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苦悶的朱見深

  三日後,登基大典。

  新帝登基,擬定年號,大赦天下,減免賦稅……按部就班。

  一切都很順利,朝局平穩運轉,朱見深住進了皇宮,坐上了龍椅,不過他並沒有什麼主張,也就日常上朝,處理一下公務的樣子。

  新帝登基初期,一般都不會搞大動作,以表對先帝執政的尊重,同時,也是為了安撫百官。

  總之,大家都挺滿意的,一切照常運轉……

  如此,三個月後。

  平靜的朝局終於迎來了大事件,不過這大事件對李青來說,倒也不算什麼大事。

  ——選皇后!

  朱見深已經十七歲了,一般這個年紀都成親了,由於朱祁鈺並不是朱見深的親爹,怕給其選正妻,引起後者逆反心理,索性就沒選。

  但眼下朱見深是皇帝,且已成年,大明豈能沒有皇后?

  皇后這個名額,可太招人稀罕了,要是能被選上,那可謂是一步登天,不僅一躍成為皇親國戚,且以後的大明皇帝都有自家血脈。

  這個誘惑力太大了,因此,所有人都很上心。

  京師立時就熱鬧起來了,一些小官小將,家中有適齡閨女的,直接成了香餑餑,朝中大員經常走動。

  因為朝廷大員的閨女是沒資格競選皇后的,主要是為了防止外戚專權。

  再者,即便不為這個,皇帝上朝,下面站著老丈人,皇帝多少也有些膈應。

  但,大明皇后又不能是大字不識的底層百姓子女,基於此,正常情況下,皇后人選多出於小官宦家庭,

  既有文化素養,又不至於外戚做大,也算是一種折中方式。

  一時間,大家廣撒網,提前結個善緣,選不上也沒多大損失,要是選上,那可就賺大了。

  在任何時候,雪中送炭都遠勝錦上添花。

  等選上再巴結,付出的成本和得到回報,遠不如提前打好關係。

  …

  相較於京師的熱鬧,小院卻是清閒愜意。

  朱祁鎮已經走了,他不忍心長時間把小錢留在金陵,回去陪她了。

  李宏沒走,小丫頭也沒走。

  二人留在這兒孝敬李青,因為在他們的認知里,李青已經上了歲數。

  驢棚,李青坐在小馬紮上,拿著草料餵驢子。

  朱婉清立在李青身後,給他捶肩。

  「李叔,這毛驢多大歲數了?」

  「你爹娘成親那年,我買的它。」李青拍了拍手,嘆道:「一晃,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啊。」

  朱婉清好奇道:「李叔,我爹娘成親那天是不是很熱鬧呀?」

  「那當然了。」李青笑著說,「大明歷史上第一位皇帝大婚,能不熱鬧嗎?還是我去迎的親呢。」

  「李叔是迎親使?」朱婉清驚詫,「李叔,那會兒你剛入朝沒多久吧?」

  「這你都知道?」

  「呃呵呵……」朱婉清道,「我之前聽二叔說的,李叔正統五年入朝,起初只是個博士,很快被提拔為都給事中……」

  她有些好奇:「李叔,你是怎麼在短短時日,就從人才濟濟的京官中殺出來,又是怎麼以一個七品都給事中,攪動風雲的呀?」

  「自然是李叔能力強,人品好,做事穩重……」

  朱婉清翻了個白眼兒:「都是自家人,李叔你能不能來點實話啊?」

  李青尬住,實話……不光彩,總不能說,他是讀了存檔,外加宣宗布局,這才得以快速殺出重圍的吧?

  「女孩兒家家問這個做甚?」李青哼道,「咋,你還想做官兒啊?」

  「我一女兒家,哪能做官啊?」朱婉清好笑解釋,「我就是好奇,論心眼兒,李叔你一直碾壓我。」

  「說我心眼兒多?」李青笑了,「怎麼,皮又癢了?」

  朱婉清欲哭無淚,「侄女兒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李叔你是怎麼快速崛起的,沒挖苦你呀?」

  「知道這個對你有什麼好處?」

  「跟聰明人學,自然可以變得更聰明。」朱婉清嘻嘻笑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李青淡淡道:「首先,你已經夠聰明了,其次,李叔也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別跟我學。」

