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青老賊,你果然誑朕

  這時,李宏惺忪著睡眼推門進來,打著哈欠說:「乾爹,婉清妹妹,早上吃什麼啊我去買。」

  「呃……乾爹,你又凶婉清妹妹啦?」

  「什麼叫又?」李青皺眉,「我經常凶她嗎?」

  「吶吶吶……大哥哥的眼睛是雪亮的。」小丫頭來了勁兒,「大哥哥你來評評理。」

  李宏:「……」

  這讓他怎麼評?

  簡直是世紀難題:我和你媽同時掉水裡,你先救誰?

  可把李宏難為壞了,一個是他敬愛的人,一個是他心愛的人,這咋選?

  「啊哈哈……睡迷糊了,我再去睡會兒。」

  「行了,我吃肉包子(我吃炸秦檜)。」李青、朱婉清同時開口。

  李宏如蒙大赦:「我這就去買。」

  說罷,落荒而逃……

  朱婉清望著他的背影,嘟了嘟嘴,又噗嗤一樂,接著偏過頭,睨了李青一眼,悶悶道:

  「李叔,你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明說,我會改的,但能不能別老是凶我?」

  「嗯…」

  「那你對我有什麼意見?」

  「……沒有,大早上的被吵醒,起床氣使然。」

  「真的嗎?我不信!」

  李青揶揄道:「怎麼,非得讓我道個歉?」

  「那倒是不敢的,哪有長輩給晚輩道歉的道理?」小丫頭噘著嘴說,「那樣多冒犯,還顯得晚輩小肚雞腸,打擾李叔休息,卻是晚輩的不是了。」

  李青摸了摸鼻子:你是懂陰陽的。

  「行了,少一副受氣包模樣,真不想留在這兒,吃了早飯我就送你們回去。」

  「那倒是也不用的,侄女兒不可敢生李叔的氣,只是心裡不好受罷了。」小丫頭低著頭,抹著眼淚,肩膀一抖一抖的。

  要不是知道這小妮子的脾性,李青還真會生出愧疚感。

  李青沒好氣道:「差不多得了,明說吧。」

  「那如果…李叔的過年紅包能大些,侄女兒會很開心呢。」朱婉清試探著說。

  就知道你擱這兒等著我呢……李青翻了個白眼兒:「少不了你的。」

  「謝謝李叔,嘻嘻……」小丫頭頓時就不哭了,笑得很甜。

  李青也不禁一樂,笑出了聲。

  這小妮子就是喜歡抖機靈,卻也正因如此,讓李青這顆古井無波且逐漸冰冷的心,多了絲漣漪和溫暖。

  其實…調皮些的晚輩,還是挺招人喜歡的……

  ……

  大街上,熙熙攘攘,來往人群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好不熱鬧。

  忙碌了一整年,平時捨不得吃,捨不得喝的東西,過年怎麼也要奢侈一把。

  百姓對過年十分重視,這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光。

  (ps:莫被一些言論誤導,其實明朝女子是可以出門的,金.瓶梅一書,描寫的就是明朝中期的社會現象,從書中可以看出,那時百姓家女子可以自由逛街,不過,大戶人家女子有些限制。)

  小恆子一雙小眼睛不停亂瞄,瞅得眼都快花了,卻仍一無所獲。

  當然,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叫上了最忠心的錦衣千戶。

  一群人穿著百姓衣服,混在大街上,觀察著來趕年集的婦人們。

  三十多歲在這時代,都是半老徐娘了,小恆子苦苦尋找的同時,也不由感到納悶兒。

  莫非,皇上真就喜歡比自己大的?

  「公公……」一聲輕喚讓小恆子回過了神兒,他問道,「有進展了沒?」

  「暫時還沒。」千戶訕笑道,「這都晌午了,弟兄們這肚子也癟了……」

  「行了,咱家請客,吃完好好找。」小恆子做了這麼久的掌印太監,頗有家私。

  事實上,帝王對身邊人都是很寬容的,只要不犯原則性的錯誤,一般都不會處罰,大臣都貪,何況是太監。

  …

  如此,五日後。

  小恆子光請客吃飯都花了千餘兩,卻仍是一點進展都沒有,這可把他愁壞了。

  雖然皇上說了找不到也不罪,但這可是自己接下的第一件差事,且還是皇上的私密事。

  只要幹得好,絕對加大分。

  可這些天,城東、城西、城南、城北的逛盪,這千把人都快把京師的集市給逛遍了,仍是沒找到皇上要找的女人,這令他大失所望。

  離年關越來越近了,趕年集的人也越來越少,無他,越逼近年關,物價越貴,這都是不成文的規則,百姓的錢又不是大風颳來的,自然是提前採買。

  小恆子見此情況,不由臉色發苦,到底還是沒辦好皇上交代的差事。

  離皇上大婚也沒幾天了,他這個司禮監太監還有得忙,小恆子儘管無奈,卻也不得不鳴金收兵,讓人繼續尋找,他自己回司禮監部署皇帝大婚去了。

  這可是件大事,容不得馬虎。

  司禮監這個部門,還是朱元璋設立的,它的本職就是掌管、監督皇宮禮儀,皇帝大婚之日忙的可不只是禮部,司禮監更忙。

  ~

  浣衣局。

  貞兒忙完日常工作,守著一堆洗滌乾淨,碼放整齊的衣服,一個人靜靜發呆。

  她雖遠離政治旋渦,但景泰皇帝駕崩,新帝登基這種大事還是知道的,她知道登基的是她從小伺候的太子。

  她很開心,卻也只能偷偷開心,開心之餘不免又有些自憐自傷。

  要是一直待在太子身邊,現在怎麼著也得是個女官吧?

