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沒察覺出不適,那纖細的銀針扎人並不疼,即便她心平氣和之下,用心感受,也只能察覺出細微麻癢。
何況……現在的孫氏是那麼激動。
「明明可以融的,可以的……」孫氏情緒極度激動,甚至癲狂,一盆山泉水被搖晃出大半……
『哐當』水盆掉在地上,滾了數米後,打著轉兒緩緩停下,孫氏好似被抽乾了所有力氣,扶著桌子的手,再也無法支撐,一屁股蹲在地上,雙目空洞,呆滯無神。
這一蹲,本就發懵的腦袋更懵了,一個人能看成仨,就跟醉了酒似的,思維也陷入僵化,大腦一片空白。
「太后,太后……」
孫氏無神地望著,感覺有好多李青在耳邊盤旋,吵的她頭都要炸了,「啊!呀……!」
這一聲太過尖銳,李青連同幾位尚書都嚇了一大跳,不自禁後退幾步。
「煩死了,煩死了……!」孫氏抱著頭,滄老的面容扭曲,顯得猙獰且惡毒,「都滾,全都給本宮滾蛋。」
眾官員臉色大變,不是生氣,而是震驚。
大明皇太后……瘋了!
堂堂皇太后,若不是瘋了,萬不會說出如此有違威儀的粗痞之語。
朱祁鈺見狀,沉聲道:「散朝,都散了……」
「散了,都散了……」小恆子忙尖著嗓子喊道,「散了……」
「臣等告退。」群臣匆匆一禮,麻溜兒離開。
吃個瓜,還吃出皇室醜聞了,事關皇家體面,他們可不敢拿前途開玩笑。
李青也沒有逗留,他對自己的手法很有信心,孫氏必廢無疑,死不死且不說,總之不會再作惡了,最不濟也會一直瘋下去。
坦白說,以孫氏的身體狀況,再活個兩年應該沒問題,畢竟……上次風寒那麼嚴重,她都挺過來了。
但被李青這麼一搞,撐死大半年。
人一旦精神出現了狀況,也會作用在身體上,孫氏畢竟六十多了,太過養尊處優的她,身體自然比不上日日上朝的官員。
整日待著後宮,幾乎不活動,孫氏的健康狀況算不上太好。
…
回家的路上,朱婉清忍不住問:「李叔,她怎麼突然就瘋了?」
「受打擊太大,心理承受能力不夠,瘋不是很正常嗎?」李青很自然的說。
「是嗎?」小丫頭大眼睛滿是狐疑,「我怎麼覺著……」
『啪!』
「你又打我腦袋…」小丫頭雙腮鼓鼓,「打傻了怎麼辦?」
「你這麼聰明,蠢笨點兒中和一下也挺好。」李青壞笑道,「反正也不愁嫁不出去。」
「才不要呢。」朱婉清嘟著嘴,腦袋撇向一旁,卻也沒再繼續問下去。
…
回到小院,李宏第一個湧上來,急問道:「乾爹,過關了嗎?」
「嗯…」李青輕輕點頭,「菜擇好了嗎?」
「呃,還沒呢,這就去。」李宏放下心,顛顛兒地去了。
小丫頭跟在屁股後,「大哥哥,我幫你。」
「你可不能碰水,當心傷口惡化。」
「那我看著……」
朱高煦輕笑感慨:「如此朝氣蓬勃,真招人稀罕。」
「朝氣蓬勃的多了,這小小的連家屯兒,就有數不盡的朝氣蓬勃,可以多看看。」李青走到他跟前坐下,「來,讓我給你把把脈。」
「嗯…」朱高煦抬起胳膊……
「暫時沒太大問題,不過酒……一頓飲一杯即可,多喝無益。」李青知道讓憨憨戒酒太過困難,且也沒太大意義,「改天我讓人給你做個輪椅,讓祁錦推著你四處看看,光悶在家裡也不好。」
朱高煦能走,但身體機能太差了,走不了多遠。
「好。」朱高煦笑著答應,叮囑道:「快進入夏季了,到時候你多弄點兒冰,我最怕熱了。」
「放心,熱不著你。」李青點頭。
憨憨賄賂他的那些金豆子,就是造座冰別墅,那也是綽綽有餘,李青自不會對他吝嗇。
…
坤寧宮。
太醫院十三科齊聚一堂,什麼大方脈、小方脈、傷寒……用著的,用不著的一股腦兒全來了,看著胡言亂語的孫氏,個個頭大如斗。
只因……命運的轉折點來了!