  頓了頓,「以後少看些兵法陰謀算計類的書,人生一世難得糊塗,知道越多煩惱也就越多,李叔更希望你天真爛漫,而非精於算計,再者,你想算計誰呀?」

  朱婉清噘著嘴:「就是愛好嘛。」

  「你少跟我撒嬌。」李青可不吃她這套,哼道:「多虧你是個姑娘,你要是個小子,我可能會弄死你。」

  「……李叔你怎麼這樣?」

  李青轉過頭,幽幽道:「我可沒開玩笑。」

  朱婉清又被嚇著了,她看得出,李叔真沒開玩笑,她委屈道:「李叔,你為我們一家做了這麼多,我只是想幫幫您。」

  「幫我?做我的智囊?」

  「嗯吶。」

  「用不著,根本用不著。」李青搖頭,「你這聰明勁兒根本不適用於廟堂,且,李叔還沒到讓小丫頭幫忙的地步,真要那般,那李叔也不用混了。」

  「你現在不用,不代表以後不用,等你……老糊塗了呢?」小丫頭不服。

  李青笑笑:「還早呢,你真想幫李叔的話,李叔倒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是什麼?」

  「金陵的家業終究是要落在你和李宏手裡,好好打理,多賺些錢來。」李青說。

  「就這?」

  李青眉間一挑:「你覺得很容易?」

  「嗯,確實不難。」朱婉清點頭,「我給爹爹出過主意,並得到了不小回報呢。」

  說到這兒,她不又好奇起來了:「李叔,你是不是跟上一個永青侯有什麼關係?

  你看,你倆名字一樣,爵位也一樣,那侯府就是上任永青侯的,還有,你從政時間並不算太長,卻有這麼厚實的家業……」

  別逼我動殺心行不……李青翻了個白眼兒:「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呀,就是……」

  「乾爹,婉清妹妹,吃飯了。」李宏走出東廚,朝二人喊道。

  「來了。」李青應了聲,又瞥了小丫頭一眼,「囉里吧嗦,吃了這頓飯,趕緊滾蛋!」

  朱婉清哭喪著臉:「李叔,這都快過年了呀,已經不趕趟兒了,這天寒地凍的……」

  「不想走就少說兩句,你現在這叫寄人籬下。」李青沉著臉說。

  朱婉清:「……」

  其實李青也知道,自己的秘密還是要有人知道的,不然以後真遇著事,想撥亂反正,難度會超極大。

  他再有能力,也需要一個跳板。

  正統前期,朝局一團亂麻,他能快速穩定,靠的就是讀檔,以及朱瞻基的後手。

  到了朱祁鈺,他選擇了自曝,這才是他受重用的資本。

  當然,李青自信,再往後即便不跟皇帝攤牌,走正統科舉路線,他也能在一定程度上撥亂反正,但前提是他也得有跡可循。

  朝廷不會用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必須得有生活痕跡,哪怕編一個,甚至還得有關聯的人。

  所以,早晚有一天,他要告訴乾兒子、小丫頭,這是必然,但不是現在。

  尤其是小丫頭年紀小,又自負,現在告訴她這些,只會起反作用,且現在根本沒必要。

  現在他還是永青侯,有現成的強大能量。

  ~

  皇宮。

  朱見深忙碌了一上午,總算是清閒下來了,這些時日可把他累得不輕,不過,他也漸漸適應了這種生活。

  「皇上,請用茶。」小恆子殷勤地奉上茶,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新主子。

  新帝登基後,並沒動他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但小恆子絲毫不敢大意。

  他明白,皇帝想動他也就一句話的事,之所以不動,不是因為動不了,而是想先穩定下來。

  這段時間,就是他的表現期,表現的好,興許還能繼續做他的掌印太監,表現不好,那就要跟掌印太監之位說拜拜了。

  朱見深接過茶,抿了一口,又放下,臉色不太好看,似乎在為什麼事煩憂。

  小恆子察言觀色,連忙撿好聽的說:「皇上大喜在即,可喜可賀呀。」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朱見深臉色更難看了:「有什麼可喜可賀的?」

  「……」小恆子一臉懵逼,他沒想到這萬無一失的馬屁,竟都能拍錯地方,不由忐忑起來。

  難道新帝這是看他不順眼,想弄掉他?

  「奴婢……奴婢說錯了話,請皇上責罰。」

  「算了算了。」朱見深煩躁地擺擺手,「朕問你,皇后的人選確定沒?」

  「還沒,不過也快了。」小恆子囁嚅著說,「也就這十來天兒的事,太后說了,大婚要趕在年前,喜上加喜。」

  他有些搞不懂,一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怎麼對娶媳婦兒一點都不開心呢。

  這要是年輕時候的他……要是他還有條件的話,肯定樂得睡不著覺。

  「嗯…朕知道了。」朱見深苦悶地嘆了口氣,起身道:「陪朕走走吧。」

  「是,奴婢遵旨。」小恆子忐忑的心放鬆下來,皇帝還讓他陪著,說明並未厭煩他。

  但這也說明,新帝確實不太想娶媳婦兒。

  這就奇怪了,年輕小伙兒怎麼不喜歡娶媳婦兒呢……小恆子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