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謙終究還是接下了重任。]|I{•------» «------•}I|[
如果可以,他絕對不接,但問題是現在沒人扛得住,也沒人想扛。
朱祁鈺扛起的是皇帝的責任,但總不能讓一個數月前還是逍遙王的他,去指揮大規模作戰吧?
于謙接下重擔,所有人都滿意了,朱祁鈺可以鬆口氣了,群臣也達到了目的,可謂是皆大歡喜。
唯有于謙苦楚,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不過有朱祁鈺那句『國難當頭,任何事都要讓步』,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唉,但願事後可以補救吧……于謙在心中暗嘆。
~
次日清晨。
石亨率軍趕至京師。
作為大同總兵官,石亨絕不是只會打仗的莽漢,他將大軍駐守在城外,僅帶著十餘親衛進城。
這個節骨眼兒上,不經請示就帶近一萬五千將士進城,著實有些惹眼,越是關鍵時刻,越是要謹慎。
他這次來是立功的,可不是找不痛快的。
石亨沒有去皇宮,他跟朱祁鈺實在不熟,便直接去了兵部衙門。
大同離京師並不遠,石亨有心往上爬,自然對京師的局勢關心,知道于謙跟朱祁鈺的關係十分密切。
兵部衙門後堂。
兩人落座,于謙直入主題:
「你這次帶來了多少人?」
「一萬五。」石亨技巧性的邀功,「都是步卒,下官怕來得晚,這回是真真豁出命去了,將士們這趟著實辛苦。」
「辛苦了。」于謙給予正面肯定,「稍後本官會向皇上請奏,犒賞一下將士們。」
不管石亨是什麼心理,人家急匆匆跑回來是為解國難,武將有建功立業之心,向來都是褒義,不能寒了人心。
石亨矜持的說:「食君之祿為君分憂,韃子進攻的是宣府方向,從關外趕去無異於肉包子砸狗,從關內又怕不趕趟;
京師是國本,所以下官第一時間就率軍趕來,所幸沒來晚。」
于謙點頭,欣然道:「石總兵如此果斷,真可謂是及時的很啊!」
一萬五兵源已經很多了,有了這些人的加入,于謙信心更足。
這是在大明,且還是京師,只要能堅持住,不被一波猝死,韃靼根本贏不了。
石亨訕訕道:「其實,這也是李七品…咳咳,李都給事中的建議。「
他倒不是君子,而是當時李青說這話時好多人聽到,他怕事後走漏,索性敞亮些。
「不管怎麼說,石總兵能及時趕到,就是大功一件。」于謙依舊肯定石亨,心裡卻在暗暗嘆息:先生啊,你難道真殉國了嗎?
說實在的,于謙心裡也慌,能不慌嗎?
這一仗要是輸了,可就全完了,這麼大的壓力換誰都慌。
「韃靼最快明日上午,最慢後天傍晚,應該就能兵臨城下。」于謙沉聲道,「我們不能有僥倖心理,必須做最壞的打算,你即刻就出城帶大軍進來。」
「下官遵命。」石亨恭聲道,起身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敢問於尚書,京師駐軍……」
「他們已經在九門駐紮,你應該看到了才對。」于謙有些詫異。
石亨訕笑道:「下官的意思是,京師現在有多少人啊?」
「不少。」于謙故作輕鬆道,「算上你帶來的這些,都十好幾萬了。」
于謙沒說謊,但又說謊了。
這些人中有近一半是屯田兵,當然,屯田兵也是兵,他們也是會操練的,但他們基本上沒作戰經驗,真正能打仗的,也就六七萬。
算上石亨帶來的這些,也不夠九萬。
但人數的確有十好幾萬,戰力方面有水分,兵源數量卻是實打實的。
石亨不明就裡,驚喜道:「兵源竟來的這麼快?」
「啊,本官提前做了部署,」于謙說道,「後續咱們的援兵會越來越多。」