  貞兒如此想著,嘴角不由浮現一絲苦澀。

  「這就是命啊!」她嘆了口氣,蜷縮著身體,抱著膝蓋。

  天兒太冷了,她沒有木炭取暖,衣服禦寒效果又差,日子過得並不好。

  不過,比起洗衣服,手長凍瘡的宮女要好太多了,這麼一想,她心裡稍稍好受些。

  正想的入神,一道尖細的聲音傳來:「衣服呢,太后娘娘在皇上大婚時,要穿的那件后冠服,洗好了沒?」

  貞兒一個激靈,見是常年不見一次的浣衣局一把手親自過來,連忙起身,恭敬道:

  「好了好了,公公稍等。」

  「快點兒~」大太監哼哼道,「咱家時間金貴著呢。」

  「是是。」貞兒陪著小心,微微一禮連忙去了。

  少頃,雙手拖著木盤走來,「請公公查驗。」

  大太監取出手帕擦了擦手,這才小心拿起衣服展開,足足檢查了半刻鐘,這才放回托盤,「疊好嘍。」

  「是。」貞兒熟練地疊放,仔細、認真。

  「好了公公。」她雙手奉上。

  大太監雙手接過,不經意間看到貞兒眼角的淚痣,忽的想起了什麼,道:「抬起頭來。」

  貞兒抬頭,囁嚅道:「公公還有什麼吩咐?」

  這小娘子跟乾爹要的找人好像啊,該不會就是她吧……這太監平時一年難得來上兩次,來了也是走個過場,基本都是讓乾兒子幹活,並未留意過低調的貞兒。

  今兒來也是乾爹交代,他才親自跑一趟,以表重視。

  再仔細看,還是像,卻又沒那麼像了,乾爹要找的親戚怎麼可能在宮裡……他搖頭失笑,覺得自己想多了。

  『不過這小娘子年紀雖長了些,卻是姿容不俗,結個對食也不錯,以前咋就沒發現呢?』

  念及於此,大太監也不急這一時片刻了,笑咪咪道:「來,給咱家笑一個。」

  「……」貞兒哪裡看不出這老太監的心思,宮中結對食的宮女、太監比比皆是,她自然聽得懂潛台詞。

  貞兒心中氣惱,卻不敢表現出來,強擠出笑意。

  一笑倆梨渦。

  本來還覺得不怎麼像,但這一笑可就太像了。

  大太監笑容一僵,凝神又深深望了她一眼,越看越像。

  他不敢怠慢,結不結對食且不說,萬一真是乾爹要找的人呢?

  孰輕孰重他還是分得清的,二話沒說便端著衣服急急去了。

  「呼~」貞兒稍稍放鬆,心裡想著:真要逼急了我,只能祭出永青侯了。

  …

  司禮監。

  「乾爹,乾爹……」

  「嚷嚷什麼……哎呦哎,你手裡端著的后冠服有多重要,你不知道嗎?」小恆子上前接過衣服,罵道,「這要是掉在地上,最輕也得把你屁股打開花。」

  「呃…是是,乾爹教訓的是。」浣衣局太監連忙賠不是,接著,他又看到了攤在書桌上的畫像。

  訥訥道:「像,太像了。」

  「什麼太像了?」

  「乾爹,兒子好像找你家親戚了。」

  小恆子一怔,旋即大喜,急吼吼道:「在哪兒,在哪兒……?」

  「在,在浣衣局。」見乾爹如此,他反而有些惴惴不安起來,這要是空歡喜一場,他又得挨罵!

  「只是長得像,並不確定。」他補充道。

  小恆子哪裡顧得上這些,「快帶咱家過去。」

  「是。」

  …

  「像,確實像,哦……咱家想起來了,那大致不會錯了。」小恆子激動得語無倫次。

  但他還牢記著皇上囑咐,並未上前打擾,只是遠遠看了幾眼。

  「乾爹,你不上去認親嗎?」

  「認你大……算了,沒你事兒了。」小恆子激動滿臉潮紅,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了。

  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掌印太監之位,大概率是保住了。

  他興奮的不行,囑咐道:「萬不可打擾她,一切照舊。」

  「呃……是。」大太監望著乾爹狂奔的背影,他一頭霧水,想了想,終究是沒敢再上前打擾。

  ~

  乾清宮。

  小恆子一頭衝進來,甚至有些得意忘形,「皇上,奴婢找著了,找著了。」

  「什麼找著……」朱見深猛地一怔,連忙揮了揮手,「都退下!」

  「是。」幾個小太監行了一禮,退出大殿。

  朱見深疾步上前,急問道:「確定嗎?」

  小恆子問:「皇上要找的,可是之前在東宮伺候過皇上的……女子?」

  「對對,」朱見深激動壞了,「她在哪兒,她在哪兒……」

  小恆子不敢賣關子,言簡意賅:「就在皇城,德勝門以西的浣衣局。」

  「浣衣局……」朱見深喃喃了句,突然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說,她現在還是宮女?」

  「是的皇上。」小恆子點頭。

  啊~李青老賊,你果然誑朕……朱見深又氣又喜,但很快,狂喜就占據了主導,一發不可收拾:「擺駕擺駕快擺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