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有了上進心,所呈現出的姿態,立時就會跟往常截然不同。♦👺 ❻9ѕ𝔥Ữ乂.𝓒ⓄⓂ 💚♖
于冕四十出頭的人了,此時所展現出的積極,不比當初李宏立志進軍仕途時差多少。
對此,于謙這個當爹的都頗感驚詫;當然,更多是驚喜。
李青卻不意外,有于謙的底蘊在,于冕又怎會太差,他差的只是一個奮鬥目標罷了。
經李青調和,父子倆的不愉快緩解了太多,父慈子孝。
這一番下來,不僅于冕有了奮鬥目標,于謙也有事可做,不再那般無聊。
李青又小住了幾日,提出告辭。
于謙有些不舍,卻也沒過度挽留,只是說:「先生以後有暇,定要再來我這兒,別的沒有,好酒好菜管夠。」
「哈哈……定會再來。」李青笑著點頭,「留步。」
「先生……」
李青回頭。
「既然卸下了包袱,就瀟灑一些。」于謙說,「豁達些,放鬆些……」
「嗯…走啦!」
李青轉過頭,驅趕馬車……
~
金陵,永青侯府。
大門打開,小廝問:「您找誰?」
「找你家朱老爺,讓他來接我。」
「……您稍等。」小廝沒見過李青,卻也不敢得罪,只因那馬車一看就出自官家。
一刻鐘後,朱祁鎮走來。
四十多歲的他微微發福,走路卻是龍行虎步,中氣十足,精氣神兒飽滿。
「先生…你怎麼回來了?」朱祁鎮大感驚詫。
李青:「那我走?」
「不是…我是說……」朱祁鎮訕訕道,「我只是太驚訝了,先生請進,快請進……」
朱祁鎮接過小廝的活計,點頭哈腰地請李青進門,那叫一個諂媚……生動而又形象地給一旁小廝上了一課。
——小廝是這樣練成的!
奈何,小廝下巴都快驚掉了,根本沒學到精髓。
客堂。
兩人分賓主落座,李青主座。
朱祁鎮微微欠身,搓著手問:「先生這是回來,可是……為了江南海上貿易的事?」
對李青,他真的發怵,這是本能使然。
李青搖搖頭,問道:「對了,海商貿易你參與了沒?」
「剛下手,這不朝廷都放開了嘛。」朱祁鎮不自然笑笑,問:「先生以為……然否?」
「參與就參與吧,現在沈鑫也不在,以家裡的財力倒也不怵誰……」李青輕輕點頭。
近百年的積累,加上數十年的經營,李青家資堪稱恐怖,跟沈鑫那樣的超級巨富比不了,但,完全有實力參與海商生意。
「賺錢為輔,惠民為主。」李青定下調子。
「這個先生放心,」朱祁鎮點頭:「我參與海商,也是抱著為百姓盡一份心的打算。」
李青頷首,指了指外面的馬車,「那裡面有黃金三千餘兩,銀票兩萬有餘,你拿來做生意吧。」
這些年,你是薅了多少羊毛啊……朱祁鎮有些肉疼:朱見深這崽子,可真是敗家……
「怎麼,你心疼了?」
「哪裡的話?沒有的事!」朱祁鎮連忙表明立場,「我現在就是朱老爺,升斗小民何敢操勞國家大事。」
李青撇撇嘴:「行了,這些錢可不全是他給的,連三分之一都沒有。」
啊~舒服了……朱祁鎮露出笑容,「先生,其實家裡不差錢兒,以咱們現在的家資……折算成白銀的話,在六百萬兩左右;
僅是可流動的白銀,就高達三百五十餘萬……」
朱祁鎮報帳,詳細闡述了一遍資產配比,解釋道:
「我接手之時,由於市場不景氣,家裡就只剩下兩個酒樓,但後來經濟又好了,我看大明…尤其是金陵這兒,發展迅速;
所以,我就花了百餘萬兩購置產業……這些年下來,升值了近一倍。」
李青點頭笑道:「你還挺有前瞻性。」
「哪裡,都是先生教的好。」朱祁鎮矜持的說。
頓了頓,試探道:「先生這次……是請假?」
「嗯,請假了,請了很長的假……我要好好歇一歇。」李青吁了口氣,道,「你那兒子可比你省心多了。」
朱祁鎮臉色訕訕,「如此最好,先生也該歇歇了,那……中午喝點兒?」
李青正欲說話,突然一道倩影走來,令他眼前一亮。
這才兩年不見,小丫頭變化可真大,整個長開了,愈發出落的水靈,儼然從美人胚子變成了美人。
「李叔。」朱婉清甜甜叫了聲。
「嗯…」李青笑著說,「這一晃,都成大姑娘了。」
朱婉清嘻嘻笑道:「再一晃,可就成老姑娘嘍。」
「丫頭…!」朱祁鎮皺了皺眉,表露不悅。