後半句是實話,因為調兵令已經發出去了,但山高路遠,啥時候能到就不一定了。
不過山.東的援兵應該用不多久,估摸著快則五日,滿則七日便能趕來。
石亨心中稍安,謹慎的問:「有十幾萬啊?」
「大概在十六萬上下。」于謙給了個準確數字,「糧草軍械早已就位,你把人帶進城,我這就去跟皇上為大軍邀賞。」
將士們這次要拼命了,雖還沒打,卻也得先獎賞一波,可以有效鼓舞士氣。
十六萬打十萬,且還是守城,按理說明軍占優,但帳不是這麼算的,韃靼都是騎兵,可以快速改變攻擊側重。
京師有九座門戶,可選擇的餘地太多了。
攻城的一方甚至可以選擇攻其一點,但守城的一方卻不行,只能處處設防,因此,守城的明軍反而吃虧。
主要還是吃虧在京城太大上面了,每座門戶都隔著好遠,兩條腿哪裡跑得過四條腿。
石亨點頭:「那我去準備了?」
「去吧,中午過來一趟。」于謙說,「我馬上就去跟皇上申請撥款,你來領賞,發放給將士們。」
「好嘞。」石亨嘿嘿笑道,「下官告退。」
~
御書房。
朱祁鈺看著一封封奏疏,雙目無神,完全沒有看進去。
京師岌岌可危,他哪裡還有心思理政,索性不看了。
「唉……!」朱祁鈺起身道,焦躁道:「去,傳于謙過來。」
敵人就要打過來,沒什麼比這個重要。
小黃門連連稱是,邁著小碎步急急出了門兒,剛出去又折身返回,「皇上,於尚書求見。」
「宣,快宣。」
少頃,于謙走進來。
「不用行禮了。」朱祁鈺上前扶住于謙,「京師防務準備妥當了吧?」
「嗯。」于謙點頭,沉吟著說,「皇上,韃靼即將來襲,將士們要浴血拼殺,臣建議…可賞賜一下,以此鼓舞士氣。」
「好。」朱祁鈺想都沒想,「需要多少?」
于謙見他這麼爽快,心中頓時放鬆下來,準備的說辭也咽了下去,「每人賞二兩銀子的話,需要三十餘萬兩。」
「每人賞五兩。」朱祁鈺超級大方,「將官也賞,朕批你一百萬兩,這錢從內帑出。」
朱祁鎮的小金庫十分殷實,花掉一個一百萬,還有好幾個一百萬,朱祁鈺不在意,況且這可不是心疼錢的時候。
…
下午申時,朝廷的賞錢發放到每個士兵手裡。
這種緊要關頭,又是在天子腳下,沒人敢截留,賞錢精準的發放到沒一個將士手裡。
有了錢,將士們幹勁兒自然足。
同時,也為于謙統籌全局減輕了壓力。
畢竟文官帶兵,將士是有些排斥的,朱祁鈺多少知道些,特意說明是于謙的建議。
五兩銀子著實不少了,士兵們很感激,之前太上皇都只發一兩的。
兵部衙門,眾將雲集。
于謙沉聲道:「諸位,此番大戰意義重大,於我們,於整個大明王朝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一戰;
同理,對韃靼也是如此,他們這次破釜沉舟,完全豁出去了,我們…也需如此!」
眾將點頭,都明白這一戰的意義。
贏了,萬事大吉!
輸了,重蹈靖康之變的覆轍。
石亨道:「於尚書,究竟怎麼打,你就明說吧。」
其他人附和,看著于謙。
「他們破釜沉舟,我們也破釜沉舟!」于謙道,「戰鬥不能是他們攻,我們守;他們攻,我們也攻。」
「啊?」眾將變色,石亨道,「於尚書,守城更容易,折損更小啊!」
于謙搖頭:「守城便有可能破城,破城則再無挽救可能,若是十餘萬韃子破城打到皇宮,萬事皆休!
所以,戰場要定在城門外,而非據城而守!」
眾將默然,于謙的意思很明白,不能只固守最後一道防線,欲阻韃靼,先斬斷自己後路。
于謙見他們面色凝重,沉聲道:「德勝門,我守!」
德勝門直面韃靼,屆時必然最慘烈,于謙一個文官都這麼說了,一群武將自不好說什麼。
于謙掃視一周,見無人再有異議,繼續道:「接下來,是大戰期間的軍規,都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