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又能去哪兒?」朱祁鎮哀嘆。💝✋ ❻➈ᔕ𝒽𝓊𝐱.Ćⓞm ♜🎯
「去金陵吧。」李青說,「雖說見過你的人挺多,但稍微修飾下一,在不聲張、不亂跑的情況下,還是不容易被發現的,隨著時間推移,即便被發現,也沒人再在意了。」
朱祁鎮默然,許久,央求道:「能不能把小錢接過去?」
李青眼眸低垂,嘆道:「在很長一段時間不行,待風波過了,我想想辦法。」
「謝謝了。」
「嗯。」
幾日的休息,讓朱祁鎮有了承受趕路辛苦的能力,二人再次踏上征程。
草原的風光很好,那種綠意蔥蔥,芳草碧連天的廣袤無垠,特別的治癒,不自覺讓人忘掉不愉快。
兩人沒有刻意趕路,一來是趕不上了,二來即便趕上也不能露面。
夕陽下,馬兒吃著草,李青升起火,炊煙裊裊,朱祁鎮抱著膝蓋靠在一棵樹下,橘黃色餘暉灑下,畫面唯美。
一天、兩天……時間是治療創傷的良藥,總能不經意間撫平傷痕。
朱祁鎮的狀態越來越好,心中悲涼苦楚也在漸漸減輕,變得豁達。
他話多了些,有時還會笑。
這一戰對他的懲罰,帶給他留下的傷害,他坦然接受了。
傷害不能免疫,卻可以消化。
…
一連二十餘日過去,兩人總算是過了界碑,進入大明的疆域。
事實上,長城以外雖無人居住,但仍是大明的疆土,元人只要越過,就算是犯邊。
自永樂以後,已經長達數十載,無人敢越過界碑。
但從今以後……
李青輕聲自語:「打上一仗也挺好,餘威總有耗盡一天,重新建立威信很有必要,若這一仗大勝,又能保邊關許久太平。」
禍福相依,很多事情都具有兩面性,極少有單純的好和壞。
事實上,明軍對邊外的威懾力已經夠久了,沒這檔子事兒,過些年草原依然會不老實。
而若此戰大勝,不僅能重振明軍威名,韃靼在連接重創之下,實力將一落千丈,瓦剌勢必趁勢崛起。
被韃靼欺負了這麼久,如今逮到機會,他們豈會放過。
昔日,朱瞻基定下內耗,分化草原的大計,便能再次生效。
這就像是一個輪迴,兜兜轉轉又回到了起點,總是驚人的相似,令人無從感慨。
李青也不得不審視,所謂的大勢不可違。
改變了嗎?
改變了!
改變了嗎?
沒改變!
這是個糊塗帳,沒法算,也算不清。
李青嘴角牽起一抹苦澀,臉上帶著疲憊,他知道他的路還很長,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走完。
有時候,他真想歇歇,想睡上一覺,長長睡上一覺。
~
天昏昏亮,二人醒來,再次趕路。
距離關隘越來越近了,朱祁鎮有些緊張,「先生,我們能進去嗎?」
「我有王命旗牌,可以進。」李青說,「你在棺材躺好,別冒頭。」
朱祁鎮點點頭,重新躺回棺材,李青合上棺蓋,瞟向能以肉眼看見的模糊關隘,心中倍感踏實。
這麼久了,他早已融入進來,把大明當做了自己的家。
「駕~」
李青揮著馬鞭,想著師父,想著師弟,想著乾兒子,想到不久後就能看到他們了,心中的苦楚減輕不少。
他耽誤了穆卓兒一輩子,但穆卓兒臨走時的那一刀,將他傷得不輕。
自古相思最殺人,說起來,他也好久沒看過她們了。
「駕~」
李青揮舞馬鞭的頻次加快了些。
突然,他發現極遠處有個怪人,距離太遠他看不真切,但基本確定是在往草原上趕,卻看著又不像元人。
著實奇怪。
不知為何,李青生出一種熟悉的親切感。
「吁~」他勒馬停下,回頭朝馬車內喊了句,「你這在這等我會兒,我去去就來。」
說著,便朝那人趕去。