但他對閨女的威懾力幾乎為零,朱婉清根本不在意,還朝他扮了個鬼臉兒,
人是長大了,性格還是那般跳脫。
朱婉清走到父親旁邊椅上坐下,笑嘻嘻道:「李叔,中午侄女兒陪您喝點兒?」
「去去去,姑娘家家喝什麼酒?」朱祁鎮罵道,「一個姑娘樣兒都沒有,也不怕嫁不出去。」
朱婉清哼哼道:「兩年之期已到。」
朱祁鎮怔了下,繼而憤然出走。
「爹爹你幹嘛去?」
「你李叔回來了,我讓下人去準備酒菜!」朱祁鎮頭也不回,看其模樣,背地裡應該對準女婿罵的很髒。
經朱婉清這麼一說,李青這才想起來,今年是倆晚輩議定的好事之年。
真快啊……
「李叔,你回來之前,可有給大哥哥去書信?」朱婉清希冀的問。
「呃…沒有。」李青定了定神兒,好笑道,「怎麼,就這麼急著嫁人?」
「哪有呀。」朱婉清羞紅了臉,「就是問問嘛。」
李青撇撇嘴:「放心吧,當初說好了今年成親,他斷不會食言,宏兒是我看著長大的,人品沒問題。」
「嗯……」小丫頭羞喜點頭,「李叔,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下,家裡也好有個準備。」
李青失笑:「有什麼好準備的,我又不是大人物。」
「你要不是大人物,那整個大明也沒什麼大人物了。」朱婉清小嘴兒抹了蜜。
小姑娘長大了,說話很好聽,再不是當初那個氣人的刁蠻小公主。
當然,這多虧了李青,治好了她的公主病。
…
中午,
李青、朱祁鎮亭下對飲閒聊,
錢氏也過來跟李青說了兩句話,並敬了一杯酒,然後將嘰嘰喳喳的閨女拽走,給二人留閒談空間……
「先生,你既無限期請假,那說明朝堂現在已經穩定了,是吧?」朱祁鎮到底還是關心朝事的,儘管他不是皇帝了。
「都說了,你兒子比你強。」李青斜睨了他一眼,哼道:「他比你沉穩,政治手腕比你也是只強不弱,我都沒怎麼出力。」
出力還是出力了,且還不少,但,相比手把手的帶朱祁鎮,朱見深確實很讓李青省心。
朱祁鎮神色愧然,輕聲道:「是我辜負了大明,辜負了先帝,亦……辜負了先生。」
李青默了下,嘆道:「不說那些了,過好你的小日子就成,那些不該你操心。」
「我明白,我挺知足了…」朱祁鎮點點頭,苦笑道:「可有時想想…我對不起的人……挺多,兒時立下的志向……唉。」
「行了,別矯情了。」李青一仰脖飲盡杯中酒,放下酒杯說道,「你若真想贖罪,就好好…做生意吧,替我多攢些錢,多產出一些就業崗位惠及百姓。」
「嗯…先生放心,這個我會盡力去做。」朱祁鎮保證。
頓了頓,他問:「先生,你的事要不要告訴…丫頭?」
「不用。」
「那以後你要入朝,亦或想要做些什麼時……怎麼辦?」朱祁鎮嘆道:「我不懷疑先生的能力,可有無依仗,區別很大!」
李青點頭:「她幾乎已經知道了,不過,這層窗戶紙還是不捅破的好。」
「這樣啊!」朱祁鎮恍然,「難怪她總是旁敲側擊打聽你的事,原來……啥時候的事?」
「前年我寫日記的時候。」李青說。
「日記?」
「就是…起居注,準確說,是大明曆朝政治!」
朱祁鎮這下聽明白了,問:「你寫這個,是給自己留念想,還是……」
「給大明皇帝寫的,不過洪武朝都還沒寫完呢,」李青伸伸懶腰,「待我玩兒夠了再動筆。」
朱祁鎮愣了下,驚詫道:「先生還要走?」
「嗯…」
「先生,你有家,這裡就是你的家,你也有家人,我們就是你的家人。」朱祁鎮說,「留下來吧,至少……二十年內,你完全不用擔心什麼。」
李青舒了口氣,笑道:「好意心領了,不過,我有些事必須要做,還是不了。」
「先生……」
「好了,我現在又不走,再怎麼樣,也得等倆晚輩成了親。」李青嗓音柔和許多,「你也不用再勸,每個人的活法都不同,不是嗎?」
朱祁鎮無奈一嘆,問:「他日先生離去,何時才能再聚?」
「我也不知道,」李青聳了聳肩,「可能不用太久,也可能……這次分離便是訣別,誰知道呢。」
朱祁鎮默然:「我還是認為……留下來更好,最起碼不會感到孤獨。」
李青只是輕鬆笑笑,「無妨,我習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