國疑……

  今盛世天下,皇上英明,他便也放了心。」

  朱見深哼道:「都是藉口,他就是懶,人都說要善始善終,他才多大啊就想著歸養;

  正統五年入朝,今也才成化八年,不過三十餘年而已,他頂多也就六十;

  胡濙胡愛卿可是從永樂朝,一路干到景泰朝,都干到八十好幾才退休,他呢?

  就他那身板,再活三十年都富餘……」

  朱見深罵罵咧咧,李宏只能幹笑著賠不是,誰讓那是自己乾爹呢。

  不過,他也很想乾爹,對乾爹的思念不比朱見深少。

  乾爹,你在哪兒啊?

  ~

  龍虎山。

  李青,張天師品茗對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