李青速度極快,遠超戰馬速度,一路奔向那人,但那人的速度也不慢,悶頭往草原上沖。
無奈,李青只能將速度推向絕巔,這才逐步拉近距離,很快他就震驚了,這人竟也是靠著雙腿趕路。
震驚過後,他就醒悟了。
除了他之外,世上還有人能這麼快的,唯有他的師父張邋遢。
「師父!!!」
李青悠然長喝,「我,李青啊,你幹嘛去?」
那人聽到了,止住身形,繼而朝李青奔來。
不多時,師徒倆相遇。
李青直到這時才發現,小老頭為何跑起來那麼怪異了,他背著一把刀,一把比他身高還高的超大號大刀。
「師父,你這是……?」
「就知道你沒事,我的徒弟哪能那麼輕易死。」張邋遢長長舒了口氣,隨即罵道:「你可真能耐,你以為你誰啊,竟敢一人殺進千軍萬馬,不要命啦,你死了,誰給我養老送終?」
說著,便上手揪李青耳朵,疼得他齜牙咧嘴。
「錯了錯了,弟子錯了。」李青連連求饒,「所以師父這是去救我的?」
「昂,」張邋遢沒好氣道:「我帶著贗品去京師找你,聽那個於尚書說你一戰不回,老頭子這不是給你收屍去了嗎?」
李青心中一酸,卻脫口而出:「就你這小身板,能幹嘛呀?」
「嗨?」張邋遢不服道,「就這小身板照樣揍得你滿地找牙。」
「……是是,師父多厲害啊。」李青笑著恭維兩句,又道:「你怎麼不騎馬啊?」
張邋遢翻了個白眼兒,「現在這情況,城門根本不開,我帶不出來馬,再說了,那玩意兒慢得跟蝸牛似的,騎它幹嘛?」
「……」李青好笑又感動,「師父,我們回家。」
~
回到馬車,張邋遢看著棺材,詫異道:「這是誰死了啊?」
「皇帝。」李青頓了一下,「哦,現在是太上皇了,不過他沒死,我準備把他送回金陵。」
「服了你了。」張邋遢無語,「你把咱家當什麼啊,皇帝避難所?」
「這不是事出有因嘛。」當著朱祁鎮的面,有些話不便明說,李青只好捏腰捶背說軟話。
張邋遢受不得這些,沒好氣兒道:「行了,真拿你沒辦法。」
「師父最好了。」李青笑道,「之前收師弟時你就滿心不情願,後來還不是真香啦?」
張邋遢翻了個白眼兒,「今時不同往日,老頭子可沒那麼多時間。」
李青笑聲戛然而止。
「行了,還能活好一陣兒呢,別動不動就來這齣。」張邋遢起身去拍拍棺材,隨即直接開棺。
「老,老先生好。」朱祁鎮咽了咽唾沫,多少有些敬畏。
李青的師父,那得活多大歲數了啊?
這簡直……他都不敢想,這還是人嗎?
張邋遢瞥了眼朱祁鎮,嘖嘖道:「別說,這老朱家的人,還真沒長的丑的。」
「那是,嬪妃都是個頂個的美,一代代下來,當然是男俊女靚。」李青說了句俏皮話,給朱祁鎮引薦道,「這位是我的師父。」
朱祁鎮點頭,他剛都聽到了。
「老先生好,」他敬畏的看著張邋遢,終是忍不住問,「您老多大了啊?」
「道兒上的事少打聽。」李青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回去躺著去。」
朱祁鎮好奇心被勾起,哪肯輕易放棄,小老頭又是一副慈眉善目模樣,他漸漸隨和起來。
「老人家,您有太祖大嗎?」朱祁鎮問,畢竟李青在洪武朝就嶄露頭角了,年齡方面肯定比太宗大。
張邋遢笑了:「我修道的時候,別說大明了,元朝都還沒有呢。」
「啊?」朱祁鎮大感震驚,「真的?那我能……拜你為師嗎?」
李青一見這情況,不禁大樂,皇帝修仙百姓遭殃,太上皇修仙,反而利國利民。
「知道仙人張邋遢嗎,這位就是。」李青巴拉巴拉……
朱祁鎮頻頻點頭,突然問:「老先生剛才說皇帝避難所,難道……」
李青神秘兮兮道,「知道建文嗎?」