太醫最怕的就是帝後級別的人物生病,一個不慎,輕則罷官免職,重則人頭落地。
說來好笑,他們就是皇室供養,用以診病的醫術高手,每次用他們的時候,卻都個個推諉,不肯用心診治。
倒也不是他們拿錢不辦事,而是不敢辦,牽扯太大了。
一群人面面相覷,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苦澀。
「太后如何?」朱祁鈺朝一人問。
「回皇上,臣負責的是婦人科,太后的病情不在臣專科之內。」這人搖頭道,「太后所得之病症,應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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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同僚一個個吃人的目光,他趕緊住口,訕訕道:「臣無能。」
「你呢?」
「臣負責的正骨,太后病症也不在臣的專科範圍。」
朱祁鈺眉頭一皺,「非要朕一個一個問是吧?太后之病症,在哪一科?」
他也搞不懂孫氏究竟是咋了,瘋的太突然了,雖看似情有可緣,但總覺著突兀,嗯……不排除是隱疾爆發。
其實朱祁鈺也不怎麼待見這位大娘,但沒辦法,誰讓孫氏是太后呢。
大明以孝治天下,他身為皇帝,必須要拿出態度來。
「臣負責咽喉。」
「臣負責口齒。」
「臣負責眼睛。」
……
一個兩個都往後稍,很快就剩下大方脈、針灸了。
十三科中,大方脈負責的是內科;針灸…是萬金油,通常用以輔助其他科,這倆實在躲不過去。
「快快診治!務必治好!!」朱祁鈺沉著臉道,「治不好,朕饒不了你們!」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兩人都嚇麻爪了,針灸科那人,拿針的手都在哆嗦,哪裡還能施針?
一根銀針晃了又晃,遲遲不敢下手。
孫氏的自我意識淪陷,本我意識占據主導,見人拿著長長的銀針在面前瞎晃,在本我意識的保護下,她一把奪過銀針,對著那太醫一頓戳。
「想謀害本宮,看本宮扎不扎就完了……」
「呃…啊……」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疼,這人就勢一倒,滿地打滾,很快四肢抽搐,兩眼一翻暈厥過去。
朱祁鈺:「……」
大方脈:(キ`゚Д゚´)!!
「快快診治!!」朱祁鈺催促,治不治的好另說,他這個皇帝的態度要端正。
大方脈滿頭冷汗,後背都濕了,只覺自家太爺爺在跟自己招手。
假若上天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那他絕不進太醫院,如果可以,他甚至都不想學醫。
「臣……遵旨。」
他硬著頭皮上前,希望孫氏能揍他一頓,哪怕多扎幾針也是好的,但事與願違,他手裡沒拿傢伙事兒,孫氏本我認為沒受到威脅,並未再動手打人。
…
一番望聞問切,當然,問是沒問出個所以然,畢竟孫氏已經喪失了自我意識,大方脈最後得出結論——皇太后失了智。
這不廢話嗎?傻子都能看得出來……朱祁鈺沒好氣道,「什麼時候能治好?」
「這個,這個這個……」大方脈頭大如斗,莫說孫氏是皇太后,他不敢胡亂診治,即便是個小民,他也沒把握治好。
涉及到腦神經的病症,即便放在後世也是相當棘手,莫說在這醫療條件落後的古代,幾乎稱得上是不治之症。
當然,治不好的話他不敢說,只得道:「還請皇上容臣和諸位同僚探討一番,制定一個診治方案。」
十二科:莫挨老子!
大方脈:一個也別想跑,要死一起死!
…
朱祁鈺公務纏身,說了些場面話後,也不管孫氏聽不聽得懂,便去忙公務了,留一群太醫大眼瞪小眼。
他們這個愁啊,鬍子都要揪掉了。
這可真是……要了命了。
——
三日後,太醫院給出診斷結果:太后患了相思之疾,導致神志不清,需要靜養!
有的人活著,但她已經死了……
對此,朱祁鈺表示悲痛,然後讓太醫繼續診治,自己繼續忙於公務。
群臣也表達了悲痛,流了些眼淚後,又對吏部尚書之位進行探討、角逐。
孫氏這個皇太后徹底沒了價值,誰也不會把精力放在無用之人身上,沒人真的為她的瘋,感到傷心、難過。
哪怕是朱見深,也只是停了三天課,進宮看望孫氏,過後又回了東宮,繼續自己的太子生活。
感情都是相互的,不付出,自然得不到回報。
孫氏的政治生涯,徹底宣告結束,她再也沒機會作妖,也淡出了人們視野。
對她來說,這也不算一件太糟糕的事。
雖然她失去了自我,但她也失去了煩惱,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勉強也算是安享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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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實權過於龐大,誰也不想朝堂上誕生出這麼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出來。
不過,朱祁鈺卻傾向這麼一個人出來,因為他實在是……太疲倦了,甚至時常感到力有不逮。
他沒有卓越的政治才能,靠的是勤奮,但大明太大了,他的精力終究有限。
李賢被推到了風口浪尖,成為了人人羨慕……不,人人眼紅的存在,對他的攻訐如雪片一般。
小作文滿天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